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认识我爷爷》寒夜清漪

15、各怀鬼胎

　　钦沅心中冷笑，在幽炎域中摸爬打滚多年，他早已明白只能相信自己这个道理。寄望于别人那隔着肚皮的良心？那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这些想法钦沅自然不会表现在脸上，嘴里也只说着：“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小伤而已，不劳你挂心。”
　　浮尘道：“这话可说得生分了。我是出于朋友之故关心于你，一番真心你却将它拒之于外。可叫我寒心。”
　　见他说得诛心，钦沅忙道：“大人这么说可要折煞我了。”
　　话未说完，浮尘就摆摆手截断他道：“钦沅若还念及你我交情，就实话与我说了吧。这伤，可是芸烟那里得来的？”
　　“这……”
　　钦沅支吾不语，两眼乱转目光闪烁不定。浮尘瞥他一眼，道：“来之前我听城中有人议论，说是芸烟对百草庐医者用刑，我便想着那人会否是你，这才特意来此探望。想不到还真是。”
　　钦沅明显一怔，微微垂下头。再与浮尘说话时，之前那些疏离明显是少了。“芸烟大人也只是心头急躁，是以那我出气。也是怪我无能，不能治好那年轻人……”
　　不想浮尘却语带愤慨道：“她焦急就要拿别人出气？生死有命，即便你是医者也并非万能。真君尚且对你三分尊敬亦从未为此迁怒于你，她不过是个宠妾安敢如此！”
　　一番话正说在钦沅心坎，让他倍感舒心，因而觉得纵然浮尘已今非昔比，他们这段交情也并未全然泯灭。只不过，他虽心里舒坦，但嘴里还是劝解道：“她到底是深受真君喜爱，我又能如何？”
　　浮尘叹道：“这事到底让人心堵！”瞥了眼颇有同感的钦沅，浮尘琢磨着时机已成，顺势将话题转到芸烟那头。“说起芸烟身边那年轻人——我不久前还曾与他交过手。”
　　浮尘顿了顿，蓦地想起什么将茶杯往桌上一砸，惊呼：“我想起来了！”对上钦沅疑惑的目光，他又道：“先前不明他身份，与他交手时下手重了，顺手将他灵道封锁。想来他会如此，是因此故吧。”
　　钦沅恍然悟道：“如此说来确是与灵道淤堵之症相合！更加上幽炎域浊气影响，这才令他高烧不止！”说着钦沅有蹙眉道，“灵道淤堵可解，但要清除浊气我亦束手无策。”
　　浮尘亦随他一阵犯难，沉吟良久才像刚想到什么，慌手慌脚地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递予钦沅。
　　“竟然把它忘了。”
　　钦沅不明所以，狐疑道：“此乃何物？”
　　“前些日子真君派我前往外界，我顺道弄来的。说是有助于灵力增长，更有清除浊息之效。琅璁不是喜欢收集这些人界的东西，本打算给他的，不过钦沅若用得上不妨拿去。”
　　“这样可好？琅璁大人那边……”
　　钦沅犹豫不敢接，浮尘便将东西塞进他手里，嘴里道：“琅璁可不缺这小东西。我再寻他物予他亦无不可。”
　　说完不等钦沅答话，他就寻了个由头离开百草庐。
　　钦沅还愣在原处，待浮尘走远了，才打开瓶口小心鉴别。的确如浮尘所说，是些提升灵力驱除浊息的药物。为此他还特意以身试药，直至确认浮尘给他这东西并未存了害他的心思——尽管最后浮尘的表现仍让他起疑。
　　从浮尘处得知火逍病根，又有解救之法，钦沅本打算立时前往救治。然而身上疼痛又让他想起芸烟那嘴脸，那解救的心思也便歇了。
　　百草庐里躺了一宿，钦沅愈发觉得这股气焰难消。心头琢磨起要给她些教训来。
　　怀揣着这心思，也难怪他会在这瓶药当中添加了别的东西。譬如，那可令人情难自守之物……
　　只要能坐实芸烟与那年轻人有染之事，就不怕真君不惩处她。即便再宠爱芸烟，他也不可能忍受这样的事！
　　不过……
　　钦沅皱了皱眉，若要置她于死地，还需他亲眼见到才好。但这却不能由他出面，一是没有由头；二是自己才被她刁难，难免会怀疑别有用心；三……此阴私之事，自己这外人若在场他下不了台，搞不好反而会被牵连。需得找个合适的人选才是……
　　这般心思一转，钦沅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人来。
　　“如此算来，也只有她最合适了。想必这事她不至于拒绝。”钦沅嘴里喃喃自语，面上不自觉浮现出阴恻恻的笑容。
　　……
　　幽炎域主城东郊——
　　乌云层叠，红色月光穿透缝隙洒下昏暗的光辉。乌鸦伫立枯枝聒噪，枯树下，少年鹅黄的马褂被月光染出诡异的色彩。他抬眸，黑曜石一般的眼凝望着深幽夜空若有所思。
　　“你果然在这里。浮尘。”
　　诡异之境飘来个声音，音色清脆仿佛珍珠落玉盘。随之而来，是步摇轻晃发出的清脆声响。只听环佩丁当，来人已悠悠出现在他身后。
　　那是个体态窈窕的美貌少妇，眉如新月媚眼如丝，樱唇点绛乌发云鬓。纤腰素缟□□半露，浑身上下无一不流露出妩媚诱惑。
