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答平生未展眉》衣优游

3、第三章

　　罗霄跟杜冲为了财务的事，争了一个多小时，依旧没结果。
　　杜冲这个男人，精明得很。知道自己一旦在财务上放权，就基本上算是彻底被架空了。只剩下一个“社长”空名，他才不乐意做傀儡。
　　最后罗霄累的够呛，懒得再跟杜冲争论，只说了一句话：“杜社长，你现在的职责是管理行政，不是管理财务。明天我请的财务总监会过来，请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明天麻烦你跟财务总监做一下交接工作。”算是结束战斗。
　　碰上罗霄这种软硬不吃的老板，杜冲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就算他真舍得一身剐，这皇帝他也拉不下马。没钱，这江山就坐不下去。于是只好铁青着一张脸出去了。
　　罗霄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仰身躺在转椅上。
　　梦夕的事儿又渐渐浮上脑海，今天看见杜冲之后这丫头脸色就不对，又别扭什么呢。
　　罗霄摇摇头，从转椅上坐起来，收拾桌子，关电脑。
　　脱掉黑色职业套装，换了一身低调的休闲装，粗线毛衣外裹着休闲风衣。
　　罗霄拿着车钥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去夜店，省的自己心情不好回家里摆张臭脸给老林和老罗。
　　罗霄心情不好的时候，通常不会回家。
　　因为她还跟爹娘住一起。
　　这事儿要是搁梦夕身上，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梦夕虽然倔强，但是天生就惹人怜爱，是出了娘家就进夫家的命儿。
　　但是这事儿搁罗霄身上就不那么自然了。快三十的一武则天型女人，天天还窝父母家里，说出来谁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即使不跟男朋友同居，好歹自己也得整个据点了。
　　但是罗霄就这么窝着，还窝得挺踏实。
　　她家老林和老罗也没敢往外赶。当初罗霄考大学的时候，本来打算跟梦夕一起上B大的。结果罗霄她爹老罗同志高瞻远瞩，非要罗霄出国。罗霄不乐意，革命军人老罗铁腕儿镇压，一脚就把她踹出国去了。结果罗霄气得愣是四年没回过家，等大学毕业了，回家待了两月，继续回去读PhD去了。
　　直读到二十六岁才回国。然后开始了她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事业。

　　罗霄要了一个大包房，放上很响的音乐。窝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根烟。
　　这种日子已经这样过了好几年了吧，心情不好的晚上都是到夜店这样抽烟、难过，听着很吵很吵的音乐。
　　什么也不去想，一个晚上就过去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堵上心里那个空了很多年的大洞。
　　上次给梦夕打电话，罗霄也在夜店。但是身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男人。
　　要是一个人在心里装了另一个人很多很多年，还怎么可能每天在夜店里毫无顾忌地跟一堆男人调情，哪怕是逢场作戏。
　　罗霄那句“去去去，老娘现在没空”也是对着过来问她要不要服务的男人说的。
　　狠狠地把烟按在烟灰缸里，脑子里那张梦夕和蒋晖在Blue Mountain照的照片挥之不去。梦夕踩在滑雪板上，鼻尖儿冻得通红。挽着蒋晖的胳膊，两人笑得开心。
　　罗霄心烦意乱，点了一打嘉士伯。一瓶瓶儿灌，越喝越头疼。

　　来世再与君相守，莫忘妾意浓。

　　罗霄再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从大衣里摸出手机，早上五点。
　　六个未接来电。三个是她娘老林打的，另外三个是杨安桥打的。
　　杨安桥是罗霄在美国时候的男朋友。相识一年，相爱一年，同居三年。
　　后来分手了，是罗霄提的。理由是，在一起时间长了，爱情就味同嚼蜡了。
　　后来的后来，杨安桥找了一个对自己千依百顺言听计从的女朋友，跟罗霄一顿臭显摆。罗霄白了他一眼，说，想找听话的？那为毛不买个充气娃娃？想咋折腾咋折腾。
　　罗霄毕业就回国了，杨安桥留在美国继续祸害资本主义社会。
　　最近杨安桥回家探亲过春节，没事儿就想找罗霄叙叙旧。
　　罗霄给她娘回了个电话，五点多老林和老罗应该都起床了。
　　听老林在电话那边儿絮絮叨叨半天，罗霄揉揉脑袋，说，妈，我没事儿，昨儿忙了一晚上，今儿晚上回家。不说了，我还有事儿啊。
　　老林嘱咐完罗霄好好吃早饭之后，才挂了电话。
　　罗霄穿上大衣，买单，走人。心里还合计着财务的事儿。

　　梦夕早上起来就打了两个喷嚏，昨儿晚上回家的时候冻着了。
　　一宿梦得浑浑噩噩，情节全是碎片儿。
　　将军府。玉兰蕊。爱别离。宣纸泪。
　　还有袖扣。
　　梦夕使劲儿甩甩头，估计是前一阵写小说写的。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故事。
　　抬头一看表，八点半了。一骨碌爬起来，罗霄那周扒皮形象把脑袋里残存的梦全都吓跑了。
　　囫囵吃了几口早饭，就急火火地奔出家门。
　　梦夕她娘老周一个劲儿在后边儿喊，梦夕你再吃点儿，霄霄不会生你气的。
　　娘哎，这不是小盆友过家家了。

