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归》吴怊

3、第 3 章

　　赵尔尔所在的班级，班主任姓徐，性格比较随和，让大家叫他老徐。按照老徐自己的说法，他主业就是教数学，顺带管管他们做做班主任。
　　尔尔此刻坐在班里面，听老徐讲开学第一课，仍是觉得像做梦一样。她不敢动，不敢转头，觉得自己整个背如似火烧。
　　后面一排，坐着周敬云。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的同桌姜素拉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小声问着。
　　尔尔摇摇头，慢慢呼气吸气，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姜素拉疑惑地看着尔尔，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她跟赵尔尔初中同校不同班，赵尔尔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冰美人，肤白貌美曾让她羡慕不已，就是不爱说话，这点姜素拉还是很有优势，她自己就是个话痨。想不到她们高中成为了同桌，姜素拉决定接下来这三年要好好跟美女处关系。
　　“如果不舒服，我去跟老徐说。”姜素拉再次小声说着。
　　“我没事，谢谢！”尔尔转头，朝她微微一笑。
　　姜素拉一颤，立马正襟危坐，貌似重新在听老徐认真的说话，其实心里面炸开了锅：冷美人笑起来魂都要被勾走了……从此，姜素拉心里就暗暗发誓，要好好保护她的同桌。她不知道，这一保护，成了一辈子的友谊。
　　刚下课，老徐走了之后，教室里面瞬间热闹了起来。坐在姜素拉后面的男生，顶着个板寸头，露着大白牙，爽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姜素拉，想不到我们小学同班，竟然还能在高中同班！”
　　姜素拉转头，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真是孽缘！”
　　“哈哈！缘分真是挡也挡不住！”男生不以为意，然后对着赵尔尔问好：“我叫陈鱼，一条鱼的鱼。”
　　“叫他落雁就成了，小学开始大家都是这么叫。”姜素拉幸灾乐祸地补了句，“她是我同桌，赵尔尔，我罩的，不要丢人现眼！”
　　“不跟你这人计较！”陈鱼貌似大度地解释。“呐！我的同桌，罩我的，周敬云可是谁都知道他。”
　　周敬云翻着桌上新的书，抬头朝他们笑了笑，打招呼：“你们好！”又看着赵尔尔说了句：“我们又是同班！”
　　尔尔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正面看着周敬云，校服里面还是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还是这么安静，他看你的时候，似乎全世界就剩你一人值得温柔。
　　“是啊！老同学！”尔尔回道，心里默默，你好。
　　姜素拉毫不见外地接了句，“我也是啊，我是你们隔壁班的！”
　　“行了，你乱认什么！”陈鱼吐槽。
　　“起开起开，死落雁！”姜素拉坚决还击。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拌起嘴来，周敬云无奈的看看他们，又和尔尔对视了一眼，耸肩表示爱莫能助，随后就拿了本新教材看了起来。
　　这是真实的周敬云，不是以前的背影，一切都立体了起来。尔尔转身平复心情，对随之而来的高中，充满了期待。
　　周敬云抬起头，看着已经转过身去的尔尔的背影。心里想着，还真的是缘分。以前有一个学期，她坐在自己的后面，现在是自己坐到了她的后面。知道赵尔尔，就是因为那一学期的前后排缘分。印象中的她不怎么说话，班里面有些男生开玩笑的时候，都说坐在他后面的赵尔尔看着就是一幅很难搞定的样子。青春期的男生对女生，尤其是漂亮的女生，都有种朦胧的冲动感。他看着前面的女生，头发乌黑，辫子下的脖子，肌肤白润，莫名又对自己注意到这些感到不齿，又重新低下头看书去了。

