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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一章 寒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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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下,我策马狂奔。
情况十分不妙,辰星的信里提到,月帝病重,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出现在朝堂上了。只是他正当年轻强盛,身体也无任何隐疾,又怎么随随便便就病倒了。
我能想到的,也只有宫廷政变,他被人下毒或是软禁了,否则作为一个勤勉的帝王,断然不会半个多月都不上朝。
我并不想看到他死去,虽然他以前利用了我,却也不曾真正有心伤害我。他已经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又肩负着殷国的命运,我虽然无意于朝堂,但也希望皇爷爷留下的国家能国富民强、兴荣昌盛,更不希望王权落入外人之手。
这封信,从沐雨到佳月,最快也要四天,再加上弈瞒了我五天,那就已经是二十多天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我歉意地摸了摸马的脖子,鞭子不停落下去。
第八天,我就赶到了沐雨。将近子时的时候,我翻过高耸的城墙,一刻不停就潜入了皇宫。
寝殿的门关着,里面还点着明亮的灯,我站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在窗户上戳了个小洞,隐隐看到床帐被拉下,外面有几个人昏昏欲睡地侯着。
不寻常,他明明躺在里面,我穿着夜行衣在外面偷窥,竟然没有一个影卫跳出来,他身边的人,都被清理了吗?
里面的人里,领头的那个有些眼熟,我仔细看了看,竟然是明德。他没杀皇爷爷的贴身侍从吗?我不敢贸然现身,如果他真的被暗算,那群守着的侍人里,说不定就埋有他人的眼线。
过了一会,明德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对旁边的人说了什么,走出门外。我找了个机会,寻了个黑灯瞎火的地方,一把上去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拖到一边昏暗的角落里。那老人惊地眼睛大睁,却没有尖叫出声,我把脸上蒙着的黑布扯下来,往灯光下移了移,做了个悄声的手势,随后放开了他。
明德看是我,脸上表情十分惊喜,“长孙殿下,不,安平王爷,您怎么回来了……”他小声说。
“他怎么样了?昏迷了几天了?”我急切地问。
“陛下莫名昏睡过去已经有一个月了,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诊断不出是什么原因。”他有些哀伤地说,“王爷,陛下……陛下……怕快是不行了……”
“你还是内宫总管吧?”他衣袖上的花纹和以前并无二样,“能不能将里面的宫人都遣离?我想去看看他。”
“是。”他回应,看了我一眼,有些小心翼翼地建议道,“王爷回来的事情,还是瞒着他人为好。眼下时局复杂,怕……”
我点头,“我明白。明德,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你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我想我可以相信你。”
明德了然说道,“王爷放心,老奴在先帝身边伺候了二十几年,又承蒙圣恩能够侍奉陛下,绝不敢有二心!”
他作势跪了下来,我一把扶住他。
等明德找了个理由将宫人都支出去,我才进了寝宫,里间里很冷,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馥郁的玉兰花的香味。仔细吸了吸,才分辨出是一种叫兰香的熏香,这种香是一种药物也是一种毒物,燃在房间里可以让人养心安神。
走到床边慢慢撩开明黄的帐子,熟悉的容颜露了出来,他好像清瘦了很多,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呼吸很微弱。
我俯身去看他,看到他枕边黑色的箱子时,不由大惊失色!
这怎么可能!?
云木发出的味道和这兰香的气味混在一起,是一种致命的毒……比我想象中的最坏情况还糟糕很多!
“快……”我拉了拉旁边的明德,说话都说不稳了,“快去把那香熄了!把窗户全部打开!”随手拿起那个檀箱就要扔出窗外去,“王爷,那箱子不能扔!”明德惊叫。
我把箱子远远扔到寝宫一角,手微微颤抖抚摸上他的脸,又伸进被子摸了摸他的胸膛,他浑身冰冷,心跳更是微弱地厉害……若我再晚来几日,他就要……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寒战。
一室浓烈的香气散去,我回头问明德,“这盒香是谁送来的,什么时候点的?”
“回王爷,是卫侍书三个月前送来的,陛下素来喜爱玉兰花的香味,要点了才能安眠……”
三个月!卫侍书?卫家!我只觉浑身血液又冰冷起来,还好我来得及时,还好来的人是我!
“你先下去吧。”我对明德说。
寝宫的门关上了,我脱去了外衣,掀开被子躺进去,被子里也是冰冷一片,伸手将那人环在怀里,怀里的人安安静静地倒在我胸前,黑黑的发散落下来,俊美的容颜没有一丝血气,像是一个冰冷的娃娃,他身上瘦的厉害,衣服已经松松垮垮的,抱起来骨头很硌人……明明以前那么健康的样子……
叹了一口气,胸口贴着胸口搂住他,他的身上几乎全部都是冷冰冰的,手里刚要聚气,却发现自己完全提不起力气来,这才发现原来我也已经好多天没休息了……
他昏睡了一个月,一时半会应该没问题,这样想着,我抱着他睡了过去。
醒来,怀里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无知无觉躺着。
帐子里密不透风,只有少许光漏进来,我让他坐靠在怀里,聚了内力的手在他经脉上游走,帮他将血液暖起来,看着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的样子,心中又急又怒。
云木和兰香混在一起会在人体内形成一种极其霸道的寒毒,只要吸入一二个月,药石无医,发作起来人的血液会一点一点的冰冷,最后在睡梦中被活活冻死。
这种毒在任何典籍上都没有记载,这个配方除了毒师父和我们几个师兄弟,世间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到底是谁想到这样对付他?!到底是巧合,还是天枢阁也在里面插了一脚?
