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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危机暗生 ...

  •   在患难的日子,奸恶随我脚跟,

      四面环绕我,

      我何必惧怕?

      ——《圣经·诗篇》四十九章5节

      鄯玞公主被不明歹徒袭击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也传到了鄯帝的耳朵里。鄯帝听后勃然大怒,下令必须抓到这个胆大妄为的飞贼,并派出了更多的侍卫,每日每夜牢牢盯紧宫墙内外,出入者必须携带令牌、身无外物,否则就休想踏足鄯宫。那情势怕是连一只无辜的苍蝇都要配合搜身。

      然而在这种危急情形下,花农秋酽仍旧日日不落地到花房来送花。

      秋酽不怕,叶翎可吓得不轻。

      一日,她趁花房中无人,将秋酽偷偷拉到花房外的小道旁,悄悄问他:

      “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是不是我干的?”

      秋酽歪着嘴笑着,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叶翎。

      “鄯玞!”

      她拉低声量:“那鄯玞公主遭袭的事,是不是你所为?”

      “你为何会觉得是我所为?”

      “我……”叶翎一时语顿,她理了理思绪,说:

      “鄯玞公主遇袭当天,唯一一个受她欺凌的人就是我,而我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你一个人。你看上去又像是会点武功的人。况且,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能干得出那事的人。”

      “所以你就认为是我干的?”秋酽问。

      “嗯。是你做的吗?”

      “是。”

      秋酽看着叶翎的眼睛回答。

      叶翎没想到秋酽承认得如此干脆。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有错。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痛快极了。我要谢谢你。”

      “只是,做这种事情是有风险的,且不说你的武功有多高,就看如今宫中侍卫林立,只为抓住你一个人,就够让人担心的了。”

      秋酽嗤鼻,说:“你不用怕。就凭他们,还想捉我?做梦去吧。”

      “我怕的不是你被捉,而是——万一你招供把我卖了,我岂不是要跟着倒大霉?”叶翎笑着说。

      秋酽一时语塞,皱着眉头看着叶翎。

      “哈哈,逗你玩的。”

      “一点都不好玩。”秋酽赌气般的说。

      “我真的特别感谢你,”叶翎说:“只是下次别再为了我冒险了。”

      “谁为了你冒险?”

      秋酽不甘示弱地说:“本少侠是看不惯某人被欺负成筛子了,还故作坚强,哭都不敢哭的惨样,实在不忍心才出手的。”

      “你!”叶翎看着秋酽一脸的坏笑。

      “我不要理你了!”

      叶翎转身跑进了花房,秋酽在后面叫住了她。

      “叶翎。”

      “嗯?”她转身。

      “那个女人,你要当心。她根本不对水仙过敏。那天晚上,我分明看见她母亲宫中摆着两棵水仙花。”

      叶翎点点头。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鄯玞故意所为,与小谦子无关,也与莲姑子无关。

      想到这里,叶翎忽然松了一口气。她一直觉得莲姑子不是坏人,即便她性子淡漠,脾气不如李总管和善。但是在莲姑子身边,叶翎和弟弟能吃得饱穿得暖,她已经十分知足。

      四月十七是皇后的生辰,按照鄯国的惯例,那一天,阖宫主子都要携奴才们齐聚正殿,为皇后过寿。而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在那一日会大赏四殿宫人。

      这成了宫人们的盼头。这几天虽然为了生辰之事忙坏了,但每个人都甘之如饴。

      花房也不例外。

      因为皇后喜爱鲜花,最爱牡丹,所以莲姑子听从了总管李公公的吩咐,安排花房宫人为正殿皇后宫做一面牡丹墙祝寿。

      临近寿辰,叶翎和小赖子公公、小谦子公公每日天不亮就搬着牡丹花束和梯子跑去皇后宫插花,天漆黑了才回到居所,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但是叶翎心里很开心。说到底,是皇后救了她和弟弟的命,还为她安排了差事,所以她心里全是感激。

      能为皇后效劳,她觉得很荣幸。

      在正殿这几日,叶翎长了许多见识,也见到了许多人。

      比如鄯帝,他是个正值壮年的皇帝,却因为整日酒肉而显得体态腴厚。而隔得远,所以叶翎看不清鄯帝的长相,只能看见他上朝下朝时,走起路来雄赳赳的样子,像是要随时准备弯弓射大雕似的。

      再比如鄯帝身边的宫人,二马公公。二马公公的身材十分瘦弱,长得也不高,几乎撑不起身上的藏蓝色宫服。他手拿一根拂尘,总是跟在鄯帝屁股后面,低眉顺眼地看鄯帝眼色行事。

      叶翎还清晰地记得那个被赶出宫中的芃姑子说过的话:

      “让他们自生自灭,原是二马公公的意思。二马公公的意思,那不就是皇上的意思嘛!”

