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赴人间》半篱居士

76、第七十六章 害怕

　　第七十六章 害怕
　　“哪位是胡玉萍的家属？”检验科的医生在门口左右张望。
　　“我，我是。”夏蝉忙从靠墙的长椅上起身迎了上去。
　　医生说:“确定一下信息，你是胡玉萍的孙子？”
　　夏蝉说。“不是，我是她外孙。”
　　医生说:“这个结果显示有点问题，你一会儿领了片子赶紧拿去给医生看看。”
　　“有问题？”夏蝉问，“请问能看出是什么问题吗？”
　　“不好意思，这个不是我们的范畴，你还是尽快去找医生吧。”检验科的医生说完就继续去工作了。
　　“好的，谢谢！”夏蝉抓着化验单直奔主治医生办公室。

　　“结合化验单和片子来看，病人已经是晚期了，肿瘤呈侵润性生长，核桃状，有包膜，边缘不光，肿块边缘有跟牙刷的毛一样的短毛刺，这是肿瘤在向外长时造成的影子。肿瘤生长会破坏附近的肺组织，破坏肺组织后，病人就会有相应的临床症状：咳嗽、咯血、胸疼、发烧、消瘦等症状，这就是病人咳嗽咳血的主要原因。”医生看着夏蝉问，“你确定不要叫你们家大人来听诊吗？”
　　夏蝉愣了一下说:“我大舅在外面陪着外婆，二舅没来。您说的话我回去之后会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两位舅舅。”
　　医生说:“好的，病人上了年纪，再加上病情已经恶化到这个地步了，原则上建议保守治疗，你们可以回家去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那请问动手术的话成功率有多少？”夏蝉问。
　　医生说:“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五，而且手术费用不低。”
　　“只有百分之五吗？”夏蝉问，“如果去省城做手术呢？成功率会不会高一点？”
　　“能高百分之二，毕竟省城医疗团队和器械都比我们先进不少。”医生说。
　　夏蝉缓缓靠在了墙上，此刻，他竟前所未有地想念池朝暮，想念那温暖的怀抱，能让他忘记这深冬的寒冷。
　　“那我回去和我两个舅舅商量商量。”夏蝉闷闷地说着确是没有起身出门，他不知道跟怎么去跟舅舅们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走出这间办公室的时候，脸上应该挂上什么样的表情。
　　医生说:“那你们回去商量一下，这个病情后期恶化得很快，要尽早做决定才能尽早确定治疗方案。”
　　夏蝉说:“谢谢您。”
　　“职责所在。”医生说完就在整理手边的材料，没有叫下一个号，也许是见多了这种情况。
　　夏蝉此刻万分感谢医生的体谅，让他有时间把自己从扶着墙的状态调整为双腿行走，有时间把脸上这副丧到家的表情换成面无表情。
　　出门的时候夏蝉又说了句谢谢，直到他走出长廊好远，才隐约听到背后医生又喊了下一个号。
　　“外婆，舅舅，化验结果和片子都拿到了，我已经给医生看过了。”夏蝉把语速放的很慢，他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
　　夏蝉一早已经把外婆咳血的事情告诉了两位舅舅，舅舅闻言立马站了起来，“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啊？”
　　夏蝉望着长椅上一脸平静的外婆一字一句的说道:“医生说已经是晚期了，手术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不建议动手术。但还是需要家属自行商量一下，尽早决定要不要手术。”
　　舅舅一屁股又坐回了长椅上，只有外婆还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外婆，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咳血的？有多久了？”夏蝉问。
　　“你外公在的时候有段时间我咳的厉害，就找了个中医配了几副止咳的中药吃了，还真好了。”外婆双眼放空的望着对面的墙，“今年9月份不知怎么回事，就又开始咳，没过半个月就开始咳血了，我这老太婆子活了大半辈子，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病没得治的，活一天就算挣一天吧，能看着云云一天天长大，我下去跟你妈和你外公也算有个交代了。”
　　“没什么好商量的，不用动什么手术了，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不想受那活苦，你直接去跟医生回了吧，省的人家替咱操心。”外婆今天特意穿了夏蝉买的新棉裤，她拍了拍裤腿站起来，“回家！”

