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an you see the point ...
-
“他把扣子丢进水里的时候，一定很难过吧？”
“嗯。大概吧。也不全是难过，好像，还有点开心的样子。”
“难以想象啊……那，后来呢？”
“后来他就上高中了啊……”
“不，我不是说他。你呢？你后来呢？”
“……你不想睡一会儿么？还要飞很久。”
“我本来是在睡不过被你吵醒了啊。所以，讲下去吧……”
“……”
=========================================
既然决定了要当一整本书，而不单单只是在海怪蓝出现之前的几个章节，那么，就应该……应该怎样啊？
荣治其实毫无头绪。
蓝有很多他没有的优势：她和知夏同班；她和知夏亲密的连上厕所都一起去；她甚至陪着知夏走到车站，他和知夏的车站。
荣治见到知夏的时间远远少于海怪蓝。只有每天上下学的时间。那么，周末呢？
周五回家的时候，荣治问，“知夏，你们班的物理课一直比我们快一节是么？”
“是啊。”
他刚想接着说些什么，就感受到蓝向他投出的目光，好像还冷哼了一声。
这个，算是什么？鄙视我吗？
荣治现在十分肯定，蓝，对自己非常的，不友好。
他只好不说话了，慢吞吞的走在两个女孩子前面。
在车上，终于有一个空位可以坐的时候，荣治让知夏坐下。
知夏看看周围，摇摇头。继续和荣治一起靠着车厢壁。
她突然问，“荣治，你是不是，不喜欢小蓝？”
“啊？”荣治看着知夏，她的眼睛里充满期待，好像在说“不要说你不喜欢蓝好不好？”。
于是，沉默了一秒钟后，荣治十分真诚的说，“不会。”
不会——说让你不开心的话的，知夏。
知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小蓝是很好的人。”
“唔。”
“虽然不太爱说话，可是，你和她熟了，就知道了。她是很温柔的人呢。”
“哦。”海怪蓝温柔？那冷的像北极圈海上浮冰一样的目光是什么啊？
“荣治，你刚才想问我什么？物理课的事？”
“哦，那个啊，”荣治咧咧嘴，“嘿，我这个周六没有比赛和训练，啊，你要来我家温书么？”
“呵，”知夏笑了，“有不会的东西是吧？想和我一起做作业是吧？”她实在是有点得意，看看荣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我哪有不好意思啊？”
“好的。没有。”知夏一边说，一边侧过脸，笑起来。
荣治看着她左颊上的酒窝，很想用食指去碰一碰，他也笑了。
周六荣治去了知夏家做作业。
知夏的房间是九个席的和室。她平时做作业的书几是用来练习书法的，足够两个人一起做作业。
荣治很快做完作业，知夏有点意外的看看他，“你都做完了？”
“嗯。你在看什么？”他把知夏正在看的书从书案上立起来。“这是什么？”
“高等数学啊。是爸爸的书。你要看么？很有趣。”
“不要。”知夏说的有趣和荣治说的有趣是不一样的。
荣治说，篮球很有趣。知夏指指自己的鼻子。
知夏说，数学很有趣。荣治指指自己的脑袋。
“蓝也很喜欢数学么？”
“不会啊，她最喜欢的科目是生物和物理。”
“嗯。她加入的是美术社。”
“哎呀，对了，给你看这个……”知夏说着，站起来，从壁橱里取出一个铁盒，打开，拿出一片纸。
那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用透明的塑料纸仔细的包起来。
是知夏的画像。
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酒窝很可爱，像是在发呆。
虽然是用炭笔勾勒出来的简单线条，但是好像有知夏的精魂在里面。
荣治小心的接过来，“是……蓝画的？”
“嗯。在国文课上无聊画的。像么？”
荣治看看画，又看看知夏，是很像。不过，画里的知夏熟悉又陌生。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子的表情。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生气，像是在期待些什么，又像是有些失望。
