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69、惠 瑛（二）

　　长广王高湛迎娶王妃的时间定在六月。这一桩颇受胡家重视的婚姻总算尘埃落定，胡家通过卢家派人给卢妃送来了丰厚的谢礼。卢妃自出嫁之后只回过一次娘家，和娘家的人也没有什么来往，只有几位兄长偶尔来探望。此番依旧是由她的次兄带着胡家的谢礼和书信前来。

　　卢妃帮着绍信摆弄着几上的杯盏碗筷，许久不发一言，卢二公子尴尬地一杯一杯喝着酪浆，最后终于决定自己主动打开话匣：“河南王呢？”

　　“不在。”卢妃头也没抬，回答得极其简洁。

　　卢二公子蹙起了眉头，又不好责备什么，便拣了他并不切实而又十分关注的话题问：“听说河南王有妾侍怀孕了？”

　　卢妃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是。哥哥是来祝贺的吗？”

　　“王妃……”卢二公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卢妃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自己太多话的话说不定怎么就得罪了她。发生了这样的事，卢妃肯定也不高兴，自己太直白地问她，正好触动了她的心痛处，让她愁上添愁。卢二公子琢磨着自己应该如何开口。一会儿，他说：“母亲让我来问问这件事。”

　　卢妃叹息道：“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娘不要太放在心上。大哥不也是庶出吗？”

　　卢二公子嗤道：“妹子你真想得开。你可有消息了？”

　　一时没有明白，卢妃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垂下头道；“没有。”她伸出双臂搂紧了绍信。绍信抬头朝她眨了眨眼睛，卢妃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绍信笑了笑，扑到几边把杯盘都往自己前面揽。

　　看着卢妃爱护绍信的样子，卢二公子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心烦：“你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吗？这样下去，如何是好？你是否与河南王有什么矛盾？”

　　卢妃淡淡说道：“没有呀，二哥多虑了。”

　　“那个人——预计什么时候生产？”卢二公子小心地问。

　　卢妃沉默了一会儿，算好了时间：“八月左右。”

　　“那么也快了。”卢二公子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不安地说道：“但愿是个女孩。”

　　卢妃扫了他一眼：“就算是男孩又怎样？他是庶子是庶出，始终也改变不了。”卢妃不想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朝外边看了看天色，便说：“差不多是用膳的时候了，二哥今日就留在我这府中用膳吧。”此番卢二公子到邺城，是暂住在一位族亲家中。

　　卢二公子也明白卢妃的意思：“好。我明日还要往其他亲戚家中去拜访，完了也就该回去了，希望今日能拜见河南王。”

　　“二哥今次要往长广王府上去拜过吗？”卢妃问。

　　卢二公子点了点头。卢妃说道：“河南王也时常在长广王家中饮宴，二哥去的时候，或有可能见到。”

　　“你的意思是，今日见不到了吗？”

　　“也许。平日公干之后他都会到亲贵们家中宴饮，很少早归。”卢妃让绍信放下杯子：“去叫哥哥们准备用膳。”绍信蹦起来，清脆地“哦”了一声，翻下座位向着外边一路小跑过去。乳母向卢妃鞠了一躬，赶紧追着绍信出去。

　　看着绍信摇摇晃晃地爬出了门槛，卢二公子转头问卢妃：“那位小殿下很依赖你呢。王妃，何时才能有一个自己的王子呢？”

　　“这本是急不来的，看缘分吧。”卢妃淡淡答道。卢二公子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把话继续下去。卢妃想起了什么，问：“娘来信经常跟我抱怨大嫂如何如何，仙姿似乎过得不很好？”卢妃所说的仙姿是卢家大公子的前妻所生，和绍信差不多大，生下来不久母亲就病逝了，继母总看这个前妻的女儿不顺眼，时常无故打骂，卢家大公子不太管她。虽然仙姿和卢老夫人血缘上没有什么关系，但卢老夫人毕竟是仙姿名义上的祖母，而且看这么小的孩子遭罪，谁都不忍。只是孩子的继母太彪悍，老夫人也奈何她不得，唯有写信向卢妃倾诉。

　　卢二公子听她提起仙姿，也是一脸的痛心模样：“确实。上回还被那泼妇丢到废弃的屋子里饿了好几天，我们找到她的时候，人都饿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连哭都不知道哭了。今年年初的时候，还把仙姿赶到院子里，大冬天的往她身上浇凉水。”卢二公子越说越气，差点没把几案给掀了。

　　“大哥竟然什么都没说吗？”卢妃问道。

　　“那个女人太可怕了，家里上上下下谁都不敢招惹她，何况是胆小怯懦的大哥？”

　　卢妃问：“听娘说起，仙姿倒是很乖巧？”

　　卢二公子点着头：“或许是身世太可怜了吧，那孩子十分乖巧温顺，也很内向，怕见人，不爱说话。长得跟瓷娃娃一样，特别讨人喜欢。”看得出卢二公子也很喜欢那个孩子。卢妃沉默着，卢二公子忽然觉得她有些奇怪，问：“王妃对那个孩子很有兴趣？”

　　“既然大哥大嫂不想要，我想，能不能收养她？”卢妃也还在犹豫，虽有这样的想法，真的要收养却又有许多麻烦，要跟卢家那边打好招呼，又要跟高家这边说好，接来以后的抚养和教育，更是不容易。

　　卢二公子和卢妃也是一样的想法，便问：“王妃为什么这样想呢？”

　　卢夫人仍然考虑着，随便说道：“觉得无聊吧。我这边有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觉得再多一个也无妨，正好他们可以作个伴。”

　　“或许也不错。仙姿在家里反正是没好日子过，能有人收养，没准还是福气。”

　　“我还在考虑呢。也不知王爷同不同意。这事要做起来，也有许多麻烦。不如等我跟王爷商量好了，再给二哥去个信。”卢二公子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卢妃问：“大哥会肯吗？”

　　“他一向不当有这个女儿，如今你要把仙姿接来，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卢二公子回答说。

　　卢妃迟疑地点着头。婢女在门外禀报道：“夫人，膳食准备好了。”

　　“郎君和姑娘们呢？”

　　“已经派人去叫了，应该马上就到。”婢女答道。

　　卢夫人向卢二公子打了个手势：“二哥，随我去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