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惊醒沉睡的夏天》倪钦

15、下套

　　第二天，我打电话跟小艾讲我的奇遇。
　　可惜小艾绝不轻信，她说我是大白日发梦，说是因为天气异常闷热，做了一个与大明星在一起旅游全城的美梦，是值得羡慕，但是要她真的相信是现实中发生，只有一个可能，除非做梦以群来分，她也是群里的人。
　　我搞不懂啦，现在人的EQ真的是超强，一个比一个冷的笑话常常登堂入室，弄得大家像在冷气房里。最后被她这一搅和，连我自己也觉得是梦见宋承贤，有点像女版的罗马假日，我，阮绵绵成了遇见王子的灰姑娘，一点真实感都被小艾打消殆尽。
　　这些还不算什么，更糟糕的是被小艾绑到发春梦的这一耻辱柱上，好常一段时间不得翻身.
　　回味当时的情节，觉得很美，恍若梦境，夏日的骤雨，及时而来，帅气的王子，漆黑的眼眸，流转的波光，清新的雨中空气，绿到喜人的叶子，晶莹的雨珠，王子白皙的手掌心，哎呀一-我这是瞎想什么呀！我捂紧烫人的面孔，因为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呗，我对自己解释这种发春的行径，嗯，我只是对他好奇而已，不过，我又开始忍不住在头脑中勾画，要解决这一好奇心，其实也不难嘛，要是能抱一下他，会是什么感觉呢？我都听到自己使劲吞咽口水的声音。
　　俞子浩的电话让我及时从春梦里醒来。
　　“你的声音有点怪异，有什么事情吗？？”俞子浩似乎有狗鼻子一般灵敏的嗅觉。
　　我打了一个哆嗦，“没，没什么事，嘿嘿，睡午觉刚刚醒来。”脸却是瞥得通红呵。
　　俞子浩问：“要不要出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看了看手表，粉红色的指针正指着十二点方向，中午餐时间哦，我刚才有说了什么，睡午觉？啊，有没有搞错，我是稀里糊涂地撒了谎。要我告诉他，我中午饭还没有吃么？唉，算了，我还是舍命陪君子吧？赶紧换上一件粉红色的T恤和白色小短裙，头发简单刷成马尾巴，蹦蹦跳跳去了。
　　远远地看见俞子浩在对面人行道上向我挥手，我高兴地跳着摆动手臂。
　　路口的绿灯亮起来，我推着自行车朝他走过去，“你等急了么？”
　　俞子浩摇摇头，“没有啊，我只是时间一下空了很多，不知道怎么打发，所以就先来逛一逛。”
　　是这样哦，我点点头跨上自行车，骑车跟在他身后。
　　今天的他穿了淡蓝牛仔裤和白色衬衫，更显得青葱，我赶上前与他并驾齐驱，不时侧过来看他一眼，那张清秀纯粹的脸庞真是养眼，呵呵。
　　俞子浩的自行车与我的车一起轻巧地冲出车流，离郊外越来越近，迎风疾驰，路两旁的林荫愈来愈繁茂，我欣赏着风景，可一回眸看到身边白衬衫猎猎飞舞的美少年，转念想，他整个人就是一副秀丽的风景画，禁不住叹道：“子浩，假如我们生活在古代，你现在会不会是一位少侠？策马江湖，对酒当歌，这样的青春年华，你喜欢不喜欢？”
　　俞子浩转头看向林荫尽头，他的目光既深且远，在我们身边夏日的风带动树梢，发出沙沙声响，隔半响，他说，你喜欢的我都会喜欢。
　　我心脏微微麻痹了一下，我随便乱想充满幻想的一句话，他作如此注解，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说笑，总之，我的脑子有可能因为这句话变糨糊。
　　幸亏他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聊，我也左顾而又言它，忽略刚才的话。“子浩你来了扬州，父母亲他们也回来探亲了吗？”
　　俞子浩微微愣了一下，“没有，他们的事情我还是告诉你吧，二年前，我父亲调到南京，他，认识了一个很年轻的女人，之后不久与我母亲离了婚―――。”
　　在他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掩盖着悲伤，我这次没有被他骗到。
　　“现代的人啊，家庭完不完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他们总得为了自己而活，即使离婚孩子还是自己的孩子——多么拙劣的借口。”他捡一块石子向河心狠狠仍去，好象用这一仍击破无形中的某些肮脏阴影。
　　我为他的低沉而伤心，可是除了安慰地拍拍他的背还有什么能为他做的呢？
