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15、燕 嫔（九）

　　“无恙就好。既然孝瓘已平安回到邺城，过两日我也要回去了。”静德皇后举目向外望，那个年轻的女子躲在门后，以为不被人发现，却不知道露出的裙边已暴露她的所在。静德皇后于是问：“绍信最近怎样？”

　　孝瑜一愣，不知道静德皇后为什么突然移开话题问起绍信：“虽然前些日子病了一场，但并无大碍，现在依旧是活蹦乱跳。特别卢妃的侄女仙姿来了以后，绍信现在每日都缠着她一起玩。”

　　门外，听到这番对话的燕氏默然垂首，有人走近也未察觉。“姑娘，陛下驾到。”内侍咳嗽一声说道。燕氏回过神来，慌忙下跪：“妾不知陛下驾临，陛下恕罪！”

　　里面的人听见，静德皇后急忙起身迎接，孝瑜也赶紧下了坐席跪地迎接。

　　皇帝走了两步，转头对燕氏说：“外头风大，何不进来？”燕氏支支吾吾没有答应，在内侍催促下小步进了里头。“叨扰嫂嫂了。河南王，起来吧。”皇帝对跪在地上的孝瑜摆了摆袖子。孝瑜应声起立，向燕氏瞄了一眼，目光相对，燕氏赧然垂首。

　　静德皇后让出主座，皇帝坐下后只是问：“两位侄儿可平安归邺了？”目光向着孝瑜，循着他的视线最终落到燕氏身上。

　　孝瑜赶紧收回目光：“托主上的福，臣今日收到二弟的家书，他们已然平安归家。”

　　皇帝沉默一阵，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摆在几上推到静德皇后面前：“嫂嫂请收好，以后莫再让朕见到此类书信。”孝瑜禁不住抬头去看，可惜隔得太远，但隐约见到信封上什么墨迹也没用。

　　静德皇后沉着脸，将信封收入袖子，用极细极细的声音说：“妾知错了。”她的脸色异常苍白，嘴唇轻微地抖动着。

　　对那封信的交谈，仅此而已。皇帝转而嘱咐孝瑜道：“你身为兄长，应当自觉担起照顾弟妹的责任。出了这样大的事，却隐瞒不报，若你弟弟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要如何对你父皇交代？”

　　“臣知错了。”孝瑜谦恭地认错。

　　皇帝的眉头紧皱着，或者说从未舒展过，黝黑的肤色，下垂的双颊带着两边的嘴角向下，这些使他的神色看起来总是异常严肃：“孝瓘实在太过任性，以后对他要严加管束，不可纵容。他又要有什么惊人之举，务必一五一十禀报朕，否则惹下什么麻烦，你这长兄难逃干系。”

　　静德皇后和孝瑜都是一脸惊愕，孝瑜在心底揣测着主上这番话的用意，面上仍然不动声色：“臣谨记。”

　　静德皇后忍不住出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只是看着孝瑜：“河南王明白就好。”孝瑜被他盯着，顿觉毛骨悚然，慌忙点头应答。

　　“陛下，”静德皇后忙叫道，“孝瓘素来乖巧，此事只是特例。请陛下收回成命，妾担保他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静德皇后对皇帝的话只做了表面上的理解，仅仅是这样也够让她胆颤心惊了。

　　皇帝靠着几，不知望着哪个方向出神。静德皇后向孝瑜递去一个眼神，孝瑜侧首避开。静德皇后郁郁低下头。静德皇后急得泪眼汪汪，皇帝叹息，劝慰：“嫂嫂请宽心，朕并非有意与一个少年为难，只是想一尽叔父的责任。”静德皇后拭泪，微怒地瞪了皇帝一眼。皇帝没有多言，起身告辞。

　　静德皇后一句送别的话也没有，直接在坐席上坐下去，愠怒地转向一侧。孝瑜知道自己也有份惹怒了她，不敢再多留，辞别道：“臣告退了，母后保重。”静德皇后坐下时动作过大，被她藏进袖子里的那封书信落了出来，掉到裙边。静德皇后没有发现，孝瑜举目瞄了一眼，不敢明目张胆地上去捡，只有按捺着好奇放弃。孝瑜等了一会儿，静德皇后一言不发，他便径自出门去。

　　燕氏走到静德皇后身旁，给她添上了热的酪浆，静德皇后看也没看她一眼。燕氏识趣地退下，退出门。

　　“河……”孝瑜竖起指头在唇前，示意燕氏不要出声。燕氏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中正握着那个信封。

　　孝瑜将信封拿在手中，撑开封口，里面果然装着折起的信纸。孝瑜将信封收好，感激地看着燕氏道：“多谢了。”

　　“河南王快去吧，若被静德皇后知晓，就不妙了。”燕氏心有余悸。

　　孝瑜点头，忧虑地叮嘱道：“静德皇后面前，小心应对。”言毕，即刻离去。

　　目送孝瑜离开，燕氏重新转回身，才看见从墙后悠悠踱出的一个人：“陛、陛下……”

　　皇帝转头，高深莫测的眼神盯着她：“你给了河南王什么？”

　　燕氏低头，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奴婢、奴婢——”她虽然不聪明，也知道皇帝那样神秘地把那封信交还静德皇后，信里写的一定是不可告人的内容，如今被皇帝发现她偷了信，她与河南王，怕是都难逃一劫了。

　　皇帝的眼神忽然起了转变，眼睛半眯：“还是说，你与河南王有不可告人之事？”

　　燕氏猛然抬头，不管皇帝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这总是给自己的一个台阶。燕氏脸上飞起红云，用细得让人听不见的声音说着：“我、我——陛下恕罪。”

　　皇帝意料之外地爽朗一笑：“无妨。青春年少，要你守寡也是太过为难；河南王风流倜傥，不知是多少姑娘的梦中所想。”

　　燕氏慌忙跪下：“陛下、陛下，奴婢不敢作妄想，求陛下千万不要将此事告知静德皇后！”

　　皇帝弯下腰，手指勾起燕氏清秀的面庞，燕氏的眼中满是恐惧，一动也不敢动。皇帝微笑，笑得有些莫测。许久，皇帝似乎没有想拿她怎么样，燕氏心里渐渐放松了些，眼神望向他处，躲开皇帝那令人生畏的注视。

　　“敬上皇后殿下……”信读到一半的孝瑜脸色骤变，双手也不禁颤抖。匆匆看完，将手中信纸揉成一团，迅速又将纸重新打开，撕了个粉碎，还觉不够，扬手把碎纸丢进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