“是不是觉得很像我又不太像我？”
“是啊……”
“小蓝下课的时候把画拿给我看，她问我当时在想什么。”
“我也想问你当时是在想什么呢？”
“……”知夏一脸迷茫，“我忘了。”
荣治从这薄薄的纸片上看到了他从没见过的知夏。
知夏自己也不认识的自己。
被蓝看到并且记录下来了。
知夏把画像放进铁盒，荣治坐直，看到铁盒里有很多叠成小方块的纸，泛着陈旧纸张才有的那种黄，有墨迹透出来。那些是什么？收到的情书？不像。谁会用毛笔写情书？
铁盒又被收进壁橱，不见天日。
荣治在知夏家吃完晚饭才回家。
他把自己床下的铁盒取出来，拂掉灰尘，打开。里面只有两件可怜的收藏品。
荣治抱着铁盒，靠在床坐在地板上发了会儿呆。
他的收藏品是没办法装进盒子里的。
夏日夜空里绽放的烟花，刮到眼角的小向日葵发夹，把手臂蹭的痒痒的白兔刺绣。
他叹口气，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下“焰火”“向日葵”和“白兔”，折了几次，丢进盒子里。
有点羡慕海怪蓝。她被知夏细心的收藏了呢。
进入三年级，功课一下繁重起来。
荣治的世界暂时保持着平衡。
大和学长开始他高中生的生活。据说在东樱过的还不错。想必东樱花俏而短的女生制服裙子治愈了他那颗流血的少年心。
原田还是那副样子，看到知夏的时候眼睛闪动着令人恼火的小火苗。
小哲每次去看荣治比赛的时候都会录像，然后回家之后和他一边看一边讨论哪里打的不够好。该传球的时候硬上篮？传球的时候有没有更好的选择？对方球队是如何应付的？
荣治从周末到知夏家一起做作业，逐渐在每天放学之后都到知夏家做作业。
他在尽力收复被海怪蓝蚕食的阵地。虽然不怎么有效果。
海怪蓝仍然保持着在海水下阴险的慢慢的把知夏从他身边拖走的姿态，和知夏紧挨着，站在年级的榜单的最高处。
哦，收到的情书渐渐多了起来。不过，这些情书，荣治从来没有打开。
他常常来到大和学长曾经最喜欢的偏僻河边，小心的把信撕成几段，扔进河里，看着这些碎片顺着河水流走，逐渐消失。
它们会遇到大和学长的扣子么？荣治想。
某个周六，知夏和小哲一起去看荣治的比赛。
在这场比赛上，荣治第一次在众人的瞩目中灌篮。
欢呼尖叫声中，他回头看向观众席，小哲对他比个“干的好”的手势，知夏似笑非笑，表情奇怪的难以形容，似曾相识。
球场上拼得激烈，荣治转过头，专心比赛。
在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他突然记起，那种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要流泪，像是很期待又像是有些失望，正是海怪蓝所捕捉的画面。
荣治再次回头，观众席里，却只有小哲站在那里，知夏已经不知去向。
荣治回到家的时候，知夏还没回来。
浅草太太告诉他，“打了电话回家，说是和小蓝去逛街。奇怪，出门的时候也没有讲。”
小哲也是这么说，“突然说想起来和朋友约好了，就这样飞快的跑了。”
真的么？
荣治在车站等到知夏的时候，已经要吃晚饭了。
路灯橘黄色的光，把他的影子照成一个奇怪的长条，夏夜里第一次出洞的虫子，在不知名的角落发出“唧唧”的声音。
知夏慢吞吞的从车站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在手里拨弄着什么东西。
她没看到荣治，一直走到快要碰到他了，才猛的抬头。
荣治这才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一张花纸，“这是什么？”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知夏好像有点心虚的反问荣治，脸却一下子红了。
荣治本来想问知夏，“你怎么在比赛还没结束的时候就跑掉了？你真的是去找小蓝么？你看比赛的时候在想什么？……”
可是，路灯好像突然坏了，“滋”“滋”的响了几下，一下一下的眨着眼，灯光忽明忽暗。终于，在“啪”的一声轻响之后，不再眨眼了。
