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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须著人间比梦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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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约摸午后。我翻身上梁,那里有一个鸽子窝。
那只鸽子的右腿骨折,我难得的小心包扎,每日喂食喂水,练剑也是心不在焉。掰过随手拐带的糕点一块,揉碎了洒在它跟前。
在家里我也曾养过鸽子,只是邻居嫌脏嫌吵,逼不得已送了人。
呐,小炼炼,来……哔————……
我吹一声哨音,小鸽子就乖巧的落到我的肩膀上。只有真正接近这种生灵的时候,才能体会对生命的敬畏。鸟类是天空中最美丽的生物,连分类学古板的教科书中都煽情的留着这么一句话。
我把手指塞一根到小炼炼的翅膀之下,那里很温热,还能感受到微微的颤抖。我总是一边顺着羽毛生长的方向抚摸,一边听它咕咕的说话。它小黑豆般的眼睛,端端的都是信任。
更多的时候直接躺在空地上看天,它一步一步踩过来,在我身边乖乖的坐下。
这难熬的寂寞,也没有这么难耐了。回忆是一把刻骨的刀,明里暗里的捅一下,除了让自己更觉凄苦无助,沧桑满目,毫无别的用处。
“如今,我是暂时不必担心自己的性命了,可是,我总想起那个人,怎么办?”这些话也只有如今坐在屋檐上,一脸深沉的絮叨。
小炼炼轻轻落过来,收起翅膀坐在我的大腿上。好吧,还有你。
只是,当我有次得意忘形,用脸蹭蹭光滑柔顺的羽毛,一人一禽腻在一起,没有注意文丑丑一脸阴沉的站在身后。
他说,即使是动物,也可能是后患。不信,可以看看它的脚环。
我吵,我闹,我发脾气,我做尽一切我可以做的事,却不可能保证时时刻刻在小炼身边。它被“无意”的当作箭靶。
后来文丑丑送我四五只精挑细选的鸽子,我都没有留下。
——我承认自己总会恋旧。也总会,恋上不该恋的东西。直到——生无可恋。
终我一生,都在追逐,期待一个背影刹那回首,期待一个身影为我停留。我做不了圣母,也不会为不相识的人掉泪,即使自己拥有一个青春逼人的躯壳,心已苍老。
爱?神爱世人,却不爱我。并非是我无病呻吟,只是自己一时贪念酿成大错。
我把手里的一团灰洒向湖心,湖心无浪,然而心中却波澜不息。
那原本是一张字条,字迹娟秀小巧:
风:
若是有缘,自会再见。缘起惜缘,缘灭即成过往,无需留恋。
梦字
所以,当我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牢笼的时候,只能每日守着早已看厌了的山水聊以度日……远山如黛,那黛,闭着眼就可以描摹;近水如诗,那诗,早已在心里刻了成千上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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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丑丑端着一碗面,小心翼翼走到我面前。“小姐,今天是你十八岁的寿辰啊。帮主特意嘱咐给您做碗长寿面的,他今个儿有事,就不来了。”
哼哼哼,你处处躲着我,提防我打击报复,现在送上门了,我倒是见了个大便宜。也不扯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话。
说实话,我其实想画鸽子来着。但他吃过我的火热辣汤面没有反应,喝过我的怪味醋兑酒也不动声色。你能忍,我就能狠!
我是真的怒了!袖子一掳,谁还管什么狗屁形象!
“姑奶奶我闷得很呢,你就陪我多玩会吧!”
胡乱添了几笔,他越躲闪,我就拖得越长,惨白的脸印上黑笔印,打一个西药名——白加黑!撒花~~~你答对了……
他一脸无辜,嘴角都撅了起来。但是看这幅面相,谁知道他只是因为刚才我把狼毫笔无意中伸到他嘴里呢?
