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斜照一点红》岳凌薇

11、夜论

　　烛焰仿佛是一个舞者，不停地跳跃着，映得她的影子也有些斑驳。
　　关红幽幽转醒，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轻柔了几下便起身走到窗边。
　　一夜过去，蜡烛也燃烧到只剩下一小截，红色的蜡炬顺着蜡身缓缓留下，眼泪一般。
　　关红的手附上了木质的雕花窗。那是不同于南方婉约的花纹，那些纹路颇有契丹之地特有的粗犷豪迈之势，错综复杂，并不是常见的合欢花或是鸳鸯藤。她的手在窗上停了半晌，才将它缓缓推开。随着“吱呀”一声，熹微的光线射了进来。
　　黑夜并没有完全褪去，暗蓝的天空上还挂着一颗晚归的星。
　　关红漫无目的的透过窗子环视四周。大街上异常安静，所有的店铺商人都沉沉的睡着。她看着，微笑着，忽然目光集中到一颗参天大树上。
　　她只觉得有些熟稔。微微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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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感到契丹时，弱小的她几乎湮没在人群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人群中钻出来之后，她看到了他就是在这棵树下吧。那时他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样说呢。
　　“真不容易啊，你还真挤出来了。”
　　而且，他第一次在这棵树下亲吻她……那略带挑逗性的吻弄得她神魂颠倒。整个人都醉倒在他的无限的柔情之中。
　　不知怎的，在不知不觉之间，此刻的关红满脑子想的都是他。那柔情脉脉的眼神，那无比霸道的吻，还有那坚实的怀抱……
　　耶律斜……关红心一下子揪紧了，不知道现在你在哪里，又做着什么？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渐渐向下移，看到的东西几乎让她窒息。
　　关红皱了一下眉，容不得多想，立刻关了窗子。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在窗子上。心狂跳不止，仿佛要从她的身体里面脱离出来。
　　耶律斜，怎么会是你？难道命中注定我逃不出你的掌心？

　　耶律斜在树下微微笑着，刚才两人目光相碰，他分明在一瞬之间捕捉到了她眼中的那丝惊喜，那丝激动以及那丝不解。
　　关红，既然让我找到了你，那么带你离开也就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永远都不会让你逃离我。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到。
　　想着，他的嘴角扬起他一贯的霸道的笑容。
　　他一个转身，消失在树后。现在要好好补一觉了，等到日上中天，再名正言顺的将她带回府里吧。

　　一直过了好久，她狂跳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下了。关红几乎是扑到了桌子上，急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匆匆饮下。一丝凉意瞬时通过口腔滑入腹中，整个人也冷静了不少。
　　这时，她对面的五郎的房间的门悄悄打开了，然后有一个人的踮起脚尖走了进去，随着一声轻响门再次关上。
　　关红心下迟疑，她蹑手蹑脚的开了房门，来到五郎的房门前，轻叩了两声，然后垂手而立。
　　五郎刚刚回来，还未落座就听到了敲门声，他蹙了蹙眉，打开房门，看到来人，有些惊讶：“关红？”
　　关红打量着她，不解：“五郎，你这样穿着一身夜行衣是干什么呀？”
　　“嘘，别张扬。”五郎将她拉进房间，关上了门。
　　关红进了房更是大吃一惊。只见六郎、焦赞、孟良三人围坐桌边，了无睡意。
　　“你们？开会了？”关红指了指五郎，又指了指桌边三人，半开玩笑的说。
　　“对，我们是在开会。”六郎坚定地看着她，表情无比严肃认真，肯定了她的猜测。
　　关红立刻意识到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样简单，她也找了一个座位，郑重地问：“什么事？”
　　“其实是这样的，我们本来打算今天返京，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出了一件很是严重的事情。”焦赞开口。
　　“严重的事？你别兜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吧。”关红埋怨。
　　“还是我说吧。”杨延昭接过话题，简单交代：“那夜，我们拿到了爹的骨灰盒，却中了盒上涂抹的剧毒……”
　　“然后呢？”关红急急催促。
　　“别打断六郎。”五郎看了她一眼，提醒。
　　“然后五哥去找耶律斜要了解药，但是他并没有给我们，五哥跑遍了整个契丹才配到了我们的救命药，”六郎继续：“当我们渐渐转好，准备启程返回时，却发现那骨灰竟然是假的。”
　　“假的？怎么可能？”关红脱口惊呼。
　　“怎么不可能。他奶奶的耶律斜这个龟孙子，敢跟我们玩阴的！”孟良脱口大骂，并捧出了他们盗回的骨灰盒，打开，抓起了一把盒内的东西，“五夫人你看，这龟孙子竟敢拿沙子骗我们。”
　　关红嘟起嘴，听到他们这么骂耶律斜她心下十分不舒服，她开口低声辩解：“或许也不是耶律斜的错误啊，他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的。”
　　“怎么不是？”孟良还有些不服，愤愤地道：“五夫人怎么如此帮着一个辽寇？他奶奶的就是个龟孙子。”
　　关红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她面色白了白，不再吱声。
　　“孟将军，你这么说却是你的不对了。”五郎微微有些怒气，轻叱，“我相信关红所说，耶律斜确实不想干这种勾当的人，在我们没有找到证据之前，绝对不可这样说，侮辱了他人的名声。”
　　“可是，将军……”孟良还想狡辩，却被五郎打断。
　　只听五郎淡淡道：“各位，今日我夜探镇骨塔，确实没有发现元帅的骨灰。辽军主要兵力都已经撤走，只剩下几个小兵守着塔门口。看来骨灰真的不在那里面。”
　　“怎么不在？”六郎出声哼着：“我看啊，这是欲盖弥彰，对于辽人来说，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以我的观点，那骨灰还在塔内。”
　　焦孟二人忙不迭的点头表示同意。
　　五郎想了片刻，似乎也找不出反驳他的理由，只得道：“不管怎样，我们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了，直到找到元帅的骨灰为止。”说完，他看向关红，象是征求她的意见。
　　关红摆了摆手，笑：“没关系，没关系，我听你们的安排，到时候一起回去就好。”
　　“嗯。”五郎点点头，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默默诵念《道德经》。
　　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日头悬在半空，人们陆续从家里出来，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这时，忽然有人轻叩房门，关红正欲开门，就听外面叫道：“杨五将军，外面有贵客找！”
　　房内众人神色都是一紧，五郎也睁了眼。要知道他们在大辽一直保持低调，从来没有和外界过多接触。现在竟然有“贵客”能准确无误的叫出他们的身份，只怕此人来头不小，也不知是敌是友。
　　他起身向外走去，却被六郎从身后唤住：“五哥，莫去！”
　　“这有什么？”五郎转过身，看着六郎，十分坦然：“既然对方诚心邀我前去，必无恶意。”说着，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疯子，”关红拍了一下大腿，叫道，“莫不是念经念傻了，你们在这里等我片刻，我跟下去看看。”说完她也小跑着跟了出去。
　　刚刚来到楼梯口，关红就觉得腿一软，几乎跌倒，她脱口低声喃喃：“耶律斜？”
　　五郎已经来到耶律斜面前。显然二人都注意到了关红，纷纷看向她。
　　耶律斜一片柔情注视着她，关红却有意避开他火辣的目光，看着五郎，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前去。
　　五郎却不理会她，他问：“有什么事？”
　　耶律斜也收回了目光，盯着杨五郎，缓缓道：“借一步说话。”
　　“好！”杨五郎也是爽快，道，“请！”
　　“请！”耶律斜回了一礼。
　　二人双双拂袖而去……
　　“不好！”关红叫了一声，快速回到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