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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生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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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地说:“起来吧。”
我便站起来恭恭敬敬等他说话。
“你不适合做杀手,”他转身面对我,“该说你心软呢,还是仁慈,你对‘弱者’下不了手……”
确实如此,我点头承认。
“像你这样性格的孩子一般在死殿中都活不长……”他停了一下。
我静静等他的下文。
良久,他慢慢说,“可是,你很强……你能在饿鬼道中撑一个月,让我觉得……”他似乎有些不确定,又有些迷茫,“或许……或许你有一天能打败我!”
我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是不是但凡高手都有独孤求败的心理呢,高处总是寂寞的吧,师长他在想什么呢?那或许我可以不用死……
“十六,你的原名是什么?”他忽然问。
“文雅。”殷是国姓,而文则是君父爹爹文君的姓氏,和十五交谈的时候我报的便是这个名字。
“那么,文雅,你愿意当我徒弟吗?”依然是淡淡的口气,似乎在谈天气一般,我却大吃一惊。师长是不教授武艺技艺的,更多的是起到管理和震慑的作用。如今他亲自教我武艺,他打的什么算盘?
“我们来打个赌吧,”似乎看出了我心底的疑惑,他说,“如果你能在十年之内打败我,我,我允你活。否则,我会亲手了结你的生命。如何?”他停顿了一下,继续硬邦邦地说道,“当然,你若不答应,现在畜生道的师长就在下面等着。”
这倒是威胁了,我的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这是条希望之路,还是绝望之路?一点底也没有,但黑暗中能有一棵橄榄枝伸过来来,本身就是好的,不走,肯定死,走了,或许能活!我不再犹豫,跪下去磕了三个头,“弟子文雅拜见师父!”
“我的名字叫流羿,是现在阁里的第一,你要记住了。”
“是,师父!”
时光似箭,日月如梭。若心无旁骛,多年专心致志朝一个目标前进,时间其实过得很快。我坐在溪流边,无聊看着倒影中自己脸。一年前,我和师兄弟们便出了死殿,活着出来的只有六个,七师兄,八师兄,十三,十五他们顺利当上了阁内的杀手,已经开始出任务了,四师兄伤了腿,毒师傅爱才,阻止了另一方痛下杀手,同师父交涉了一番讨了去做接班人。
其实自从师父亲自教导我以来,我已经渐渐和师兄弟们疏远了关系,除了同一个窝的莫萧,他一直都待我如亲弟弟,我也把他当哥哥看待。至于其他的师兄弟们,关系疏远了不说,还带上了仇恨,死殿第八年,我和剩下的十个师兄弟们正式反目成仇,甚至在第九年亲手杀死了六师兄和九师兄;就在那年,我碰到了死殿生涯中最大的劫难,原来我以为不会害我的四师兄落井下石,让我吃了一个大亏,我也在盛怒中废了他的腿,我重伤垂危,师父却依然不闻不问。若不是十五依然对我不离不弃,我大概是要死在那个多事之秋了。后来,四师兄去毒师傅那边的时候,曾来我屋里大吵了一架,他把身心都交给了师父,又把被抛弃的原因都归罪于我这些年吸引了师傅全部的注意力。我从未料到过平日对我和善客气的人会这么看待我,会说出如此恶毒诋毁的言论,气得痛彻心扉,一口气差点没有接上来,于是割席断交,我大病一场,病中也日日不得安宁……后来慢慢好了,身体恢复了,心也静了,心想人就这么一回事,也就不计较了。现在,四师兄在毒殿,应该还不错。
两年我前被带到天枢阁的后山禁地,一座迷阵的中心,继续和师父的约定。我对阵法一窍不通,偷偷尝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也不恼,毕竟以前终日不见天日,还要担心时不时的暗杀,现在有竹林,有水流,有茅屋,有鸟儿,没有人,静下心来习武弄剑,摆弄草药,倒也自得其乐。
看着水中的倒影,明明已经快十六岁了,看起来却像是十三四岁瘦小的样子,两年好吃好喝的安逸生活,倒是长了点肉,也不像刚出来那样的小萝卜头了;长相还是有点女气,不过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娘了,脸色也从刚出来的男版小倩变得有人气了点;脸部的轮廓有点像君父,鼻子和嘴唇也有五六分像的,眉目之间倒是有点像记忆中的爹爹,稍显平淡,确是极其耐看的……诺,在我的审美观看来,我长得还是不错的……我不由勾起了嘴角,哈,我已经无聊到顾影弄姿了么?
