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一世安衾

4、第三章

　　转眼又是一个夏天。海军队游泳馆坐落在机关院内，周围家属小区高楼林立，斑驳泛黄的游泳馆显得格格不入，火辣辣的日头，照进拥挤繁忙的25米泳池。小小的泳池，4条泳道，岸上想再留多些过道的间隙，都有些捉襟见肘了。几十个半大的少年，来回的游着，没有尽头，就像这逃不过的酷暑，燥热难耐，但不挨过去就到不了丰收的秋凉。

　　陈亦宸是天生的泳者，身体轻巧修长，技术灵动飘逸，水感好悟性高，最难可贵的是有着极高的天赋，训练也从不懈怠。黄雪晴去年招进来的小孩里，就属对陈亦宸最满意，别看她训练严厉，私下逢人就夸“这孩子聪明得很”。黄萌萌属于勤奋的孩子，身体条件不差，虽然纤瘦，肌肉的爆发力和耐性都好。只是起步晚了些，纵使天资再好，也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傍晚，大家纷纷起水，黄雪晴交代了几句，大队员按摩，小队员下水放松。只见最旁边泳道，一条粉红色的小鱼还在一遍一遍全力冲刺，陈亦宸耐心站在出发台边，趁着出水的间隙，躬身问她“萌萌，还有多少？”
　　“再冲4个200，4个25”
　　陈亦宸目光清澈，伸手整理黄萌萌泳帽边缘窜出的碎发，点点头，起身默默整理岸边散乱的泳具。不一会，游泳馆里就只剩他俩，管理员为了省电，只给他们留了一盏大灯，陈亦宸坐在岸边的长凳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海魂衫，半干的乱发随意搭在额前，昏黄的灯光，从头顶泻下，带着温柔的暖意，他的眼睛乌黑沉静，视线跟随着黄萌萌水中的身影在泳池两端一来一回。斜斜的夕阳，透过窗户的栏杆照坑洼不平的瓷砖地面上，漫射出不规则的光。黄昏的光晕，暧昧绵长，陈亦宸有些分神。

　　回想起当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冲到黄雪婷面前，笨拙的，唐突的，满脸通红的，信誓旦旦的保证，要照顾好黄萌萌。陈亦宸本是有分寸的孩子，尤其在长辈面前更是进退有度，沉静稳重，也许是那些天贝勒爷的坏情绪让他心生烦闷，与其踌躇不前，不如奇袭破局；也许是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绪，支配着年轻冲动的心，做出了理智的陈亦宸断然不会做的决定，总之，话已经说出了口。大院F4顺利合体，从黄萌萌开始训练那天起，陈亦宸就主动承担了陪黄萌萌加练，看着她放松，帮她打饭等等工作，陈亦宸这孩子本就机灵，又和姚贝乐最是要好，旁人只当是小孩子关系好，就算是陈亦宸想在教练面前图表现，照顾照顾黄雨晴的外甥女也是应该的。

　　有节奏的划水声突然打断，紧接着是一串稀里哗啦的扑腾，黄萌萌起水了。一年时间，从天真烂漫的小学生成为一名海军队员，同时还是一名游泳运动员，黄萌萌稚气未脱的脸上，褪去了散漫和随性，多了几分稳重和笃定。12岁的黄萌萌还没开始长个子，瘦瘦小小的，因为刚刚练习完毕的缘故，呼吸还有些急促，圆圆的脸蛋上，泛着些许粉粉的红晕，皮肤白的透亮。看得出很辛苦，但她依然难掩地开心，嘴角上扬，露出两颗小兔牙，甚是可爱。看着黄萌萌满意的样子，陈亦宸乌黑清凉的眼眸中泛起些许笑意。
　　“今天有进步哦！”陈亦宸边说边递过整齐叠好的粉色浴巾。
　　“恩！转身好了好多哦！”言语中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和高兴。
　　黄萌萌接过浴巾，将身上的水擦拭干净。又把浴巾盖在头上，一顿乱搓，顶着一头毛茸茸乱蓬蓬的湿发，甩来甩去，每到这时陈亦宸都感觉喉咙发紧，那毛茸茸的发尾像是扫在他的心上，痒得很。他伸手摁在黄萌萌的头上，“赶紧收拾，再晚饭就要被志远哥吃光啦”
　　“哦”黄萌萌乖乖应着，背着比自己还要大的泳包，往更衣室走，不忘回头冲陈亦宸挤眉弄眼“等我哦，很快的”
　　陈亦宸含笑看着她，随手叠起堆放在一边的外套。

　　一刻钟过去，陈亦宸和黄萌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游泳馆走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每次黄萌萌加练，陈亦宸、姚贝乐和凌志远都是分工明确，陈亦宸陪黄萌萌训练，姚贝乐和凌志远负责打饭，他俩并不担心晚上会饿肚子。再说了，志远哥作为“大院元老”，有一套自己的觅食秘诀，总是不知从哪儿弄些火腿肠方便面来给大伙儿开荤。陈亦宸和黄萌萌和往常一样，不紧不慢的走在去食堂的路上，黄萌萌今天心情大好，被黄教练诟病多日的转身技术，总算解决了。她背对着路，倒退着走，面对陈亦宸手舞足蹈。
　　“你知道吗，亦宸哥哥，我之前总是做不好，姨妈说我偷懒，不思考，我真没有，我就是没感觉嘛，你说我是不是可笨了”
　　陈亦宸就这么看着她，眼神温柔，嘴角含笑，没有答话。
　　“今天我就想，拼了，转它100次，我还就不信了。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会了，你说神不神奇！而且，我还……”黄萌萌越说越起劲，突然不知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一下窜进了小巷对面的树丛里。
　　怎么还是这么喜欢钻树丛。陈亦宸无奈，摇摇头。
　　“亦宸哥哥，你快来！”黄萌萌蹲在低矮的花丛里，大大的背包暴露了她的位置。
　　终归是小孩心性，陈亦宸本就好奇，再听黄萌萌唤他，便也跟着钻进去。
　　只见黄萌萌捧着一朵雪白的百合花，眼神里充满惊喜，“你看”
　　“怎么会有百合花？”
　　“我也不知道，以前这里都是杂草，怎么今天突然开花了？”
　　陈亦宸记得妈妈喜欢百合，每次妈妈生日爸爸都会送她一束香水百合，每年的那几天，妈妈是最温柔的，空气就像蜜糖一样，绵密沁甜。白白的百合花在黄萌萌手里摇晃，就像妈妈白色的裙角飞扬。陈亦宸别过脸去不说话。
　　黄萌萌若有所思“亦宸哥哥，原来是百合花呢”
　　陈亦宸乌黑的眼眸里映着雪白的百合，显得那眸子愈加深沉，犹如一潭幽深的池水，不可见底。
　　要证明自己是一朵百合，就必须在杂草丛中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