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255、长 广（一）

　　书卷“啪”一声摔在郑季姜的眼前。高殷疑惑地回头，抱着一叠书籍的李难胜赶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蹲下来把书本拾起，放在一叠书的上面，向高殷扬起一抹笑。坐在席上发呆到现在的郑季姜着终于动了一下眼皮：“殿下……”语重心长的叹息又咽回了喉咙里。

　　高殷把书籍放回架上，走过来：“季姜，并非贪恋权位之人。”

　　“殿下……”辛酸的哭腔迫使郑季姜掩住了脸。高殷温柔地握住她的双手：“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伤心不必从现在开始。”究竟能过多长？高殷也不知道。几年，或是几个月。

　　“正道哥哥，这些书放在哪里？”李难胜从一堆箱子后冒出头来，扬扬手中的两本书。高殷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郑季姜，走去帮她的忙。“季姜姐姐怎么了？”李难胜奇怪地问，高殷摇头。

　　“来得正是时候呀！”听到生疏的女子的声音，高殷奇怪地转回头。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当先跑了进来，紧接着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子，极为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时李难胜跳了起来，喊着“徵容姐姐”跑了出去。

　　“河间王妃。”多年未曾见过崔妃，所以一时认不出。那么那个正兴致勃勃地在翻箱倒柜的男孩，就是他的侄儿兼外甥、河间王世子正礼了。

　　崔妃一手叉着腰：“还没来得及整理呢，瞧这乱的。”虽然比从前稳重了，还是那样活泼外向的样子，高殷不由得感觉到放松愉快。崔妃笑着对高殷道：“今日可不止我来了。”话音未落，便看到三条人影一齐出现在了门外，中间的一人稍稍落后两步，是兰陵王高长恭，

　　高殷的脸上掠过喜色，郑季姜抬起了头望着同时走进来的郑妃，阴霾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长恭看着郑季姜冰冷的眼神，局促不安地偏过头。高殷赶紧唤了一声“季姜”，邀请他们坐。

　　孝琬随手从打开的箱子里拿了一本书：“济南王真是好学，这等时候竟然还惦记着读书。”

　　“在皇宫中这半年已是无聊至极，以后在济南王府的日子恐怕更难打发，特地向长广王叔请求，带了在东宫时的珍藏过来。”

　　孝琬把书丢回去：“《说苑》。可惜啊，济南王怎么不读读《权谋书》呢？”高殷微愣，郑季姜芒刺一样的目光直接扎向了孝琬，被她身边的郑妃悄悄拽拽衣袖，怒意未消地重重甩头。孝琬看见了，不跟她计较。

　　崔妃撞了他一下：“吵什么呢，来帮忙吧。”又对郑妃和长恭招了招手，看见郑妃站起，长恭也跟了去。

　　孝琬不屑道：“这样的事，不会叫奴仆做吗？”

　　高殷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奴仆不懂读书，怎么会懂得藏书呢？”

　　“你做不做？”崔妃狠狠瞪了孝琬一眼，孝琬不情不愿地移了过来。

　　高殷从榻上起来，披了衫子：“我睡不着，去读会儿书。”他知道榻上另一侧的郑季姜还没有睡，尽管子时都快要过了。等了一会儿，听不见答应，高殷举起烛台，小心翼翼地向门边走。

　　书房里竟然还亮着另一盏灯。高殷吹熄了手中的烛，悄悄靠近窗门。是李难胜，傍在灯光下翻阅着书本。高殷绕到门口，门打开着，刚好容得他走入，当脚步的声音落在室内的时候，李难胜的脑袋晃动了一下，转过来：“正道哥哥？”

　　“这么晚，为何躲在这里？”高殷走到她的身边，李难胜端正地坐好。

　　“在读书啊。”李难胜把手里的书合上，一只手卡在书中：“我不喜欢读书，所以正道哥哥不喜欢我吧？”没有看着高殷，表情里有一点点少女的羞涩。

　　高殷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像她这样的年纪，还什么都不懂吧。“你读到了什么？”高殷撩起衣袍，在她对面坐了下。

　　映照着烛光的明眸抬起，静静地注视着高殷温润俊秀的面容：“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认真的表情让高殷愣足一刻，噗嗤笑出声来。李难胜沮丧地撅起嘴，好像在生高殷的气。高殷赶紧换话题：“你梦到过卫玠吗？”卫玠是西晋时的美男子。郑季姜对高殷说过，少女都会喜欢读潘岳、卫玠、慕容冲那些美男子的故事，而卫玠是郑季姜最喜欢的，时常在早晨起来时对他说自己梦到了卫玠。

　　李难胜露出困惑的表情摇着头，然后又好像明白过来说：“卫玠有什么好？卫玠比哥哥好吗？”奇怪的问题，高殷无法回答。李难胜小心地移到他身边，抱着他的一只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膀。

　　高殷轻轻推开她。虽然有点不高兴，李难胜还是乖乖坐了回去：“正道哥哥只能让季姜姐姐靠吗？”

　　高殷苦笑：“为什么事事都要跟季姜比呢？”这大概就是女子间的争风吃醋，而他想不通李难胜这么小的年纪，竟然也懂得计较。

　　“哥哥喜欢她，不喜欢我。”李难胜难过地垂着头看地面：“哥哥为什么不把太子妃、济南王妃，给她做呢？”

　　“并不是喜欢就要让她做王妃的。”他最喜欢的那个女子，连留在他身边都不肯。很多事，告诉了李难胜她也不会懂。高殷惘然问：“你分得清楚，你喜欢的是太子、皇帝、济南王，还是高殷吗？”

　　李难胜茫然地摇了摇头：“不一样吗？”

　　“难胜，不能你的家人说你喜欢什么，你就喜欢什么。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李难胜垂着眼睑想了一会儿，问：“我以后好好读书，变得像季姜姐姐那样聪明。我比季姜姐姐漂亮，等我和她一样聪明，正道哥哥就会喜欢我，对吗？”

　　“你不用变得像什么人。”睡意渐渐侵袭而来，高殷揉了揉太阳穴，站了起来，顺便把李难胜也拉起来：“不喜欢做的事也不要勉强，季姜她也不喜欢读书。早些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