　　夏蝉一回到家就开始做晚饭，外婆身体不好，这些活儿也不会再抢着干了，好在这三年夏蝉基本学的七七八八，做几个家常小菜不在话下。
　　夏云虽然不懂这些，但是这一大家子人沉闷的气氛，上三岁的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就没有闹着外婆带他出去玩。
　　吃完晚饭夏蝉早早给夏云洗漱好，就端着水准备帮外婆洗漱，可外婆死活不让，还气呼呼地说:“我还没到这么不中用的地步呢，洗个脸上个厕所还是没问题的，以后有的是日子让你们操心，这会儿子着什么急？”
　　夏蝉无法，他知道外婆是怕他太辛苦，看着外婆状态还好，就由她去了。
　　夏蝉走到卫生间放了满满一盆热水，把已经冻得麻木的双脚放在里头，暖意传遍全身的时候，一股浓浓的疲惫突袭而来。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乍响的铃声把夏蝉吓得回了魂，他把身子往后仰了，仰从裤兜里把手机掏了出来。
　　夏蝉:这个点谁会打电话来？
　　当他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名字，忽然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不可置信，准备按下接听的手都一直在抖。
　　“喂，师哥......”夏蝉深吸了几口气，在电话挂断之前终于按下了接听。
　　“小五，刚刚在忙吗？”池朝暮好听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还以为你没带手机呢。”
　　“嗯，刚刚在给云云洗漱。”夏蝉说，“师哥在那边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除了纪律太严一星期只能打一个电话，其他的都还挺好，不用担心哈。”池朝暮高兴地说，“小五，生日快乐！生日礼物，我给你夹在下学期的英语课本里了。我猜你应该会把它带回家去背，但是刚放寒假的话，你肯定要先去师傅那里呆一个星期的，估计这会儿应该还没来得及翻吧，一会儿记得去翻翻，有惊喜哦！”
　　夏蝉捏了捏发酸的眼角，强忍着把眼泪都逼了回去:连我自己都忘了，今天是我生日，他却记得。
　　“谢谢师哥。”夏蝉说。
　　池朝暮一听急了，“小五，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是不是感冒啦？刚刚就听你情绪不对，声音还哑成这样。”
　　夏蝉说:“不是感冒，只是师哥这么精心的给我准备生日礼物，还把这个星期唯一一次给家里打电话的机会给了我，有点感动罢了。”
　　池朝暮笑着说:“啊？这就有点感动啦？我可是费了老大劲儿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呢，你一会儿看了，可别偷偷哭鼻子哈。”
　　夏蝉说:“好，不偷偷哭鼻子，哭了一定告诉师哥。”
　　“什么屁话啊？我的意思是让你别哭，你个小傻瓜蛋。”池朝暮问，“家里怎么样啊，外婆和云云都好吗？”
　　夏蝉:不好，一点都不好，可我就算告诉你，除了害你担心害你分心又有什么用呢？
　　“挺好的，再过几天云云也三岁了，明年暑假之后就能入园了。”夏蝉说。
　　“等小崽子入园了，外婆可就能轻松很多了。”池朝暮说，“那小崽子平时看着老实，玩起来可皮着呢，上回还非要拉着我帮他上树掏鸟蛋，我哪有这本事啊，真淘气！外婆带着他可没少操心。”
　　夏蝉说:“是啊，让她老人家跟着受累了。”
　　池朝暮笑着说:“我是有个想法，就怕你舍不得。”
　　“什么想法？”夏蝉问。
　　“你把云云直接放北京去读幼儿园呗，让我爸妈带他一年，我爸妈可想给我生个弟弟了，这不是一直没怀上嘛，你放心家里有司机有保姆，也累不着。”池朝暮说，“再说北京教育也好很多，反正一年以后我们俩就都过去了，到时就更方便了。”
　　“叔叔阿姨总有自己要做的事，照顾云云是我的责任，但不是他们的责任。”夏蝉望着已经泡凉的水，“我再想想吧......”
　　“想什么想啊，外婆年级这么大了，照顾自己都吃力，万一再累病了呢，到时你怎么办？”池朝暮说，“你就听我的吧，好好想想，这事我爸妈都跟我说了几次了，他们不好直接跟你开口，怕一说出来好像要抢你家儿子似的。”
　　夏蝉说:“怎么会，叔叔阿姨有这个想法，还能处处为我考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会这么想他们。”
　　“不会就好，我得去上课了，迟到要扣分的。”池朝暮语气有些着急。
　　夏蝉忙说:“那师哥快去吧！”
　　池朝暮笑着说:“那你先说说有没有想我。”
　　夏蝉没有一刻的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想，很想。”
　　“我也想你，嘿嘿！”池朝暮笑出了声，“拜拜！宝贝儿，我爱你！”
　　从昨晚到现在，只有这一刻，夏蝉突然感觉到自己依旧是鲜活的，依然会悲伤，依然会欣喜，依然怀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