在黑暗来临之前的一瞬间，荣治看到知夏脸上露出难以描画的表情。
这种表情让荣治心跳猛然加速，跳得快的好像要随时停下来。
于是，他放弃那些困扰他一个下午的问题，深吸口气，转过身，走在知夏前面，“那个，你找到蓝了么？”
知夏迟疑一下，跟上他，“没有。于是我自己去闲逛了。”
“买了什么啊？”
“哦，是友禅千代纸，用来折纸的。”
荣治知道友禅千代纸是印着传统图案的彩色纸，通常一包里有三个花色，各有二十张。
折纸？
消失几个小时就买了这个？
仿佛是为了打消荣治的疑惑，早上一起上学的时候，知夏在电车上，只要有可能，就从口袋里摸出折了一半的纸，继续折。
一个星期以后，荣治知道，知夏迷上折纸了。
起初她折的很慢，作品也不美观。后来就快了，坐车上学的路上可以折出十几只鹤。然后学会折猴子、和尚、帆船、青蛙。再接下来，折的东西就更复杂了，比如各种几何体，比如，战斗机。不同型号的战斗机。当然，折战斗机用的不是千代纸。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比千代纸要硬。
知夏把一块方方正正的纸反复折叠，打开，翻过来，再折叠，再打开，偶尔会停下来琢磨一下，更多的时候手法快的令人眼花缭乱。有些手法只能称之为神奇。
荣治看见过知夏的手几下子把一张平平的纸变成立体的方块、圆球、三角锥、金字塔。
像变魔术一样。
这些时候，荣治很想抓过知夏的手，把她的手指统统打开，看看到底手里有没有藏着什么。
不过，这么干的话，一定会被她嘲笑吧？
有一次在知夏家做作业的时候，荣治看到她钻研折纸的书。
书上印着画满实线、虚线、形状各异的箭头的正方形和长方形，比几何课本还要令人头疼。
“知夏，你喜欢的怎么都是这些奇怪的东西？”荣治拿起她正在制作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只河马？
“唔，大概是遗传？折纸和数学有关系。唉，我也不知道啊，突然一下就喜欢上了。小蓝也觉得奇怪。她说这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书架上放着各种折好的作品，除了战斗机，还有袋鼠、木马、天使、驯鹿、各种颜色的纸拼插在一起做成的彩球……
“知夏，这个能送给我么？”荣治指指那个一个双手托着一颗心的天使。
知夏犹豫一下，脸慢慢红了，她把天使拿起来，递给他。
荣治把天使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不明白是怎么做的。
“可以拆开看么？”
“可以啊，如果你会折回去的话。”知夏瞪他。
“……”
“那就不要拆开看了啊，笨蛋。你想学么？我可以教你……”
“啊，不要。看你折的时候我都会头晕。”
“……”
荣治心满意足的摆弄着天使，“为什么突然喜欢上折纸了？”
知夏像是有点忸怩，换了个坐姿，“那天自己在街上，看到一家店，门口挂着老板娘自己折的花，我进去看了。觉得她折花的时候，表情好美……”
“啊？就这样？”
知夏正经的点点头。然后低下头，“对。就这样。”
荣治看到她再次脸红。
莫名其妙啊。
荣治带着书包和天使回家。夏夜的风里有种草木的清香，吹得他手臂凉凉的。他突发奇想，跑到小山坡上，把天使对着最亮的那颗星星举起来看。
看起来好像天使捧的心会发光呢。
“她到底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他。
只有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还有草丛里，蟋蟀的啾啾鸣叫。
荣治从山坡上走下来。
海怪蓝知不知道知夏为什么一夜之间迷上了折纸呢？
荣治怀着疑问走回家。
他不知道，这其实，是浅草知夏的第五个夏天。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Can you see the point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