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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间富贵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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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蚕茧方成,细雨纷纷。
刚过了清明时节,洛阳城内成日下着绵绵春雨。
听闻成轩北街的尽头有一处叫‘人间富贵天’的神奇地方,里面有一位浓妆艳抹的异国女子,长袖善舞,专治各种老年病。
张家的老头儿常年腰疼得直不起来,来了人间富贵天没一个月,立刻上蹿下跳能文能武。
李家的大妈梅雨季节双肩无力,来人间富贵天里耍了一周,十斤扁担架起来毫不费力。
“十文钱,放这边再进去。”门口的苗姐和勇哥拿着木质的钱罐,向新来的老伯掂了掂。
老伯攥着钱袋子,有些犹豫:“一次就要十文钱,都够我吃一顿饭的了!”
苗姐收了罐子:“那您出门左转,去百岁堂。一副药就要您二两!”
“哎你这话说的……我又没说不交,这不是听街坊领居说便宜才来的么……”老伯嘟嘟囔囔地交了银子,伸头往里瞧。
勇哥不乐意了:“老伯,谁说人赚图便宜才来的?您看咱们京城的右扶风,陈鸿祯陈大人,天天来,就图个喜乐!”
一听右扶风都来跳舞了,老伯乐得一头就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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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林家大院里的假山石被推了整成了平底,偌大的一个院子里聚集了二十多个年长的大爷大妈,正晒开膀子跟着歌曲做慢动作。
李玉和的腰腿病早好了,现在已经当起了领舞,跟林恰站在最前排。
为了领舞的位置,他和春姨两人争了七天才争上,此刻他挥汗如雨,姿势稳准划一。
一曲跳罢,众人退到树底下歇息。
刚刚交钱的那位老伯绕过人群,挤到林恰身边,问道:“你,你是老板娘吧?”
林恰点头。
“昆老板,我是个木匠,常年脖子酸痛头脑发晕,您看我这病能治么?”
林恰看了看老伯脖子后面突出的骨头,笑道:“大爷您放心,您这就是常年伏案工作颈椎突出压迫神经了。跟着我多跳两天筋骨活动开就没事儿了。”
老伯笑得眼睛都没了:“这么神奇?那百岁堂上次给我开的玄清丸,要收我五两银子!”
一听到百岁堂的名字,林恰浑身来气,立即摇头摆手:“百岁堂,不厚道,一副药那么贵,哪里是我们老百姓用的起的?”
“就是啊!”老伯颔首称是,“洛阳官僚主义太严重,还是乌孙国的昆老板来的实诚。”
林恰和李叔春姨等一众家仆交换了一番眼神,尴尬地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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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叫昆小云的老板娘就是林恰。
三个月前,林恰发现隔壁是江漠的百岁堂后,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得到了系统小音箱给她的随机签到好礼——‘包你认不出’化妆包一件。
非常好上手,林恰这个手残党涂完后,立马变成异邦人,连从小带她的春姨李叔都没认出来。
为了配合这个化完妆后的模样,林恰专门询问了众人,昆姓在匈奴国是大姓,于是林恰便随手给自己取了个昆小云的名字。
不想这个异邦的女子更是引来了众人的注目,再加上李叔治好了自己的腰腿病,在街坊领居中奔走相告,没多时人间富贵天便名声鹤起,成了中老年人治关节病的地方。
当然也有像右扶风陈鸿祯这样颐养天年的大叔,过来纯图个乐子唠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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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对林恰而言是个很重要的一天。
她今天要带十两银子,去洛阳东区的夏市令那儿登记人间富贵天,之后就可以正式开张营业了。
申时正刻,林恰带着银子,出落在东区的明玉街上。
市令是个捞油水的官职,工商登记不要钱,但获得夏承安的按章批文却得花些银两。
林府面积大,林恰算了一下,得花十两银子才能买通夏承安拿到批文
这十两银子可是她辛辛苦苦赚了三个月才赚回来的。
虽然心疼,想到以后能靠人间富贵天来安身立命,这点钱花得也值。
她已经将噱头散播出去——今日酉时正刻,来人间富贵天体验一个时辰广场舞,只需一文钱,茶水免费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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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市令的官府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不过今日却有些不同。
大家出来都喜气洋洋,似乎遇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林恰没多一会儿便排到了。
夏承安肥头大耳,腆着肚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案前负责登记。他旁边站着一个长衫男子,大约三十出头,身材挺秀,温文尔雅。
大堂内安静得可怕,似乎迫于长衫男子的压力,夏承安频频擦汗。
林恰双手将银子交至夏承安处,被夏承安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交什么银子!”夏承安怒吼。
“我……”林恰哑口无言,“不是说要按一步一文钱来算么?”
夏承安被林恰没眼力见的模样气得满脸通红,连忙转身对着长衫男子道:“江大人……这,这异邦女子道听途说,切莫当真。”
又是个姓江的?
