《萱草不忧伤》不爱吃干饭

15、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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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萱草做了一个梦，恐怖却平静。

　　最开始，林萱草察觉左脸比右脸黑，红色小斑点在脸颊中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如同房梁上蜘蛛的网，如病毒扩散，如细菌繁衍，直到左脸完全被布满。在梦中，似乎还有另一个林萱草，眼睁睁看着自己左脸由红发黑。之后，另一个林萱草却消失了，当林萱草拿起镜子时，左脸已经是黑绿色了，和臭水沟里的绿青苔一样。左脸很小，却有密密麻麻的凹陷，深不见底……

　　没有疼痛，亦或感觉不到。脸上没有鲜血，只有凹陷处渗出的粘液，白色肉乎乎的虫子在里面蠕动着，脸颊似是被咬穿，大量的虫子涌进她的嘴里。

　　这让林萱草恶心起来，张开嘴拼命呕吐，一地的虫子混在一起，纯白犹如牛奶……

　　它们在林萱草的身体里，侵蚀她，掏空她，直到她变成一副皮囊，腐朽发芽……

　　林萱草睁开空洞无神的眼，翻身缩成一团。枯燥凌乱的头发可以看出已经一段时间没有清洗了，被单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露出下面的棉絮。

　　长时间的黑白颠倒，作息混乱，使林萱草不知道如今几号，现在几点。疲惫不堪，对任何事没有兴趣，杜绝外界的交流。她已经半个月没有出门了，窝在家里，苟延残喘……

　　苟延残喘，没有比这更适合自己的词了吧！有时候林萱草这样想着。如今的她是只黑暗角落的臭虫，白害而无一利。

　　家里的面包快吃完了，垃圾遍地，散发着一股股怪味。手机十天半个月不响一次，在时间的消磨下，父母的耐心终于消磨殆尽……放弃她吧！放弃给你们添麻烦的她吧！至少这样她会好受些，不至于愧疚。

　　从前的她，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衣食无忧；是老师眼中认真的学生，成绩优异；是街坊邻居夸奖的对象，听话懂事。从那件事之后，什么都变了……

　　是小镇容不下她们，还是父母无脸在小镇立足，她们逃一样的离开了，林萱草甚至在进了医院之后再也没有回到那个古巷街道中的那个家。

　　她的生活脱离了小镇，可那印在心中的伤痕却磨灭不掉，如染色剂侵染了白色的衣服，无论怎样搓洗都还在上面，显眼刺目。

　　张家语……

　　毫无预兆，眼角泪水滑落，可她的表情是那样得冷静淡漠，好似一具枯骨，断绝七情六欲，这泪水只不过是和春意盎然，秋叶枯黄一样正常。

　　心中已经不能称之为心中，那里已然成为一块黑土，是被黑红滚烫的岩浆席卷过的寸草不生，荒无人烟。

　　泪水在这几年成了必需品，和吃饭洗澡每天必不可少。她的双眼依旧美丽，只是毫无生气。

　　也不是没有情绪，悲伤，无助、恐慌、害怕、暴躁、疼痛、压抑、怨恨，都是有的。

　　“你就是生活的太好了，所以才受不得打击一蹶不振。生活始终还是要向好的发展，重新开始才是关键。”林萱草的父亲林秋在耐心消耗殆尽的时候这样说着。

　　林秋作为村里少有的知识分子，在外拼搏多年，经过艰辛磨难，慢慢的被提升。他的思想如此，便如此认为。林秋也不是没有好好陪林萱草痊愈，至少开始他是一直鼓励着她的。

　　从医院出来后的一段时间里，林萱草情绪十分不稳定。父母之间的冲突，她与父母之间的冲突。在父母震惊眼中，林萱草近乎神经质的尖叫，自残行为让陈慧和林秋的‘教育’少了些。几波周折后，林萱草被带去了看心理医生，那时候，心理医生还不普遍。一般认为身体健康不就完事了，心理有什么重要的呢？

　　抑郁啊！一个对父母来说很新鲜的词，林萱草却是了解一点点。医生花大量的词给父母对抑郁这个症状做了解释，他们也只是稀里糊涂的点着头。

　　那之后，陈慧和林秋不再给林萱草灌输男女知识，对林萱草的关爱几乎是好到极点，鼓励的话不绝于耳。兴许是医生的话令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没有什么事情过不了。”

