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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藏霞森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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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旅程,让星醉直呼上当受骗——听月映当时轻描淡写说“绕过大塬山,穿过藏霞森林,越过明河,就是迷雾山脉!”仿佛抬抬腿动动脚,刚把全身筋骨活动开,目的地也就到了——谁知道路上竟然这么崎岖!
星醉原来不知道:武德侯府后门外的大塬山竟然是一条绵延的山脉,远远的不知通到什么地方。她还以为,大塬山的尽头可能和迷雾山脉连接,顶多就是半天远足的功夫,就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现在她真想打自己的脑袋!动动脑子的人也该想到,月映用十年功夫找到的出口不该这么轻易到达!
“我说月啊——”星醉一路上不知是第多少次呻吟:“啥时能到啊?”
月映的热情仍然很高,不过三天的旅程让她这个身娇肉贵的女亲王也有点吃不消。“快到藏霞森林了。”她现在有点不敢看星醉充满期盼的眼睛,总觉得是自己害她跟着受累,“小广,我们在藏霞森林吃晚饭。”
藏霞森林,“能把晚霞收尽的森林” ,顾名思义,它的壮观可想而知——广袤无垠的千年巨木组成神秘的方阵,站在森林边,只能看到空中的晚霞被拉进了绵延无尽的树梢中间,却看不到森林的尽头。
“这里面该不会有狼吧?”星醉忐忑不安地瞄了瞄黑黝黝的树丫,考虑到这个小型旅行团中并没有猎人或武林高手,这现实的生存问题就越发显得重要。
却见月映哈哈一笑,冲她的随从小广一招手,小广立刻从如山一般巨大的包袱里拎出一串东西——竟然是二十几个捕兽夹……
月映不无得意地摇头晃脑,“我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随身带了一点工具。小广,把这个布置好。”
小广手脚麻利,像是一贯做熟了这些活计,三下两下就把捕兽夹设好,默默退回月映身后。
星醉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少年一眼:他不过十五六岁,和小音年纪相仿。但一路上三个少女说说笑笑,星醉却没听到小广发出一点声音,仿佛他除了月映的命令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其中似乎有什么隐情,星醉心里盘算着,瞅准时机问问月映。
“难得在森林里露宿,我们来烤肉怎么样?”月映兴致很高,亲自动手搭了篝火——看她的手法熟练,好像以前常常做。
“以前哥哥常常带我和妹妹到皇都外的雨敲森林露营,每次都是我生火——他们两个笨手笨脚,什么也干不来!”月映的笑脸在篝火映照下,笼上一层快乐的喜气,似乎是想到美好的往事。
看她这么陶醉,星醉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星怡:从出生到现在,她们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不晓得星怡眼下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母亲过世,姐姐又失踪,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来。
“啊——”星醉忽然按着肩头,难过地哼了一声,把月映吓一跳。
“星醉?你、你怎么了?”
星醉的疼痛转瞬即逝,扬起脸,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是我妹妹受了伤……希望不严重。”
“你妹妹?你还没说过你有妹妹!”月映发现新大陆似的欢呼一声,“讲来听听!”
星醉呶了呶嘴,“也没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我们是孪生,所以我受伤的时候,她也会觉得疼;她难过的时候,我也不舒服。”
“这还不有趣?”月映羡慕得两眼发光,刚打算细问,却听肚子“咕噜”直叫。她红了红脸,扭头吩咐:“小广!看看森林里有没有小溪小河,抓两尾鱼来。”
小广连日来一直像石头似的木讷,此时忽然全身一震——星醉恰巧瞄到了他不同寻常的反应,心中更加纳闷。
更奇怪的是,小广分明不情愿,但却没有违背月映的吩咐,转身走了。
“他怎么了?”小音好奇地小声问,“为什么好像很为难?”
月映却满不在乎地回答:“为难?怎么会!他的水性极好——鲛人的后代!”
“什么?”小音嚯地站了起来,小脸涨红了,好像非常气愤:“亲王,你怎么可以这样?让鲛人的后代去捕鱼,就好像让我去射鸟一样——真是太过分了!”
“鲛人自己在海里还不是靠食鱼为生?”月映并不以为意,大声为自己辩解:“为什么离开了大海,却不愿意捕鱼?”
“这是一种信仰!”小音神色凝重地看了月映一眼,向小广离开的方向追去。
星醉看她们争执,竟找不到插嘴的机会,直到小音飞也似的跑开,她才嗔怪地扫了月映一眼,“你干吗非要吃鱼?这林子大了,什么东西没有?”