身后竹林沙沙作响,不由微笑,我等的人已经来了。
站起来,转身,拔剑,师父能教的都已经教了,现在他每个月来一次……比试。我将剑垂在身侧,笑着看他,调笑说,“师父,若今天文雅能在您手下过一百招,可否为徒儿弹奏一曲,在死殿的时候,流霞师叔曾说师父曾因为任务在醉月阁当了三个月琴师,一曲《琴挑》可是千金……”还没说完,前面的人就拔剑冲过来了,反正每次都这样,我执剑而上。
我的剑比他快,但是他更有力量,经验也更充足,我依然采取只守不攻的方法,却是在每一次碰撞中努力查看他每一个招式的变化,他的剑法是阁中出名的完美,但我确信能找到,是人,便不会完美无缺。找了三年,结合他教我时候的演示,才找到了一丝规律,但,足够了。
和前几次一样,竹林中,只有剑发出清脆的交鸣声,竹子破裂倒下的声音,鸟雀偶尔被惊飞,加上蓝天白云绿竹,他的黑衣面具,我则穿了一袭白衣,倒是很像古装片中的武打戏。一百招后,我无意外地落败,跌在地上喘着粗气,心情倒是非常好,便对着那人说,“师父啊,今天可是撑到了一百十一招呢,不知师父可否让徒弟一饱耳福……”
他转身挥袖离去,不一会,风中吹来悠悠扬扬的琴声,实在是悦人耳目……我找了处草地倒下休息,抬头仰望着蓝天白云,看似享受,实际脑袋转得飞快。算准了那人十年之约未到不会杀我,既然不是生死搏斗,那自然需要保留些实力,我在等一个机会,务必一击必中。刚才八十七招的时候他和以前一样漏了一个小破绽,但稍纵即逝,若我在之前几招换种方式出剑,或许破绽会更大些?第一百一十一招,打飞了我的剑,若我不是故意露出空门,应该能撑到三百招以后。配了好多毒药都对那人不起作用——我怀疑他吃了什么避毒丹之类的,说不定还是百毒不侵的体制,苦恼啊~不过,说不定能尝试下那个呢……
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林子里已经寂然无声,我看着盖在我身上的黑色外衣,挑眉,这些年来的接触让我觉得这个师傅也不是那么冷嘛,不会拒绝我的某些“正当”要求,比如说弹琴犒劳我这个可怜的徒弟,也偶尔会做这种温暖人心的举动……
只是……看着夕阳余晖下的竹林,我缓缓露出每个月今天最想做的表情——冷笑。
囚在这里,我便会以为身在人间了么?我的五个师兄都已经自由,而我依然在地狱之中,其实我一直都在死殿里,从未出来过……
三个月后,申时,竹林,阳光正好。
我执剑而立,依然说了一通胡猜乱想的话,之后笑着道,“今天是中秋,师父若不嫌弃,晚上我们师徒两喝几杯小酒,赏月共醉可好?”
“好……”竟然答应地这么干脆,不由心里一沉,眼眸里也暗了几分,师父今天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好似魂不守舍的样子,但这就够了!说不定今天会是一个好机会……
拔剑,碰撞,挡开,再一次激烈地撞击,他的剑不如以前那样坚定和有力,那么,行动……
似乎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他主攻,我主守,他并没有意识到我们这次战斗拖得比以往时间都长——长得有些过分了,是过于自信的结果吗?第二百一十五招,果然是他那一招的习惯性动作!按照在脑海中演练了千遍万遍结果,挥剑从另一个角度抵挡,第二百一十七招,小破绽变成了大破绽!我冲过他的防线,近身,挥袖……
“你……”他立刻向后跃去,试图用袖子挥走那一片粉末,之后他站直了身子,气息有点不稳,语气倒是很严厉,“是什么?!”
“新配方,拿出来试试……”我没有看他,摸了摸鼻子,抚了抚发梢,风轻云淡地笑。
“你以为你的那些药对我有用吗?!怎么……”他似乎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手松开剑柄的手,抬起头狠狠盯着我,不久,他无力向后倒去……
我自然是尊师重道的,越过去一个纵身就把他搂在了怀里,免去了他和大地碰撞,看着他软弱的样子,我笑着咬了咬他的耳朵,“师父,可曾听说过‘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含笑看着他的眼睛,面具下面看不出表情,随后,我冷笑,第一次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宣布,“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