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32、曜 璎（八）

　　“这园子，与那边的房子，是供各家姑娘休息与饮宴的地方。届时我们可在楼上观瞻，将所有一切尽收眼底。”在这所不大的院子里堆起了假山，一条涓涓细流蜿蜒而过，院子西边一处厅堂，三面开窗，是夏日里纳凉的好去处。顺着孝瑜所指看去，院墙之后一间楼阁的二层半空中探出，站在那上面一望，便将这边整个院子里的情况尽皆纳入视野。

　　孝珩若有所想：“大哥，这处院子怎么上次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孝瑜本来将这里设计成一处花园，前一次来的时候空间开阔，与隔壁连为一体，这假山假水也似与他上回所见不同了，唯一不变的就是那间纳凉的厅堂。

　　“上次建得不合意，本要让人推倒了重建，刚好又有这么个事，便让整改了一下应急用。”

　　孝珩沉吟不语，孝琬、孝瓘少年心性，对这全新的景象感到新奇非常，在院子四处游览。看见他们两人的欣喜之色，孝瑜颇有些得意。

　　孝瑜走到一扇打开的门前：“随我过来。”孝珩向曜璎看了一眼，一同跟在孝瑜身后走过门。正在另一个角落里玩耍的孝琬、孝瓘见到他们都走进了另一边院子，也赶紧跑过来。

　　登上阁楼，孝瑜已经特地让人将面南的一排窗户全部拆卸下来，悬挂上白色的纱帘，这样靠近窗边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楼下的情景，而在楼下却难以看清楼上的人。在二楼的房间里，早已摆好了坐席和几案。孝瑜挥手道：“这里便是我们的休憩之处，孝珩可不必亲自面客，在这里观看就行。”

　　曜璎冷冷道：“好大的场面啊。”

　　孝瑜听见，一勾嘴角：“那是当然。来日曜璎出嫁，我也会让你风光无限。”曜璎答不上来，含怒将目光移到别处。今天有些微风，吹得窗前的纱帘一动一动，曜璎走到窗前，默然看着楼下。

　　“那天我们也可以来吗？”孝琬充满期待。

　　孝瑜笑着点头：“当然。孝瓘也可以看看，那些姑娘有没有令你中意的。”说着面带微笑看向孝瓘，孝瓘装作没听见，抬头打量着房梁上的雕饰。

　　孝琬推推孝瓘：“我们下楼去看看，似乎哪边还有有趣的。”孝琬和孝瓘并没有来到过这里，今天是初次到来，对比家中已经厌腻了的风景，这边的新颖显然要让他兴奋。

　　孝瑜和孝珩相对站着的场面有点僵，本来作为今天的主角的孝珩始终不出声，孝瑜脸上的表情虽然还算和善，但孝瓘不信他心里不火。走在楼梯前的孝瓘住了脚步，叫了声：“二哥，一起吧，你来过这里，正好给我们做向导。”

　　已经走在楼梯上的孝琬愣了一下，“咚咚咚”地跑上来，也叫：“人多更有趣，二哥快些来吧。”

　　孝珩看了他们一眼，还没想好，孝瑜便道：“去吧。也为我看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整改的，要做得尽善尽美。”孝珩颔首，望了一眼曜璎，正待开口叫她，孝瑜向他使了个眼色，孝珩一怔，惴惴不安地向楼梯过去。

　　曜璎虽然一直倚在窗口，但他们的对话都听在耳里，孝珩兄弟三人的脚步消失之后，她缓缓地转过头来，孝瑜坐在主座上，好像正等着她回头。

　　“你有不少怨言吧？不妨当面说出来。”孝瑜的手中把玩着一个玉质的小物件，好像就是他身上所配。

　　曜璎冷笑：“哪里敢对您有什么怨言？您是一家之主，连卢妃、孝珩都对您百依百顺，我不过婢女一样的人物，哪里敢抱怨您呢？”

　　“别看低了自己，我可从来没拿你当婢女。”孝瑜轻淡的口吻与他的面无表情相符。曜璎走到了末席坐下，眼睛一直望着窗外，一言不发。孝瑜便道：“我知道你对我要为孝珩选妻的事怀有怨气。但曜璎你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孝珩年岁渐长，娶妻纳妾都是必然，你何苦这么看不开？再者，孝珩的婚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决定得下的，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定与不定，都拿捏在静德皇后与主上、太后的手里，你怨我，又有何用？”

　　“你这样大张旗鼓地为孝珩选妻，让外人皆以为你手足深情，但你可管孝珩他愿不愿意？你问过他的意见吗？还是他的想法，都被你压下了？”曜璎的目光锐利，简直像一根针。

　　孝瑜似笑非笑：“那么你的意愿如何？你想说，孝珩非你不娶吗？”

　　曜璎语塞，别过头，眼泪就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曜璎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孝瑜冷笑着说道：“范阳卢氏、博陵崔氏，我高家的媳妇哪个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你有什么样的身家？”

　　“如你与卢妃，纵然身为夫妻，貌合神离，又有何益？”

　　孝瑜哂笑：“貌合神离怎样？我是卢家的女婿，在朝中一旦有什么风波，范阳卢氏依旧会为我挺身而出。你以为高门士族的名字那样不值钱？”

　　“以孝珩的聪慧，根本不用借助他人之力，也能在朝中博得一席之地，何况他已是高家子孙，哪里需要凭借外戚的实力？”

　　“你可知杨愔为何能有今日，单是因为他的才智吗？是因为他两娶献武帝女！弘农杨氏也是中原大族，但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纵然有经天纬地之能，也恐怕他无用武之地。”

　　曜璎沉默。良久，微弱的声音说道：“孝珩志不在官场，我愿同他隐退。”

　　“不可能。”这三个字砸在曜璎的耳朵里震耳欲聋，尽管孝瑜发出的声音并不大。孝瑜已站了起来，来到她面前：“几位弟弟中孝珩最为年长，我们兄弟六人要在朝中争得一方天地，他在朝中的表现至关重要，关乎几位幼弟的前途，断然不可能让他独退。”

　　“你强行要孝珩为官，不过是想让他成为你的助力，哪里是真的为了你的弟弟设想？”

　　“即便我不强迫他，孝珩生在皇室，已经不可能从中脱身。若要他放弃权位，就是让他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