      鄯帝和二马公公,是他们姐弟俩的敌人,是随时都能要他们命的人。

      所以她和弟弟一定要离他们远远的。

      当然了,叶翎在正殿里见到的最多的人就是太子殿下了。

      自从上次一事发生后,不知是什么缘故,太子十多天都没有去花房找过叶翎。

      这几天她们在皇后殿做工,倒是经常能看见给皇后请安的太子和他的贴身宫人小蝉子。

      可是,太子虽每日都到皇后宫来,但却一反常态。在明知叶翎就站在宫墙之下的情况下,他不但步伐来去匆匆,而且连瞥都不瞥她一眼。

      叶翎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顾不上多想。

      或许是太子真的以为自己要害他的皇姐吧。

      可事情正与叶翎猜测的相反。

      一日工毕后,叶翎正要收拾收拾回西殿居所时,太子身边的小蝉子公公突然出现,叫住了她,还塞给她一封信:

      “叶翎姑娘,这是太子殿下亲自写给你的,找个无人的角落看吧。”

      叶翎收下信,敲着酸胀的肩膀慢慢走回西殿。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路上有人在跟踪自己。

      她快步走,那人就快步走。

      她走慢些,那人就走慢些。

      很是怪异。

      叶翎有些害怕,幸运的是前方不远处就是花房了。

      她加紧步伐走着,然后趁来人还未跟上自己,一下子钻到了花房外隐蔽的小道里,那是秋酽送花时的必经之地。

      她藏在树丛中往外看。

      没想到,跟踪她的人居然是苏姑子。是皇后身边的宫人。

      那苏姑子四处张望着,在此处寻不到叶翎,又走去了别处。

      叶翎慢慢走出来,心中满是疑惑。

      好端端的,苏姑子跟踪自己做什么?

      寝室里,叶翎拆开信:

      “叶翎姑娘谨启

      叶姑娘,上次东殿一事,是本宫疏忽大意,轻信他人,事后方知原委始末,却为时已晚,害姑娘苦受刑罚,本宫无颜以对。今书此信,特向姑娘谢罪。”

      叶翎看着太子清隽的字体,脑子里不禁想起他白里透红、比姑娘还娇羞俊美的脸庞。

      她把信重看了一遍,然后躺到床上去,侧着身子看另一张床上的小叶冠酣睡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她又想到了太子。

      太子他……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

      是。而且好得很不正常。

      之前叶翎一直认为,太子对她好,是因为感念她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把她当做恩人。

      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她越来越觉得,太子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对她好而已。

      他一得空就会来看她,会给她送好吃的好喝的,会替她求情,给她送金疮药。

      最甚的是,堂堂一国太子居然会写信给一个花房宫女,告诉她自己误会了她,向她谢罪。

      没必要,真没必要。

      难道……太子真的喜欢她?

      叶翎胡乱想着,觉得脸都烧红了。她仔细回忆着关于太子的点点滴滴,忽然想起那日鄯玞公主说的自己勾引太子云云,当时只觉得扯淡,现在想想,这种谣言传播开来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是她神经太大条了。

      那么,今日下午苏姑子没来由的跟踪,是不是就能说通一些了?

      叶翎辗转反侧,一边想着,一边总结出一种假设来:

      皇后在宫中是出了名的疼儿子,所以皇后处处善待她、给她寻差事做,会不会是因为皇后从一开始就看出了自己的儿子喜欢她?本以为等过了这股新鲜劲,儿子就会把她甩在脑后。可谁知,太子非但没有忘记她,反而更加喜欢她。之后,皇后联合了鄯玞公主来抹黑她,意图让太子看出她丑陋的面目从而对她死心。谁知这法子也适得其反。皇后越来越心急,不得不派人时时处处跟踪着叶翎……

      叶翎不敢再往下想去了。

      因为越想越通。

      她不愿从坏处去想一个人,可现在似乎也由不得她不想了。

      人都说,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与嫌弃。

      那么太子呢?他又是为什么喜欢自己?

