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刺客》孽小无

13、第 13 章

　　科莲在暮色中奔跑。一滴冷汗顺着脖子上的肌肤流进领子里。素食的需求欲不合时宜地向他袭来，科莲只觉得腹内绞痛，每一片内脏都在叫嚣着饥饿。
　　科莲想起第一次遇见祸蛇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饥饿。那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一些的男孩领着一帮瘦小子从身边呼啦啦跑过，很多人甚至无所谓地踩过自己无力地搭在路沿上的脚。
　　只有他停下来看他，对他咧开嘴笑了。
　　那是光明吧。捕手想。
　　他给了他小半碟看不出颜色的污水。这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愿意和别人分食。每个人都想自己活下去，这没有错。
　　他却说，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科莲飞速地跑着，脑子已经开始有些迷茫了。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学到的风系魔法。他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只是感觉步子更轻盈了，每一步都渐渐柔软起来，前方撕裂了空气的阻力。
　　脸颊上凉凉的，是雨水吧。
　　祸蛇、兰度、还有所有所有光明的美好的东西，总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捕手，你真是个傻瓜！

　　奥利维良之穴是明苏东郊的唯一一家冒险者旅馆。这里招待各种各样的客人，不管你是盗贼还是侏儒，只要你的兜里有金币，老板就能对你笑出最里面一颗烂了的黄牙。
　　再往东就是著名的海格尔学院了。虽然从这里坐马车也要一整天时间，但是有很多住不起内城旅馆的平民子弟还是更愿意省下几个花销。这也是海格尔令人自豪的传统带来的生意，他们什么人都收。只要有不错的能力。
　　“马房。”
　　科莲冷冷丢下十二枚铜币。
　　伙计有点惊讶，面前的少年穿着上等紫绢长袍，宽大的风帽几乎整个把脸遮住，但不难看到那略显苍白的肌肤在肮脏混乱的旅馆一层里隐隐发出花瓣一般的微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夜色下赶路的小精灵……皮罗格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了。
　　他咽了口口水。
　　……什么？竟然要那又臭又脏根本不能住人的马房？
　　科莲沉默着没有动。
　　“……嗯，好的…这边请。”
　　他忽然感到背后一阵战栗，多年工作的直觉猛然提醒他这个小家伙不好惹。

　　马房里充斥着一股令人熟悉的臭味。
　　科莲一把脱掉身上的长袍，换上刚才在外面顺手偷来的一件粗麻布斗篷。从海格尔逃出来的时候他把值钱的、可以带走的东西全都塞进了身后那个包裹里。贪心会要了人的命，他并没有装任何大件的东西，那只会加重他行走的负担或者引起同行窥探。
　　相信这些东西足够带着他去到另一座城镇了。

　　马房的门被风吹得乱晃。前面的通道传来奇怪的窸窣声。
　　科莲紧张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他可以确定大晚上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那颗该死的学徒徽章早就被仍在海格尔校园某处不知名的地方！
　　他可以听见心脏悄悄敲击胸膛的声音。他想起火钳埃尔教给他潜行的技能，呼吸渐渐放慢，骨骼缩成一团。整个人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门不再乱晃了，因为有人扶住了它。
　　科莲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了。
　　是布格？魔药学的老师，如果没有侍从跟随的话我应该可以直接撂倒。
　　脚步渐渐接近。
　　难道是雅丽威？该死，难道他在校区四周布过结界？不然我不可能惊动他。
　　脚步停住了。
　　“……莲…科莲？该死的不可能不在这里！他跑到哪去了…”
　　科莲一骨碌跳起来抓起身边一把杂草碎石向来人狠狠砸了过去，“见鬼！你怎么会在这里！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
　　修的笑容绽放开来，瞬间把他整个人点亮。看上去奇异地交杂着失落与放松。
　　“我醒来发现你房里没人……”
　　“快给我滚回去！雅丽威他们发现你偷溜出来会杀了你！”
　　“科莲。”修一把抓住科莲因愤怒而略微起伏的肩膀，眼睛里全是坚定。
　　“是我打翻的魔药。”
　　他定定地说。“被学校的人发现我们有这种可怕的东西的话，我不可能逃得出罪行。”
　　“跟你没关系！”科莲粗暴道。
　　他看见他受伤般的表情忽然有点心软，“……你可以找你万能的老爸摆平这件事…”
　　“不。”他淡淡打断道，“我是拉德维加的次子。我的职责就是不给家里添麻烦。父亲大人不会允许我和禁药扯上关系从而成为一项家族丑闻。卢克家的老三就是例子。”
　　传闻撒美•卢克曾经吸食□□，不过这个传闻很快因为他跌下马背受伤离世而破散了。
　　那还只是□□而已。
　　“我知道你并不希望有人跟着你，但你最好考虑一下我们现在的共同处境。素食打翻而散发的气味和诱惑力会在短时间内造成学院恐慌——那是传说中的禁药，没有任何办法在离开容器后抹杀它存在的证据。相信雅丽威会比我见到那么大一瓶更显得震惊。你的一等宿舍连嫁祸都别想。呆在那我们的下场只有一个——”修飞快地说，“退学、惩罚。你知道，我是二等贵族。”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科莲，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接下来的话。
　　“我很怕你会更惨。”
　　科莲眯了眯眼睛。
　　“科莲•冯•尼古拉斯卡格里奥。这两年才被承认的皇室私生子。”

　　科莲头痛地看着这个一脸严肃着想方设法统一战线的少年。素食没了，被任何人发现布格都不会放过自己。深究会戳穿自己的身份，让一切变得不可收拾。科莲无法想象到底还有多少地窖的人隐藏在各个角落，但是他可以确定只要有一个，就不会冒着暴露地窖或者萨里的魔药作坊这些危险放任他继续活下去。
　　当然这跟什么皇室私生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科莲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口的方向恶狠狠地说，“我可以接受你这套该死的说辞。可是请你告诉我，那是怎么回事？”

　　红发的古琪躲在门外阴影里，对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