　　“——是有些困难，面对家庭的离散。你知道我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妈妈独自抚养我长大。听人们常说，上面的神是公平的，他既有幸福的给予，也会让一部分欠缺降临某些人身边，现实生活中逆境会带来伤痛，带给人们很多苦脑，你只要当它是人生的低潮期，总想着，这是即将过去的事，它可以让我们变坚强，你可以试试看，我的乐天派就是这样炼成的。”
　　俞子浩冷不丁捏捏我的鼻尖，“想不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绵绵你长大了，变得与众不同，刚才那一刻，我差点不敢相信小迷糊蛋，也能像小大人似的讲出那么多安慰的话语。”
　　“当然啰！”我揉了揉鼻尖，一副‘我最棒’的自信，虽然稍微有点露骨，见他的神色活跃了不少，决定再接再励，“子浩啊，勇敢寻找梦想中的快乐与幸福，忘记那些不快吧，我觉得你更应该寻找新的乐园。”
　　他嘿嘿笑了，“好啦，你都拿出老奶奶的语气，我怎么能不遵从呢？阮姑奶奶。”
　　我难得这么一本正经却被他破坏掉，太过分了，‘盛怒’之下我毫不客气地扑过去抓他，俞子浩反应不弱，居然从我魔爪下落荒而逃。
　　两辆车被主人远远抛在身后，逾子浩在前，我紧随其后，并且一路跑一路嚷嚷着，鱼籽酱，
　　我来灭了这个妖孽！就在我们闹腾的时候，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们是一群骑单车的少年。
　　三五成形从一条狭窄的小道冲上一条长堤。
　　在他们身后Ｓ形的拐角小路上留下扬起的灰尘。
　　他们经过坑洼不平的泥土路面，来到我和俞子浩所站的水泥路面应该感觉轻松，照理说他们很快骑走才对，但是他们没有。
　　长堤比较宽，他们几个围作一堆在我们身边打转，我紧张地躲在俞子浩身后，伸着脖子看。
　　他们是清一色的男孩子，穿着精致的运动装备，相差无几的年纪，十六七至二十多一点的模样，每一张面孔代表活力四射的青春，在这中间有一张熟悉的脸，“郝自在，是你啊！”
　　郝自在脸在太阳底下晒过，略微有些发红，“嗨，好巧啊！”
　　我点头表示一样，真的是好巧，有点山不转来水在转的感觉，怎么绕啊绕的大家饶到一块儿，事先又互不知情的景况下，连来到郊乡僻壤的地方都有机会见面，难得啊！
　　俞子浩黑着面孔看了他一眼，郝自在朝他主动伸出手，“你是绵绵的朋友么？你好，我姓郝，自在逍遥的自在。”
　　俞子浩根本没有看那只手，他的眼睛直视郝自在，象他如此优雅俊秀的人，目光中竟有这般锐利与深沉，连于他对视的郝自在大概也不得不承认，站在他面前的陌生男孩是特立独行之人，给人的感觉不仅是他外在的引人注目，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目光中的内容引人深思。
　　所以，郝自在并没有像上次在游乐场对安公子华丽地忽视，而是煞有介事地表示自己大度，他收回手说什么天气很热之类的，用手作扇‘扇’啊‘扇’的，我忍不住做了个鬼脸，咦，好假喔。可能的做鬼脸时我一脸灿烂的笑容惹来众怒，俞子浩与郝自在不约而同瞪了我一眼。咦，有点不划算哦。
　　“你们怎么啦？”我一脸无辜。是哦，我不得其解，他们看我的眼神怎么有点像看妖孽的一样，一副绞尽脑汁想如何收了我似的，我有得罪过二位吗？
　　这时，一直高调不理人的俞子浩突然转变态度，“我是绵绵的邻居哥哥，我叫俞子浩。”
　　什么嘛，我还邻家小妹哩，我明明是——。本来想插言解释，被俞子浩不友善的目光逼褪，今天玩的是智取威虎山吗，还是你猜你猜你猜猜猜，弄不懂唉，大家每天都有机会认识新朋友，就从来没见过有他们这样矫饰得像戴着面具的骑士，说到骑士，我羡慕地围着郝自在的单车打转，啧啧，很漂亮哎，我的赞叹引得它的主人自傲极了，拽得二万五万地，“没有见过吧，我曾经带着它游历过苏锡常。”
　　“就它？”我惊讶万分，“很远的路耶，你有了不起的毅力啊！”我不由不竖大拇指。郝自在身后的朋友，有人证明这不算什么，郝自在的目标是挑战未来的北京之旅。
　　“北京！”我又是一阵惊叹，“你想骑车踏上万里长城？”他真的好有雄心壮志，我要是又那么一点，目标是围着扬州城绕一圈，我也能心满意足。
　　沉默的俞子浩不可思议地提议来一场自行车ＰＫ赛。
