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粉红小扇

3、第三章 死殿

　　天枢阁的死殿，十年开一次，收千名弟子，千锤百炼方成利器，十年之后，活着出来的寥寥无几。这些杀手负担起天枢阁的下一个十年。
　　死殿分六道，天道、人道、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和畜生道。分别由六位师者掌管，凡是入了门的弟子，皆按根骨条件和师者的选择被分配到天道、人道、修罗道和地狱道，至于饿鬼道和畜生道则是“试炼品”所在的地方。

　　这里很黑，很冷，墙壁上火把忽隐忽现，照在前面带路守卫的后脑勺上，鬼气森森，光无法照射到的墙角，黑糊糊的一片，似乎有无数兽隐藏其中，蠢蠢欲动，或许一不小心它们就会无声息扑上来，将你啃得一丝不剩。拐过一道弯，之后又是阶梯，似乎整个天地都是这黑色玄武石，残酷森然，只有脚步声和压抑了的呼吸声，提醒着自己尚在人间。
　　我努力跟着众人的脚步，周围的小孩不过都是五六岁的年龄，最大的看来也不过八九岁，可是很奇异的，这些孩子脸上有冷漠，有麻木，有恐惧，有悲哀，但是没有一个人哭闹，也没有一个人抱怨。大家都小心翼翼屏住了呼吸，跟着守卫走下去，即使前面是修罗炼狱，也无法回头了，因为进入死殿的那一刻——生死已经不是属于自己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在一间石室面前停了下来，“到。了——议。事。殿。”守卫的声音听起来桀桀苍老，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话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随之而来的冰凉的寒意让我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鱼贯进入主殿后，大家自觉排成几行，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大气不敢喘一声。大厅的最上方有六把暗红色的椅子，有六个带着面具的人凛然而座，在昏暗的光线下，若不注意还以为是几尊恶鬼的雕像。我偷偷打量了几眼，主位上的那几人，衣服都是黑红相间，带着同一张惨白猩红的狰狞的脸，表情却是各不相同，刻画了平静，微笑，大笑，愤怒，哀伤，哭泣六种情绪。
　　少顷，那奇特的桀桀的声音又响起“启禀众位师长，第九批弟子已经带到。”
　　有衣物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从主座上站了起来。
　　我低垂着头，片刻，有人从我前面走过，红黑的衣摆慢慢拖过，却一点脚步声也没有，居高临下的俯视带来莫名的恐惧感，我觉得脑门上出了一层冷汗，只是死死低着头，指甲掐到手心里。片刻，有又一人走过……到第四个人的时候我觉得心里平静多了，不由偷偷喘了口气，只是……是我的错觉吗？那刻着暗金花纹的衣摆似乎在我面前稍微停顿了一会？
　　那四位大人审阅了一番之后，便和主座上的另两位一同离去，整个大厅一下子轻松不少，周围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守卫走过来，大家又都站直了身子。
　　“你，你，你……”守卫一边走过一边点人，一会，有一批孩子跟他走了出去。不一会，他又过来带走了一批。他第三次带人走后，我惊讶地发现，大厅里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了，他似乎也有点摸不着头绪的样子看着我，我冲他微微一笑。
　　守卫又返回，“你们……”他缓缓说，“跟我来……”

　　我们跟着他游走在漆黑的石道中，他这次走得比较快，我渐渐有点力竭，气息也不稳了，那孩子看了我一眼，不动声色伸出手拉了我的手，向前走去；四周还是那么黑，但……手掌紧握的地方，确是有暖意的。我动了动嘴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是微笑还是苦笑。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们进入过了一个大的门廊，入口处有两个血红的大字“修羅”，门廊尽头是一座简陋的大厅。厅里有十几个孩子在两边站着，大厅上正座的是那个带着平静表情面具的人。守卫将我们领入大厅之后，便恭敬告退了。
　　这座大厅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就连正座上的椅子也是简陋无比，只呆了一会，就觉得大厅里又阴又冷。
　　正座上的人透过面具诡异无比地扫视着我们，我又做出大厅中那规矩诚恐的姿态，这次那人的气势更可怕，就如同被毒蛇盯着，我感觉背上又出了一层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他只是看着你，不要怕，不要屈服……”
　　良久，他似乎满意了，缓缓开口“你，十五”他指着我身边的男孩子，“你，十六”我知道他在说我，“这里是修罗道，我是你们的师长，现在拜师吧。”他的声音，我有点微怔……很……奇特……
　　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我和十五恭恭敬敬跪拜下去，磕了三个响头。师长挥了挥手，对一边的少年说到“小四，带他们去住的地方，顺便把修罗道的规矩告诉他们。”