　　浮尘微微偏头，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淡问了句：“有事？”
　　“可真是冷淡~” 少妇嗔道，流露出满满的娇媚之态。
　　浮尘不喜，轻微皱了下眉，再同她说话时那语气就真透出冷淡来。“那诱惑男人的手段，你还是放在真君身上吧。在我面前把这轻浮神态收起来，你最好记住这点。”
　　听出他话里警告之意，少妇也不敢再放肆，收拾了面上调笑之色，垂首低语：“先生教训得是，我记着了。”
　　浮尘抬手轻挥，“不说那些。找我有事？”
　　少妇道：“确实。”稍作停顿，她接道，“钦沅来找我，还给了我这东西——”她说着自袖中掏出个小瓷瓶。
　　浮尘虚瞄一眼，低沉地笑了一声。
　　那瓷瓶正是他之前交予钦沅之物。浮尘眯了眯眼，尽管已猜到钦沅打算，仍还是向少妇询问加以证实。“他可有与你说明用意？”
　　少妇点头道：“确有说要帮我之语。说是让我将这东西交予芸烟，令芸烟身边那年青人服下。这之后，再要我在那年青人服用此物之后三个时辰后怂恿真君前去谥闲居，说是会有有趣之事发生……”
　　“哼~”浮尘嘴角微翘，笑得嘲讽。“他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那这事……”
　　“你便按他说的又何妨。”浮尘默了半晌，又道，“不……与芸烟接触之事你不宜亲自出面。此事纵使最终是她有错，但她若反咬一口你也脱不了干系，届时真君虽不至于罚你，也要对你生出别的心思。他若对你起了戒心，不利往后行事。你需得设法另寻无关之人，借他之手，将东西交予芸烟。”
　　少妇双膝稍曲，冲他行了一礼，道：“是。我这就去办！”
　　“不忙。”
　　“先生仍有吩咐？”
　　浮尘道：“你需记得，我们要做并非将芸烟逼死。她死了于你我都无好处，即便要死，也当是在她暴露神血位置之后才能死。”
　　少妇怔了怔，抬头看向浮尘。“先生的意思是……”
　　浮尘偏头看她，笑得狡黠，反问道：“我能有什么意思？”
　　少妇盯着他不动，须臾方了然道:“我明白了。”
　　浮尘故作不知，问她道：“你明白何事？”
　　“息珞会劝住真君，不令他立时处置了芸烟。”
　　浮尘微微颔首，笑得意味深长:“你明白便好。先回去吧，不然，该引人注目了。”
　　“……那我便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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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息珞？她来这里作甚？”少妇才将离去不多时，枯树后便走出一少年人。菱眉竖瞳，眼下刺青，却是之前与浮尘一道的琅璁。
　　浮尘笑道：“能有什么。芸烟愈发受真君宠爱，这段时间更是冷落了她，所以来我这讨些应对法子。”
　　琅璁冷笑，目光微斜，试探他道：“你近来似与她走得颇近，她连此等阴私之事也与你商讨，想来你们关系不差。”
　　浮尘道：“只是有些交情。恐怕她是被逼得急了，才会病急乱投医。——不说她，你如何会来这偏远地带，你不是素来不屑于前往？”
　　“来找你的。”琅璁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小瓷瓶，揭开盖子放在鼻间嗅了嗅，顿时神清气爽，一派享受模样。
　　浮尘见状不禁提醒，“五石散这种人间糟粕之物，还是别太常吸食。即便你是鬼类，仍旧会对其产生依赖。”
　　琅璁冲他笑了笑，又将小瓷瓶盖好小心藏进怀中。“不必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儿，自有分寸。”
　　浮尘瞥他一眼，又道：“真君不喜下属弄这些人间的东西，尤其这种糟粕，可当心别让他发现了。”
　　琅璁冷冷笑了，“他知道又如何。因着二十年前与那唤作火清的术士一战，他至今未恢复元气。每日午时他伤痛必发，不过是依赖他不知从哪来得来的神血苟延残喘。就不知他还能撑得了多久。”
　　浮尘眼神微动，道：“神血中蕴含能量，还是不可小觑。一滴神血，已足够令芸烟脱胎换骨，要让他恢复力量，恐怕也并非难事。不过……外力始终是外力，长久不得。也终归有耗尽的一天。”
　　琅璁冷声一笑，道：“那就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了。不说这个。之前我们遇见那自带有蜃术的陌生人，你可有眉目了？”
　　浮尘道：“已派出人手入山搜寻。只是山林植被茂密，寻人不易。更因近日真君操纵幽炎域中阴戾之气，从人间略夺下不少新魂，为忙此事导致搜寻人手不足，因而至今未能再得他消息。”
　　“是吗？”琅璁不疑有他，道，“不知他究竟何人，又从哪里来的。幽炎域里有这样一号人物，终究不能让人安稳。须得尽快查明他身份，找到他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