林恰看着江姓男子,没成想男子正巧对上了她的目光。
“带这么多银两,应该是成轩北街的‘人间富贵天’吧。”男子款款一笑。
“是的。”林恰点点头。
没想到夏承安又给自己加戏,一拍案面怒喝道:“这是御史大夫江羽江大人,还不跪下说话!”
林恰慌忙提裙欲跪,却被江羽制止:“不必了,本就是过来随便看看的,没想亮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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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这巴掌点大的地方,真是名人想不见都难。
来煊国三个多月,林恰也多少有些了解。丞相江悬的独子江羽,位列三公之一的御使大夫,专门辅佐丞相行政。
据说江羽不随他爹,奉公守法,持正不阿。已过而立之年却仍不婚不娶,每天勤于公务,最爱微服私访。
夏承安这么一点,林恰就懂了。
难怪刚刚从官府里出来的人都喜气洋洋,原来是有江羽在这儿,夏市令没法明目张胆地收小费。
“昆小云谢过江大人,夏大人。”林恰低眉顺目,按照夏承安的指令在登记簿上写下姓名地址和营业时间等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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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恰提笔写字这片刻,头顶又传来了江羽的问话:
“我听说昆姓在匈奴国人口众多,不知小云姑娘家住五国中的哪一国?”
林恰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无奈之下只好将她唯一知道的乌孙国报给了江羽。
江羽莞尔一笑:“小云姑娘莫不是逃来煊国的?”
“啊?”林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三个月前煊国的卫尉燕飞寒帅大军北上乌孙,你可知此事?”
江羽提到燕飞寒的名字时,林恰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颤了一下。
“小云三个月前已来煊国,不知此事。”林恰低着头,躲开江羽的目光。
江羽莞尔:“燕大将军今日已回城,听说未伤一兵一卒便大获全胜。小云姑娘可要感谢燕将军,将乌孙国的万千百姓免于战乱纷争啊。”
林恰抬头看着江羽。
她努力从江羽的语气里读出讥讽或者不屑,只可惜江羽似乎毫无情绪,倒像是真的在告诉林恰一件事实罢了。
也许真的是个好官?
林恰笑了笑,朝江羽欠身:“日后见了燕将军,一定好生道谢。”
江羽依旧挺直地站在案后,见林恰笑了,也跟着勾了勾嘴角:“成轩北街的这处宅子,以前鼎盛一时,只可惜如今人去楼空,令人扼腕。望小云姑娘将这处老宅再复昔日辉煌。”
“小云定会竭尽所能。”林恰语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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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恰走出官府时,有些不安。
她最后那句话说得太决绝,江羽明显愣了一下。
会不会太明显了……
但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林恰着手赶紧落实,燕飞寒回来了,那她还能呆在燕府么?
林恰心中很是忐忑,但忐忑之余心里又有一丝期待。
自从林府的家丁道出实情后,林恰越发觉得燕飞寒对原女主人的用情至深,并非外人眼里为报世仇而将她强娶过门折磨的狠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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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恰没过多久就回到了燕府。
家仆对于林恰早出晚归,神出鬼没的状态早就习以为常,见了林恰回来也只是欠了欠身打了招呼。
不过今天林恰有些急,再过半个时辰她就要赶去人间富贵天参加开业大典,还要领着老头老太快乐摇摆。
她拦过川舞问道:“燕大人回来了么?”
川舞愣了愣:“老爷尚未回来。”
想罢燕飞寒还在回来的途中,江羽给的信息太早。林恰站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回屋收拾一下房间,万一燕飞寒还记着那封休书让她卷铺走人,打包好的行李也方便她携带。
林恰想到万一以后要住在林府,和旁边百岁堂的江漠抬头不见低头见,整个人都难受至极。
正收拾,门外川舞忽然兴奋地抬高了声音:“燕夫人,老爷回来了!”
川舞的声音宛若穿云的黄莺,由远及近,婉转轻快。
林恰内心紧张万分,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老爷在说什么,夫人每天都在府上啊……”川舞的声音顺着过厅,直逼门外。
随之而来的还有沉重有力的迈步声。
林恰将行李安放在窗内侧,连忙拉开房门,差点和迎面而来的燕飞寒撞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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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老爷回来了!”川舞的声音欢快至极。
燕飞寒还是一如既往的器宇轩昂,只是几个月的雨露风餐让他看上去更加的疲惫。
见到林恰,他错愕得不加掩饰,林恰自己估计也没好到哪儿去,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燕飞寒开了口:“恰儿,你没走?”
经历过一开始的震惊,回过神后的燕飞寒目光柔和了几分。
林恰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张口便问:“我能不能不走?”
燕飞寒眼里是转瞬即逝的惊喜。
“恰儿,你——”
燕飞寒还没说完话,庭中忽然多出一抹红色的身影,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忽然挽住他的胳膊站在他旁边唤道:“飞寒哥哥,她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