　　便有位七八岁的少年领了我们向大厅的侧门走去。这位四师兄，是一个活泼狡黠的孩子，笑起来便露出两颗虎牙，让人戒心全无，他带着我们，蹦蹦跳跳地穿梭在一成不变的黑色长廊中。
　　“你们，真是好运呢，被师长看上。”他回过头，把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上一批，师长一个都没看上呢。再上一批，倒是有个孩子，但是他竟然在大厅里哭了出来，当即就被师长拎去了畜生道，我们还以为不会再添弟子了呢，没想到……”
　　十五在后面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能进我们修罗道啊，都是很厉害的人哦……师长的眼光可高了，他看上的都是最有天赋的孩子。我上次听师长说，宁缺毋滥，宁缺毋滥什么意思啊？”他皱眉，“现在都是第九批弟子了，我们这里才十六个人。我来这里快一个月了，都闲的发慌了。我听说……”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别的道上……拜师得条件是要先杀掉一个同来的孩子……”手，被握得更紧了。他看着我们紧张的样子，又笑了起来，“哈哈，我们这里当然不会啦，师长说人少嘛，一个都不舍得先杀掉呢，”忽然，他脸色一变，做了个模仿的动作，大摇大摆地向前走了几步，声音也变得冷酷无比，“总要挖掘出潜力，争斗起来才更有趣。”我毛骨悚然，他又是回头一笑，轻声说，“我学得像吧？”
　　“诺，这里就是你们俩的卧房了，我们这里都是两人一间的，”我们在一排石室前停了下来，他指着其中一间说，“我就在那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四师兄……”我拉了拉他的衣角。
　　“怎么了，十六，”他摸了摸我的头。
　　“师长说修罗道有规矩，什么规矩啊？”
　　他似乎有点惊讶，看了我一会又是轻轻一笑，“十六真乖，其实我进来的时候大师兄只说过一句话——不要挑战师长的权威！”他摸了摸头“就是要听师长的话。知道么？现在，你们先去卧房看看吧，等会我会来叫你们吃饭。我们要等最后一批孩子后才开始训练，所以，这两天你们先熟悉下环境吧……”

　　在修罗道呆了两天，也渐渐了解了一些情况，比如说，这死殿，看上去是一座巨大的坟茔，但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深入地底，分为好几层。至于这修罗道，构造非常简单，总体不过一排卧房，一个大厅和一个宽广的类似竞技场的广场，四师兄说，这是试炼场。
　　我跟十五也混熟了，十五本名莫萧，以前也是御国望族家的孩子，只是不知道惹了什么仇家，竟一夜间被灭门。那天，他带着仆人出去玩才逃过了一劫，却不知道回来看到满屋的尸体。他家灭门后，那仆人心生歹意，便将他捆了卖给了死殿。说道这里，他捏着拳头，满脸仇恨，“等我出去了，定然要那些贼人付出代价来！”他又泪流满面地搂着我，“雅儿，你真的跟我的弟弟很像……我可怜的小弟，连尸体都没有找到……”我听着他的辛酸往事，想着我的君父和爹爹，不由和他抱头痛哭，我们梗咽着约定要一起在这吃人的死殿中一起努力活下来。

　　最后一批弟子，师长竟然挑了四个孩子。我们二十个弟子在大厅中聚集了下，师长便宣布训练正式开始。
　　我在前世，总以为中国的高考是最幸苦的，十三年磨一剑，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却不知道习武更痛苦，死殿不分昼夜，每次训练都是挑战人的极限，当我以为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总能再磨半分。每次训练结束，人都像虚脱了一般，根本没有力气做梦。
　　训练如此幸苦，师兄们有时都会偷偷小懒，我却一点也不敢松懈，我在这些孩子里面年龄最小，发育不足，力气也小，武学进步更是比不上他们；只是我知道，现在的平和只是假象，总有一天，若不是佼佼者，便会埋尸在这冰冷坟墓的某处。只是年龄小是怎么也不能改变的事实，只好琢磨着用精准和内力来弥补体力上的不足。于是，每次训练，我都刻意多练习几次，每次休息的时候，也是在一边暗暗运气，即使特赦睡觉了，我也尽量撑着再多运行内力几个周天再睡。

　　这样的日子，我前世没有过过，今生却吃尽了苦头。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要给我一段镜花水月的幸福和如此多的苦难。事实上，我也根本无暇去想这些东西，在死殿，我觉得每天头上都悬着一柄利刃，他时时刻刻提醒我，不前行，便死亡！
　　最难熬的时候，我会回想那日君父温柔的容颜，他说，“雅儿，不要怕……”
　　是了，今生，我的名字叫殷文雅，我拼了命也想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