“我是故意的。”月映的眼角挂了一丝恶作剧的坏笑,“谁让小广威胁我?我的计划不幸被他给发现了,他非要我带他走,说什么任劳任怨、不怕吃苦——我本来根本不想带任何人的!我可不能白白让他要挟!”
“怪不得你准备了那么大的包袱。”星醉叹了口气,忽然担心起来:“林子里好像越来越黑暗了……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这个……”月映小小的报复计划顺利实施,却没一点快感,“星醉,我忽然发现,这么大的森林,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很可怕呃……”
“飒——飒——”一阵阴恻恻的风很合时宜地从篝火旁掠过,增加了孤寂恐怖的气氛……
两个女孩儿不由得浑身一哆嗦,异口同声发出凄凉的呼唤:“小广——”“小——音!”“快回来——”
小音没听到她们的呼喊。她正心慌意乱——她刚才太冲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来阻止小广。主人的命令可以违背,大不了就是受到一点惩罚,况且月映亲王看起来也不是会痛下杀手的人,但鱼绝对不能杀!
可是她忘了——身为飞天的后人,她的眼睛一到晚上就看不清东西……
周围原本还有很多黑魆魆的树影,可是渐渐模糊起来,只剩下一片没有棱角的黑暗。耳边传来风拍打树枝的声音,小音全然不知东南西北,只能一边伸直双臂摸索,一边靠这声音努力分辨周围的情形。她又急又怕,身上早被冷汗湿透。忽然,肩头一凉,一双湿漉漉的手抓住了她。
“啊——————”小音吓得尖叫起来,觉得自己被拦腰抱起,飞快地移动。她什么都忘了,忘了呼救,忘了挣扎,只是带着一路尖叫,又被“砰”一声放到一团明亮的东西旁边……
渐渐,她的眼睛稍稍能看清——那团明亮的东西是篝火,而篝火旁边,是月映亲王和星醉郡主,她们正用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看着她……
小音又往自己身后看看——小广浑身湿透,却仍然一言不发,仿佛把小音带回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不再看小音一眼,埋头削了两根树枝,把手里的鱼串了,架在篝火上。
看着火上的鱼,不仅是小音,连星醉和月映都陷入了沉默。
星醉和月映潇洒地一走了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千百年来波澜不惊的皇都掀起一场巨澜。
现在皇城大街小巷上,人们见了面先互问一声:“听说了没?月映亲王多年女扮男装,终于彻底疯了,搞不清自己到底是男是女,还把陛下的王妃候选人拐跑了!”
幸好某代的皇帝许愿“民心向善”,所以国人们这样交换讯息时并不怀什么恶意,只是显示自己的皇都新闻了如指掌,顺便扩充一下茶余饭后的谈资。
即便如此,皇帝月晗陛下仍然表现出与天性相悖的狂怒。一方面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另一方面是因为那口我行我素的妖钟——它每天晚上安静地沉睡,睡够了之后,一清早便大唱大叫,吼醒整个皇城的人;一到午饭时间,它就停工,差不多该结束午休时,它又按时按点继续轰鸣……
月晗几次忍不住找来匠人,想砸烂这个该死的东西,但无论如何努力,它就是毫发无伤,恪守自己的作息,一到时辰,该唱就唱,该歇就歇……
第四天清晨,就在人们差不多习惯它的宏音,养成健康良好、早睡早起的生活习惯时,它忽然不响了,取而代之的是女官响彻皇宫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不、不、不好啦——皇上又不见了!!”
月晗的失踪,为皇城带来了宁静。
就在同一天清晨,月映一行人收拾了行囊,向着藏霞森林的更深处进发。
森林里本没有路,而月映连类似于指南针的工具都没有,竟观察着树木生长的方向,硬是带着同伴们越走越深。
这天中午,他们在一个清澈的湖边休息。
谁也没提到鱼的事,但小广已经毫不犹豫地跳下水,伶俐地抓了几尾。
月映正尴尬地不知所措,忽然听到天空传来一声美妙的鸣叫。
“月晴!”她欣喜地抬头,果然看到天犀银白的身体在碧空中闪耀。天犀月晴显然也发现了她,一个优美的俯冲,亲热地落到月映的手臂上。
“不是让你留在宫里吗?”月映亲王柔声责备臂弯里的大鸟,“这一路上很累的!”
天犀咕咕的喉头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却让月映亲王脸色苍白,神情紧张地东张西望。
“出、出什么事了?”星醉看她的表现,就觉得不妙。
“我们快走!”月映压低声音惊呼:“我哥哥要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