帐子被掀开,是明德,他手里端着盘子,上面放了一碗药和一碗粥。“王爷,”他压低了声音,“我把人都遣在门外了,最近几日君上和卫侍书也不常来了,王爷可以放心。”
透过寝宫的窗户,阳光无力地照进来,应该是傍晚了。我看着黑乎乎的药汁,将碗拿起来尝了一口,问“这药谁开的?”
他报了一个太医的名字,我暗暗记下。他现在浑身冰冷,这名太医院首席竟然依然给他开大寒的药物,如此看来,中毒一事,并不是巧合。那么兰香只怕也是有意送来,天枢阁在里面扮演了何种身份?我和弈的那个约定……不,不会的,流采大哥并不是背信弃义的人,肯定是哪里出了岔子。我把脑袋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帮他解毒……
端起那碗粥,吩咐明德,“下次去拿粥的时候,选些加了姜汁、柴胡、人参、枸杞之类的,不要拿这么精致的,你先下去吧。”
他应了一声,却没动,只是盯着那粥,又看看我,我脑袋一阵眩晕,“你不会是要告诉我,这粥是给我的,陛下……这些天都……”怒火中烧,难怪李君和那个卫侍书不来看她,只怕都争权夺势去了!
他轻声说,“前几天陛下还有意识能喂下一点,这几天便是……王爷,只是委屈您了,也只有拿粥不会被别人怀疑……”
我抿了抿嘴,“还是照我的吩咐做,以后药照拿,粥要拿前面我提到的那些,最好拿大碗,至于我……你下次带份下人的饭菜来吧。还有,我要一身宫侍的衣服和腰牌。”想来他一个皇帝身边的总管多拿一份下人的饭菜也不会让人怀疑。
“你先下去准备吧。”我摆了摆手,明德领命而去。
寝殿的门被关上,我将床上的人抱起来,搂在怀里,端起那碗粥,嘴对嘴一点一点喂了进去。抱着睡了一天一夜,他身上却像是一丝热气都没有沾上。用了内力之后,他的身体才有点暖意。
这种寒毒是毒师父独创的,解起来十分麻烦,我现在只能先保持他的体温,让他多吃些活血的东西,幸好他会武功,如果他能恢复意识,加上我的协助,可以用内力把毒逼出来。只是……他现在这状况……怕是……
“月,你醒醒……”我轻声在他耳边叫他,已经五天了,从太医院偷来的药也喂了他,他的身体却更加冷了,即使我一刻不停地用内力帮他让血液流动起来,也不能阻止他的血液日益冰冷……照这样下去,最多还有三四天,他就要……
我得再想想办法,换上宫侍的衣服,带上人皮面具,我装扮成宫人的样子熟练地摸进太医院,我以前曾在这里学习过一段时间,所以对这里很熟悉。避过他人耳目拿了几味更猛烈的活血药材,熬了药汁,装在小罐里,悄声无息地回到寝宫。
走进寝宫,掀开纱帐,整个人一下子懵了,只见床上空无一人,被子胡乱散落在地上。
他怎么……又消失了?
“他去哪了?”我提起明德的领子,大声问。
“陛下……醒了……匆忙就走出去了……奴才拦不住……”他被我提的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地说。
怎么会忽然醒了……他去哪里了?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我放开他问,明德摇摇头。
莫非是去找谋害他的人算账去了?只是他这样的身体状况……这样想着,我急急跨出寝宫,却看到宫里一片银色的海洋,刚才只顾低头顺目地走,竟然没注意到玉兰花都开了。
我转身问明德,“今天是不是花祭?”
他果然在那儿,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外袍。他身后的那棵玉兰是新栽的,比原来的要小一些,睿王府的位置上又造起了一座与以前别无二致的府邸——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听见脚步声,他猛然抬起头来,看见是我,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雅儿,你来了……”
“陛下……”我说。
“你叫我什么?”他脸上一阵迷茫,眉头紧蹙起来。
“月,我来了。”我改了口,他又朝我微微笑了起来。
“你听我说,”我看他神智有些清醒,去拉他的手,“你被下了……”
“为什么……是暖的?”他像是不解地嘟囔了一句,人却向后倒了下去,我赶紧接住他。
(注:侧君被称为侍书,无参政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