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月饼游魂

6、鸿门宴(一)

　　药王谷主厅内，菜已基本上齐，宾客们却迟迟没有就座，一边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观察主人，一边与邻座互相客套着。这时，一位白衣翩翩的公子出现在厅口，对着主位上的药王微微一点头，做着无声的交流。

　　老顽童今日穿着一袭竹叶青长裳，配以黑色锦缎腰带，连胡子都梳得整整齐齐的，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只见他不急不缓地离开紫檀雕花椅，对着四周微一抱拳，所有宾客立即起身回礼。

　　“招呼不周，让大家久等了，请入席。”

　　“谷主言重了。能受邀参加百草盛宴实是我等之福。”众宾客回答。整齐得像是排练好的一样。

　　“今日百草宴乃老夫为爱徒入门庆祝所设，现她已在厅口等候，待老夫为各位引见，还望各位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能看在老夫的薄面上日后多加照顾。”

　　“谷主过奖了。贵徒天资聪颖自是人中龙凤，但日后若有需要，我等自当尽力扶持。”厅内客套还在继续，某个在外等候的人却早已憋笑到内伤。人都没见到居然就已经天资聪颖人中龙凤，这马屁也拍得太瞎了。

　　“尘儿，带玥儿进来吧。”

　　话音刚落，屋内的眼光齐刷刷地往门□□来。空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林玥感到无比压抑，要是眼神可以幻化为实体，估计自己早被穿透了吧。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跟着落尘往厅内走。

　　室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丫鬟军团们快要哭了。

　　只见白衣少女袅袅婷婷背光而立，白纱蒙面，及腰长发用一条长长的纯白丝带高高绑起，清新自然。宾客再次露出整齐划一的表情，集体愣住。而丫鬟们则是心疼自己一早上的劳动成果居然消失得一点不见。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瞬间变了脸色，之后又马上回复如常。

　　“玥儿让我们好等啊，”老顽童还是那一脸的漫不经心，可林玥却觉得他的眼光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自己如芒刺在背，“为师还以为你是因为精心打扮才误了时辰呢，可是这……怎么看都不像话嘛。”

　　“今日是徒儿初次与各位武林前辈见面，理应好好打扮才是。可惜玥儿身为一介女流，实在不便抛头露面。各位前辈大量自是不会与小女儿家计较这些琐碎，不过，要是不小心传入有心人耳里怕是有损药王谷与师傅老人家的声誉，所以，玥儿斗胆以纱蒙面，还望各位海涵。”

　　“如此倒是为师强人所难多此一举了。”

　　林玥心中一惊，太反常了，请人吃饭还没开席自己人先杠上了，又或者，从来都没有自己人这一说？尽管心里已经七上八下，还是强作镇定微微施礼答道：“在座各位都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师傅惜才，怕是早就想与各位一聚，正巧收了小女为徒，心中欢喜自是愿与老友分享，再者师傅乃当世奇人，自是不在乎所谓世俗规则眼光，是徒儿小女儿家心思，污了师傅，还请赎罪。”

　　一席话说的不卑不亢，且马屁拍尽，在座看好戏的狐狸们也终于放弃保持中立，开始说话缓和气氛。当事二人却置若未闻，只静静对视着。

　　突然，只见药王面色一转，突然大笑一声：“好！不愧是老夫看上的徒弟！”席间众人随即附和：“玥姑娘天人之姿日后定当出人头地。”林玥也浅笑回应，似乎刚刚发生所有的只是错觉而已，只有背上的冷汗提醒着一切的真实。席间，药王似乎又变回了平日疯疯癫癫极好相处的老顽童，先是特意离开主位牵起林玥的手带至自己左边的空位，之后甚至罔顾其他宾客，不停为林玥布菜，丝毫不掩饰关怀之心。人们只当他疼爱徒弟，并不做多想，可林玥却没来由地生起一股寒意，心惊胆颤地挨到了散席。

　　回到房里坐下，为自己倒一杯水，却发现手抖得不像话。一口气灌下去，冰凉的水顺着喉咙留下，并没有缓解身体的紧张，反而让自己抖得更厉害。晃晃悠悠用几乎是蠕动的速度挪到了床边，瘫在上面用被子紧紧包裹住自己才找回一点安心，一片空白的脑袋也一点一点回了神。

　　老姜果然辣口。早该想到这些在江湖上打滚刀尖上舔血的老狐狸有多么不简单。只是，他处处刁难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房内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今天有这么冷吗？”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弹起来，林玥警惕地盯着房内的不速之客。

　　“这个表情真是伤我的心呐，好徒儿。”老顽童坐在林玥对面，好整以暇地喝着自己带来的酒，而房内唯一的桌子上面不知何时已摆满了各色佳肴。

　　“你是怎么进来的？”

　　老顽童对着大开的房门努努嘴：“睡觉不关房门可不是好习惯哦！”

　　“那么送客自是不需要关门，师傅慢走，徒儿定当谨记教诲。”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我这不是给你道歉来了嘛？”

　　“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