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明澈隧道》sorry·L

16、尾声

　　明澈连载16（尾声：大结局）

　　「除了沉默，别无选择。」
　　——林淬。

　　透明的暴力熊在行李箱上随着走动而前后摇晃着，用来固定挂绳的细螺钉旋在它的额头正中，隔着树脂材料显现出一个狰狞的尖细轮廓，如同一个残忍的枷锁，又仿佛之前病重的自己。
　　距离移植手术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经常都还会不自觉地想起昏迷中的那个关于极光的梦，和后来长达五周在ICU里挣扎在生死间的时光。从之前刚获悉等到□□的惊诧开始，那种灵魂深处迸发出的、对生命强烈的渴望就盖过了一切恐惧和病痛的折磨。从麻醉中苏醒之后，每天面对的就是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单调而刺耳的嘀嘀声和各种围绕着病床的仪器，连接着被单下自己布满针头、管子和吸盘的身体。日复一日的昏睡中，偶尔的、短暂的清醒时，甚至虚弱到无法抬眼看一看无菌病房的隔离玻璃外来过的九九、阿祈和小鸢，方远他们，和一直焦急等待的Winter和爸妈。
　　而我终于熬过了最危险的高排异反应期和并发症的威胁。
　　现在我背着所有的人，独自带着行李在日敛的机场。
　　我要去看望宸沉。

　　不到一个小时的行程，飞机降落在过城，这个宸沉一年前离开之后便音讯全无，所来到的地方。
　　自从三月底送宸沉来过这里之后，Winter在高考之后、我仍然在住院的时候又跟她的朋友们来过一次。我知道后翎最后考到了这里，意料之外的却是Winter还是选择了以洲——她说只是不想就这么背弃自己的另一个理想罢了。
　　出了机场之后我拦了一辆的士，去墓园的途中的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正好看到一旁的车站里，一个背着双肩包的男生从公交车上下来。翻领T恤、水洗中裤、NIKE前一阵流行的色彩鲜艳的板鞋，短发在额前刺起来。他转身的时候正好碰到我打量的目光，愣了一下，然后对我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这才完整地看见他的脸，并不抢眼的长相，神情却异常的温和。接着他走进了前方的校门，我才注意到一边「过城大学」的镂空石刻浮雕。突然想到他刚才看到我的时候那一瞬间脸上闪过的讶异，我猛地领悟过来。
　　Win. 你要加油咯。

　　出发来这里之前，我就先联系过了过城墓园的管理处，于是下车后我很容易地就找到了方向。看墓地的老伯给我指了最近几个月新葬的墓，而我从中一眼就认出了宸沉的那一个，寂静地、安凉地伫立在山丘上，有着恍若被遗忘已久的孤凄，却又镌刻着这段独自度过的时光中难以言表的坚定。石碑上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显然她的骨灰也并不在这里——大理石上惟独刻着一个单词。
　　「Ahead.」
　　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出那时的情景，宸沉一个人来到这里，为自己写下这条墓志铭，然后义无返顾地赴向艳丽的死亡。
　　抚上碑上的字母，我慢慢地蹲下来凝视它，如同望进宸沉宁静的眼眸。
　　杂草丛生的荒地，近处和远方都开满了黄紫相间或者橙紫相间的野生三色堇。
　　手抚上胸口，那里还残留着之前手术时抢救留下的电击伤痕，而今却已成为生命与死亡苦苦抗争的证据。躺在手术台上的某刻，被麻醉的身躯却清晰地感受到一百毫安一百毫安加上去的电流透过皮肤在刹那间流窜到四肢百骸，强迫骤停的、孱弱的心脏继续跳动起来，带着濒死的自己撑下去。

　　「宸沉。」
　　我贴近墓碑，轻声地开口道。
　　「I’ll go ahead as far as I can .」
　　不是对不起。
　　不是I love you.
　　不是谢谢你。
　　那些都只会出现在肥皂剧中的对白，就好象承诺中的永远一般，从来不能套用到现实上。
　　因为，每天都是现场直播。

　　「Ahead.」
　　无比清晰，无比残酷。

　　——「我会好好活下去。」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