　　在场的每个人用诧异的眼光看他，以为他是在异想天开，毕竟他们是炼过，懂得比赛的难度。
　　那些彩色单车少年们饶有兴味审视俞子浩，俞子浩面无表情，亦看不出他对这件事有多觉得了不起，依稀平常地云淡风轻，仿佛这件事像是去看一场电影喝喝茶那么简单，这不一样的举止反而如一石激起千重浪，引发少年们交头接耳地议论，不妙啊，我侧过脸作倾听状，隐约听到一些，他们好几个人有兴趣，少数人反对无效，看来比赛的事有谱。我感受到他们群情激动，凶焰勃发，摩拳擦掌间有让挑战者脎羽而归的气势。
　　我悄悄拧一拧俞子浩的衣角，超小声告诉他，“人家是熟手，你可是生手，二者之间谁强谁弱一目了然，子浩啊，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更不想你以鸡蛋碰石头。”
　　俞子浩没有说话，其实，他也用不着说话，只要用一个眼神就可以让我充分了解，他眼睛里写着坚韧不拔四个大字。
　　比赛照计划开始了，其实也不叫计划啦，完全是俞子浩甘愿当撞上枪口的鸟儿，还有一句老话怎么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简直成了他的真实写照。
　　幸亏这里是郊区，没有拥挤的车道，这里有的是长长堤坝，上下陡坡，桥也多了一些，对野外单车比赛，正是天时地利，至于是不是人和，那可没得参考，一要看比赛规模，二要看双方实力，我是不敢看好。
　　郝自在来到队伍前列，他站在最醒目的位置上，红色的单车是他忠实的伙伴，但见他慢慢整理已经是很帅的发型，然后拍拍爱车自言自语：兄弟呀，咱要低调一点。话里话外含射着别让对手输很惨。
　　切，我对他嗤之以鼻，却见他大度地朝我笑笑，用眼睛跟同伴交流，这种弟兄间的默契是没得挑，他那位同伴摘下护腕护膝等用具，最后连自己的白色单车交给俞子浩。
　　俞子浩还是摆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嘴唇抿得紧紧，像冰刀一样异常冷峻的眼神，现在这样的他是我所不熟悉的俞子浩，面对身边的喧闹，他保持一贯的静缢高雅。
　　大家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以大桥为起点，从桥上冲下去，大概要绕过那些呈半环行的长堤约有一千五百米的距离。从高高的桥身向四周打量，青翠重叠的田间纵横交错的阡陌，它们此刻需要敞开胸怀接纳这一群冲动的孩子们。
　　领头的两个人无暇欣赏风景，为了证明‘我’是最好的那一个，相互对视一眼，彼此想法了然于胸。
　　他们与身后的一群同伴们，每个人都稳稳坐在车座上，有人神情放松，有人紧皱双眉，但是大家同样是两眼紧盯前方，双手紧握车把，在留守的人员‘GO’一声令下，双脚用力蹬踩踏板，从这一刻开始，他们谁也不会轻言放弃，因为不想做孬种，就得迎头赶上，努力超越身边的队友。
　　郝自在笑着大声喊道：“我们的节目开始了！”
　　年轻的孩子们一起：“哟嗬、、、、、、哟嗬！”少年们绵长的叫嚣引人瞩目。
　　有人大声吆喝：加油，加油呀！
　　其他人附和着：一起加油哦！
　　这是一场没有预谋的比赛，不同正规严谨的赛事，虽然烈日炎炎，暑气逼人，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挑战自然界的压力也好，他们更热衷于挑战自我，随着单车的车轱辘一圈一圈转动，他们更胜似骄阳，弩箭离弦般追赶，忘乎所以的何止是他们，我一样感同身受，恨不得加入其中。
　　“来吧！我们一起加油！”不知谁又领头喊这一嗓子，紧接着的附和，原先安于寂寞的长堤似乎被震耳欲聋的吼声征服了，即连堤上的青草也随劲风扑倒，俯首臣服。
　　原来坚持也是一种信念。
　　若有人放弃便失去与之同行的机会，向上，向上，困难也会为之动摇，谁也不能轻易让他们折服。
　　俞子浩在他们当中并没有显得格格不入，甚至令我有点困惑他的潇洒自如。俞子浩、郝自在从认识到现在加起来算上时间也不超过一个小时，他们两人仿佛非常有默契地在玩，一个不让一个，你以我为目标，我以你为假想敌，对他们来说单车比赛作为契机，在郊外这个不算大的游乐场里，游戏只是开端，我们还未真正看到疯狂的白热化火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