　　“积极调整心态，面对生活。”

　　“女孩子，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前提是你要振作起来。”为了使她好起来，林秋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可林萱草没有忘记，陈慧知道这件事的反应是狠狠的一巴掌，连夜赶回来的父亲面色阴沉，嘴唇抿成紧紧的一条缝隙，目光似要将她剥开确定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的女儿怎么会是同性恋？

　　“照片的事是陷害，是报复。”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的林萱草抓住父亲的衣角，回应她的是父亲毅然离开的背影和转院搬家。最后的希望熄灭，父亲不会为了她去调查这件事，因为这件事让他丢尽了脸面，林萱草自杀的行为让他感到失望，他的女儿应该和他一样坚强才对。来自街坊小心翼翼的关怀，实则是想知道某些消息为饭后闲谈增添一些口味。他们离开了小镇，林萱草给她们最后的印象便永远停留在恶心的同性恋，脚踏两只船，与社会人士上床里。

　　恨吗？不甘心吗？是有的。

　　在之后面对父母的关怀备至，原谅吗？是有的。虽然她不再有过激的行为，但面对父母依然笑不出。她明白父母在想方设法的让她开心，可她嘴角僵硬牵扯出的笑比哭还难看。

　　父母眼里的失望，林萱草心被揪了起来。笑，她不开心。不笑，父母不开心。他们的话和行为全是无用功，浪费时间，林萱草想着又愧疚起来，只好时不时的去迎合父母。偶尔父母会因为她的进步感到愉快，可她的症状却不见好转。

　　为什么呢？林萱草也说不明白,按照父母说的,让事情过去,在这里没人认识你,可以重新开始，不就好了吗？

　　对啊！重新开始不就好了吗？林萱草有时这样想着，只是眼角的泪水的奔涌让她明白不能重新开始。午夜梦回，噩梦不断，浑浑噩噩，半睡半醒，分不清睡着还是醒着……

　　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精神上的撕扯，比身体地疼痛来得更猛烈，林萱草不得不抓住自己的头发，肩膀，一点点的伤害自己转移注意力。实在压制不住就将头埋在枕头里，发出呜呜的吼叫。

　　大部分都是她一个人煎熬过去，动静大的话，陈慧和林秋就会破门而入制止她用头撞墙的行为。

　　接着就是父母之间的争吵，林秋常年在外工作，照顾林萱草的责任就落在了陈慧身上。林萱草活了十几年，除了奶奶的离世，并没有经历大风大浪，至少比起同龄人，林萱草的生活未经坎坷。

　　林秋性格坚韧，女儿却因为一件事情一蹶不振，这让他将女儿软弱的性格归咎于陈慧。陈慧的宠爱，不知道锻炼女儿的坚毅的内心，对女儿没有一个强大的内心负首要责任。

　　母亲伤心地哭喊声传进林萱草耳里。大概两人因为林萱草的病情，心情烦躁，总是因为她的事情发生争吵。无论怎样做还是会给他们添麻烦。

　　对不起……

　　房间没有一件锋利的物品，连瓷杯也换成了塑料杯。从房间出去，陈慧就会紧张的盯着林萱草，若是进厨房定会紧随身后。

　　她也不想的，想要好起来。林萱草缩在墙角抱住自己，内心荒芜，胸口闷的喘不过气。

　　最开始林萱草选择自杀，不过是遭人陷害，蒙受冤屈，来自母亲的愤怒，张家语的退缩促使她一时心灰意冷的选择这条路。醒来她不是没有后悔过，若是她死了，怎么对得起父母？

　　可是接下来父亲的做法使她再次陷入更深沉的灰暗，真正的灰暗……比起和人不雅照的流出，父亲似乎更怕别人知道她是个同性恋。

　　出院后的悉心教导，她自杀的做法多过激与不该，同性恋如何的被人不耻与违背自然。直到林萱草发疯，几进医院，最后被心理医生确诊抑郁症才罢休。

　　是因为这些吗？来自喜欢的人、父母的各种催化下，一颗完整的心脏支离破碎，最终化作粉末，变成一个无底黑洞，慢慢吞噬她，纠缠她、攻略她每一寸肌肤和血管，直到完全被它操控，如同被繁杂丝线裹住的木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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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后面章节定的晚上发布，今天提前吧！因为我想收到小可爱的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