哈哈……我仰天大笑,小炼呐,你可以安息了。我整他的手段,你想都没想到吧。
他在我笑声中落荒而逃。
黄昏时分,雄霸终于来了。表情是少见的开心。我照例起床没多久。
“你来了?”我不咸不淡的问候一句。平心而论,太冷会招来恼怒,太热也令人生疑。三分躲闪,七分高傲,尽情展现青春期叛逆的典型特征。
“幽若,近日为父忙于帮中琐事,确实无法脱身。”雄霸近身落坐在我的右侧。这,算是道歉?我看着他一脸憋到内伤的表情,明明找不到任何诚意。能煽动老虎出窝,那狐狸要口若悬河巧言令色到何种程度,没准还要搭上两滴鳄鱼眼泪。
“哦。”我站起来,舒活舒活筋骨。想尽办法避开与他对视,“那爹你忙去吧。”
“为父刚刚坐下,迫不及待就要赶我走?”雄霸一拂手,解开青瓷茶壶的盖子,“热茶都不侍奉一杯?”他冷笑一声,蕴含着无尽的森然寒意,“难道是手下人照顾不周?”
“不是。”我一把抢过茶壶,“我喜欢喝温的,才能喝的尽兴。不许我沾酒,也不许我豪饮茶啊?”
若是我嘘寒问暖,他就会借故考考我的武功,过上几招以内力打压我,摇头叹气说:“尚且欠些火候,怎能让我放心。”若是我冷漠淡然,他或许还以为我有自知之明,最多许许湖心小筑需要建设之类的空话,我感觉他的工夫没少下,最近是送了什么无关痛痒的小物什。真正有用的,也就这把剑了。
“酒会误事。”
我耸耸肩,装作没耐心,“我哪有事做。”
“近日为父要再请人再修缮一下湖心小筑,你可否愿意?”雄霸很少见的疑问,不过谁敢质疑这比陈述句更有杀伤力。
“这里机关陷阱无数,难道又有什么人要闯来?”我心底暗暗一惊,雄霸认准的事情,不会是空穴来风。
“正是。此处,你是万万不可再呆下去,一切等完工时再说。”
“我会去哪里?”我幽幽转身,“机关修好以后,不知多少工匠又要死于非命。”
我挥了挥手,示意雄霸听我说完:“如此湖心小筑,我是万万不会再住下去,你也无需再修。”
低头,想起诸多前因后果,终是定下心来:“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打赌?赌什么?”雄霸显然来了兴趣。
“什么都可。只是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我不要杀人;第二,若我赢了,你要应允我不必住在湖心小筑。”
“既是不愿杀人,”雄霸眼底划过一丝阴鸷,“我也有两个条件。”
“说。”我微微攥紧了手心。
“那日旌礼前来取你性命,你却一味手软。既不愿杀人,为父又要你有能力证明保护自己,唯有……”
“借刀杀人。”我忽然脱力,那种有什么“还有什么?”
“聂风。”雄霸很笃定的两个字,莫过晴天霹雳。
“不是步惊云?”
“云儿身为不哭死神,杀人本已是易如反掌。”雄霸忽而双目一眯,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右手更是扣紧竹椅,“若你可以证明他并非出自自身意愿也可。”他的手指轻敲两下扶手,“风儿即已独力铲平无双,又为为父献上独孤老贼的首级,只需再为你杀人,何尝是件难事?”
我眼眸紧闭,半饷,只是说出一句,“我不做侍婢。”
若不是幽若搅局,雄霸又怎会得知真相试探步惊云的真心?
“那你有何打算?”
“我可以做账房先生。”这是我平日里想得最多的“万一”后的接近方式。
“堂主的日常用度,皆是支取自本堂总账。为父给你七日时间,七日后湖心小筑即可开工,在此期间要整理的账本可是不少于十本。”
“这……不如爹你一起交我们武功吧?”
“不可,若他一早知道你是师妹,手下留情岂不有失公平?”
我蔫了。造型师,司机什么的根本用不到啊。
“也罢,明日香莲自会带你前往。不可泄露身份。”
“哦。”雄霸这么说,也是有他的计划。我的心思自是比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