      叶翎从太子的角度狠狠地对自己做了个剖析:

      若论美貌,后宫那么多的美女,怎么也轮不到她当花魁。

      若论性格,她牙尖嘴利,又容易冒失,还这么粗神经。

      论身世就更无需提了,一个亡国公主还算什么公主。

      太子图自己什么呢?

      叶翎真是想不透。

      她想起自己在现代时,曾经谈过的唯一一段短暂的恋情。

      那时叶翎已经是个大三学生,在学校做了学生会主席,那男生是个比她小一级的学弟,刚加入学生会就疯狂地追求她。叶翎现在都有点想不起他的样子来了,只记得自己云里雾里地答应了他之后,他送了叶翎好大的一束玫瑰花。

      后来,叶翎升入大四,忙于毕业和实习,也退出学生会了,就对男生提出了分手。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明白男生追求她不是没有带着目的——他想得到一份上届学生会主席写的推荐信。

      从那以后,叶翎虽然仍然相信爱情,但却总是觉得男女情爱中,功利是不可缺失的东西。

      所以对于太子,叶翎真是想不透。

      不过有一点她明白,今后不能再与太子这般亲近了。损人害己。

      她不再胡思乱想,干脆地把信烧了之后,吹灭蜡烛睡下了。

      最后两天在皇后宫,叶翎一直跟着小赖子公公专心做事,不论什么人从她们眼前经过,她都只管行礼,却几乎不怎么抬头,更不要说开口说话了。

      而太子,大概是认为叶翎还在生着自己的气,默默无闻地来了,又默默无闻地走。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叶翎总是于心不忍。太子心思单纯、善良,是很好的人。

      叶翎虽然身体只有十几岁,但却已经是个心智成熟的人。她知道,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里,她与他,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既然是两条平行线,那就一直平行下去好了。妄图有交点只会破坏平行的美,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皇后生辰当天,后宫五殿中皆洋溢着欢乐的气息。

      小赖子公公和小谦子公公大清早就跑到正殿去凑热闹了,而叶翎和叶冠却被莲姑姑告知,今日皇后的生辰宴,他们不能参加。

      叶翎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他们仍旧是叶国遗孤,怎么有资格去鄯国的欢乐场呢?

      叶翎也不屑去。

      她担心弟弟,年纪小的小孩子,没有不喜欢凑热闹的。

      但是弟弟很懂事,也不哭也不闹,自己跑到一边玩沙子去了。

      叶翎看着叶冠玩耍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其实弟弟什么都知道的吧?只是从来不说罢了。

      叶翎一直在花圃里忙东忙西,停下手来休息,太阳已经升得高高的了。

      她正准备带着弟弟回西殿吃饭,这时,莲姑子急匆匆地跑回了花房,后面还跟着个人,叶翎定睛一看,是鄯帝身边的二马公公。

      “二马公公,请容奴婢交待叶姑娘两句。”莲姑子对他悄声说。

      “嗯。快着点儿。”那二马公公一脸不耐烦。

      莲姑子步伐沉重地走进来。

      叶翎知道二马公公一来,准没好事。

      “莲姑姑,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有什么事吗?”

      莲姑子情绪有些急,叶翎之前从未见过她这样。她两手拽紧了叶翎和叶冠的衣袖,说:

      “姑娘和弟弟听好了,我长话短说,皇上要见你们。既然你们是我花房中的人,出了事就得由我负责,到时候全花房都得跟着你遭殃。所以,到了正殿,务必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要言语。言多必失的教训,姑娘已经吃过一回了。”

      “姑姑别急,我不说话就是了。”

      叶翎看着莲姑子那神情,像是要找针线把他们姐弟二人的嘴缝上似的。

      “那么你呢?”莲姑子看着叶冠。

      “我不说话。”叶冠有些害怕,拉紧了姐姐的手。

      出了花房门,二马公公看了叶翎和叶冠一眼。

      他一脸漠然的样子,倒是与莲姑子有几分相似。

      “二位,请吧。”二马公公甩甩浮拂尘,走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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