　　这所重点中学，高一开始就让人觉得压力倍增，从刚开学的摸底测验到各科老师对高考的各种分析，都让他们这样的高一新生迅速抛开了刚进校的新奇和激动，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开始了三年的拼搏与学习。
　　尔尔最喜欢的是语文老师马老师的课，虽然姜素拉和陈鱼都不这样认为。马老师是位老先生，说着带口音的普通话，眼镜一戴，看起来就是老学究。可是赵尔尔喜欢他读古文的声音，念古诗的形态，有种以前私塾的历史感，是真的精通，才会有这样的沉浸。
　　姜素拉每次背古文，总是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对着她说：“你跟马老师真是‘天生一对’！一样变态！！”随后，又朝同样在苦背的陈鱼说：“你说她疯不疯……昨天那张卷子，她做完了，竟然在草稿纸上写《长恨歌》！！！”
　　陈鱼翻着白眼，转笔的手一停，往右指了指：“右边这个也差不了多少！”
　　周敬云埋在题海里的头一抬：“她数学就差了点。”
　　尔尔脸刷的一下通红。
　　陈鱼一愣，啪的一下把笔一放，手朝周敬云一拐，“你真是读书读傻了！赵同学你不要介意啊！”随后，低声在他耳边说：“你这样是会得罪女生的，结果很可怕好吗。。。”周敬云瞟了瞟他，又重新做题去了。
　　尔尔知道自己理科偏弱了些，可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的当面说出来，而这个人恰好是周敬云。“我去打水！”她低头说了一句，把杯子一拿迅速离开了位置。
　　“周同学，你真是……”姜素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周敬云看着姜素拉，一脸疑惑，再往前看，尔尔的辫子一甩一甩的，很快走出来教室。
　　“落雁，我看你要好好教教他了。”
　　“得了，姜大姐，人无完人，他的缺点正好是本人的优点，教不了！”

　　学校里有处山坡，算是校园里除教学楼之外的高点，坐在草坪上可以看见校园外的马路，感受到一点俗世的繁忙。私下，有些人也叫它情人坡。尔尔没有午睡的习惯，天气好的时候中午都会来这里坐一坐，午睡的同学比较多，中午来这里的人就相应的少了。
　　尔尔有一次看到过周敬云，后来她也知道周敬云会常来这里。成功不会轻易唾手可得，外人看起来的轻松，也只有自己才知付出的苦。她会坐在离他一大段距离的地方，看看书，抬起头看看天，然后偷偷看看他，就如以前，跟在他自行车后面，看梧桐叶的影子在他白衬衫上滑动。少年依旧如昨。
　　“周同学，我终于找到你了！”某天中午，一个短发女生气喘吁吁的跑到周敬云身边，“这本习题，我听说你一直在找，我正好有，可以先给你看，我以后不懂的地方还能请教你！”
　　“同学……”周敬云刚说了两个字，那位女生转身就跑了。他眉头一皱，随手翻了翻书，一个粉色的信封掉了出来，他马上把信封夹到书里面，起身离开。
　　其实，周敬云早早就看到了尔尔，他瞄过她的书，跟自己的书不同的是，她看的都是小说这类的书，有些他都没有听说过的书名。此时，尔尔带着耳机，似对他走过无所察觉。今天阳光灿烂，照得她的脸更加白皙。
　　周敬云从她身边快速走过，带起一阵风。
　　尔尔翻书的手一停，很久，才转身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也许，她永远也只是个旁观者。从前至今，依然如此。偶尔经过，她会鼓足勇气抬头看他，周敬云会朝她点头示意，她也会笑着点点头，彼此擦身而过，是两个自己囿于自己的孤独的影子。
　　等到这天的晚自习，陈鱼不知道怎么翻出来那个粉色的信封，偷偷用只有他们一圈的人才听得到的音量说道：“看看我捡到了什么！哎呀呀，掉在了我的脚底下！”
　　周敬云转头一看，赶忙把信封拿回来：“我要还给别人的，不要乱动！”
　　陈鱼快速的把信封塞给看热闹的姜素拉：“我是第一次听说情书还要还的。”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姜素拉拿过来，“尔尔，我们看看，是不是文笔比你还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尔尔把信封一捏又扔到了后面：“这是什么来着，别人的隐私就不用看了！这也应该不是第一封，也不会是最后一封！”
　　周敬云默默地把信封又夹回到书里放好，不知怎的，回了句：“第几封都是我的事情。”
　　场面瞬时一阵安静，大家不知道为什么赵尔尔会生气，而一向好脾气的周敬云也会有如此诘问。
　　年少的情谊，时晴时雨，是青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