　　昨天的雪还没完全融化，泥泞了一路。
　　杜冲开着自己的皇冠堵在路上。
　　眼见就要迟到了，想起罗霄这位爷，杜冲就开始头疼。昨天刚颁布的员工考勤条例，今天自己就要当第一个以身试法的炮灰，杜冲恨不得自己现在开的是一坦克。
　　杜冲这边儿火烧屁股，偏偏这路上就有不着急的。前边一辆宝莱，好不容易绿灯了还不动窝儿，跟那儿磨蹭。
　　杜冲看见前面灯绿了，一激动，就一脚油门下去了。
　　要说这事儿也寸。
　　正好这时候手机响了。他低头接电话的功夫，就这么咣当，轰隆，稀里哗啦了。
　　这事儿就是这么乌龙，他老婆打的电话，怕他上班着急，特地打个电话嘱咐他小心开车。
　　“cao，你丫长没长眼睛啊，我他妈还没动呢，你丫踩什么油门啊！”宝莱车里下来一个男人，长得一脸眉清目秀，开口就问候人家母亲。
　　“SB，绿灯你丫看不见啊，那么肉你还有理了！”杜冲也急了，恨不得直接一拳上去歇丫挺。
　　宝莱男看着瘪进去的车屁股，一脸痛心疾首。他奶奶的，丫的爷昨儿刚管别人借的车，你丫小子说撞就撞。
　　杜冲看看表，差十分钟九点。心里合计着十分钟应该还能赶到单位。于是，屈尊开口：“撞得也不严重，私了吧。大家都急着上班。”
　　宝莱男看着杜冲一脸疑似内急的表情，心里暗爽。你丫撞了爷的车，还问候爷的妈，你还他妈想怎么着啊，丫的，今儿就他妈不让你小子舒服。
　　“你说私了就私了啊？凭他妈什么啊？爷今儿就非得找警察叔叔评评理儿，撞了别人的车，还敢骂人！今儿你要是敢跑，就算肇事逃逸！”
　　杜冲强按下自己想上去抽人的冲动，拿出手机打了两电话。
　　一个是打给罗霄的，请假。
　　另一个是打给海淀区交警大队大队长的。
　　“志西哥，我是杜冲。对，有一事儿得麻烦你。我今儿早上开车上班，跟人在路上撞了，对对对。麻烦你跟出警的哥们联系一下啊，我撞的这哥们特难缠。嘿嘿，对。回头请你吃饭啊。”杜冲面无表情地撂下电话。
　　这回轮到宝来男急了，丫的，真他妈不地道，有种别请外援啊。欺负咱没人是吧？小子，我今儿让你看看什么叫外援。
　　“嘿嘿，亲爱的，是我。我遇上点儿麻烦事儿，路上开车跟人撞了。嗯……那个……跟人借的车呗。本来打算晚上开它接你吃饭的。你不是认识交警队的人吗，帮我找找呗。嘿嘿。谢谢亲爱的啊。对，我就在你们单位附近呢，要不一会儿我陪你吃午饭去吧。”宝莱男心说，开皇冠的小子，我还真得谢谢你，要不然我还真约不上她。
　　杜冲一脸鄙夷，心说还一口一个亲爱的，你个小白脸。

　　五分钟之后，警察叔叔骑着摩托风驰电掣地呼啸而至。
　　瞟了一眼事故现场，低头开罚单。
　　杜冲和宝莱男看着对方，都一副“小样儿你完了”的表情。
　　警察叔叔一阵奋笔疾书，然后塞给杜冲一张罚单，说，“哥们，给人家修车吧。我就不罚你堵塞交通了。”
　　杜冲一愣，揽着警察一副哥俩好的表情：“哥们，我跟你们大队长是发小儿，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刚才让他跟您说了我这事儿。您看……”
　　警察叔叔拍拍杜冲的肩说：“小伙子，我们大队长他也怕老婆。”
　　杜冲一脸吃瘪，心里暗暗合计，这宝莱男难道找的是大队长的老婆？赤果果的JQ啊！
　　宝莱男看着杜冲一副狗腿儿表情，笑得差点儿破功。上去拉着杜冲说，哎哎，干什么啊哥们，愿赌服输啊，不带影响执法公正的。
　　看着警察叔叔骑着摩托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杜冲铁青着脸掏出名片，扔给宝莱男。
　　“我今儿没空，电话名片上有，修车的事儿你回头联系我吧。我找我保险公司。”
　　“爷今儿就教你个乖啊，以后路上看着点儿，别出门不带眼睛。”宝莱男一脸欠抽地继续得瑟。
　　“你丫小样儿的，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你丫信吗！”杜冲说完就甩上车门，开着瘪了个大坑的皇冠飞奔而去了。
　　“你丫就长了一张炮灰的脸！”宝莱男追着皇冠的屁股后面大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