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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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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哒。
防盗门应声关闭,江珩摘了外套跑鞋,大跨步到盥洗室。
不多时,水雾淋漓,他赤着后背剃须,须后水在洗手台上摇摇欲坠,柠檬淡香裹挟着杜松。
门吱呀一声,大丹叼来手机,屏幕内外是堂姐的马屁:
“江金主,遛完狗没有?不知最近身体是否安好,信用卡里有无闲钱?小江这里有一笔利益丰润的买卖不知看官——”
江金主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没钱。”
江珩,年二五,江氏新任投行部VP,年轻有为,工薪阶级,租房一族。
江氏独子,跨国集团,业务涵盖房产、金融、影视、日用品等,下至日用百货上至豪车别墅,触手般遍布衣食住行,资产庞大。
“你怎么可能没钱?!”
“我老子有钱跟我有钱是两个概念。”江珩面对镜子,拿着剃须刀偏头划了一下,露出流畅的下颚线。
“我信用卡两年前早关了,如今是自食其力,刨去房租吃饭还有六余万工资,分分都是血汗钱。给你打过去应应急?”
“算了吧,你还是自己笑纳。毕竟创业失败,东山再起不是易事。”
江怡幸灾乐祸,“看来只能找乔家那小表弟当冤大头了。但我可警告你,我这MV势必爆火,到时别后悔堂姐我不分你一杯羹。”
“乔家?”江珩长眉一挑,模糊想起乔家确实算是自己的远方表亲,八竿子勉强打得着。
逢年过节会串串门,但家大业大面孔实在是多,难以记全。
江珩喉咙里溢出哼笑,道:“你也知道是‘冤大头’。三年前你就开始集资,到现在,成片呢?哪吒都该出来了吧?”
歌坛天后瞬间失聪,喂喂半天找不到信号。
再回来时正色道:“做人要不拘一格。不过说到乔家,乔易炀最近盯着你《不问天》的影视剧呢。这两天少出门,免得被人缠上。”
《不问天》,N年前江珩掏光口袋里所有零花钱买下的版权,当时被江父一屁股踹出家门,大斥败家子。
但事实证明江家独子还是有其独到的眼光的,《不问天》如今成为影视剧中炙手可热的大IP,盯着这块肥肉的大佬巨鳄如过江之鲤。
江珩:“《不问天》我都匿名注资的他怎么知道——等等,你?”
江怡:“老弟这可不怪我,他给的太多了。”
江珩怒极反笑:“八二,我八你二。”
江怡:“……我六你四。”
姐弟俩就分赃插科打诨数句,江怡以七三战绩落败。
收线前悻悻道:“行吧,让你一把。不过能让你吃亏的,大概也就你家那个小艺人顾知吧?”
话筒对面爆发一阵毫不掩饰的狂笑。
“现在想想都觉得解气,江大少深夜步行买水喝,结果信用卡被刷爆啊哈哈哈哈……”
江珩手下一抖,嘴角立时一道红线,须后水啪地一声摔地落成八瓣。手忙脚乱中听江怡在话筒里叫唤:“大珩子!人呢?!”
“挂了。”江珩接过电话,任一地狼藉,沉声道:“重申一遍,顾知不再是我的艺人。”
*
翌日。
顾知掐算着点,错过对方遛狗的时机,搭乘电梯下楼。
九楼高度缓缓降落,厢门打开,一楼大厅内,提着公文包正欲走来的江珩抬头。
明亮厢体内外,两人表情凝固,面面相觑,脑子里同时飘过“阴魂不散”四字。
顾知面无表情又眼疾手快地揿下电梯键,在江珩最后一个大步赶来前关门,蹭地一下又上楼了。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顾知面无表情地想。
在接下来的三天内,绿化小路、便利店内,甚至垃圾桶旁……
他们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频率偶遇着,如果不是隔着大几位数的钱款,顾知都要怀疑对方是自己的私生fan了。
终于有一天,谜底揭晓了。
轿厢宽敞而光线充足,云母石铺就的四壁波光粼粼,如湖水般倒映出两道身形优越的剪影,分占南北两端。
两人无话。
江珩罩一件银灰风衣,里面套一身丝质家居服,斜倚在墙上,薄薄的眼皮半耷拉着,像是刚从床上爬起,很倦懒的样子。
顾知提着食品袋,抬手,停在电梯楼层键上。
那一瞬,无数债主激情闯入负债人家中手刃仇敌的新闻血淋淋穿脑而过,手指逡巡几下,终于摁下“11”层。
身后的江珩也靠过来,他个子极高,投注下的阴影能轻而易举地将顾知拢住。似乎是注意到顾知的楼层,动作微顿,终于慢悠悠摁下某个楼层。
顾知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
电梯平稳上升,变成一辆长途马车,慢得不可思议。
终于——
十一层到了。
顾知目不斜视稳稳走出,拐弯,上楼梯,出楼梯口,一气呵成。
步入走廊,就见江珩半掩着嘴打着哈欠,从电梯走出。
“……”
为了向“债主”隐瞒真实住址而故意摁错楼层的顾知,他缓缓停下脚步——
他总有种在任何社死场合中游刃有余的天赋:“挺巧。”
“不巧。我半年前刚搬来,我妈把这一层都转给了我,现在户主都是我。”
江珩的态度堪称谦虚,语气却让人恨不得一个脚底板狠狠抽过去。“实不相瞒,我记得当初看合同时,租给的分明是一位叫‘顾知’的租户。”
某种不详的预感涌上顾知心头。
江珩抱臂,微笑着注视他:“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对不对顾先生?”
缘,妙不可言。
相看生厌的两人默契地在自家房门前挂上木牌,互相标注对方的作息,以免再发生尴尬的撞车。
这一套流程显然效果显著,顾知的眼睛净化了两天。
再次开门时,另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门口,准确来说——
是江珩的门口。
“顾先生?”
展平诧异。
——乔易烊的总助,手下一号得力干将。做人严谨周到,算是与顾知关系平平的少数乔易炀亲信。
顾知微微颔首,不待展平寒暄几句,那边门打开,大片光辉暖阳从江珩身后泼洒而来,金箔一般熠熠。
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是身高优势,另那声音自有一股居高临下之感。
他问:“贵姓?”
样子倒是与顾知平时见到的不同,现下肃穆冷厉许多。
展平垂手而立,低声在江珩面前诉说,听不分明。
江珩倒颇有涵养地听完。
顾知已经出门,正在等电梯,忽然听他问:“你今天来,是谁的授意?”
展平一愣,道:“是公司高层开会……”
“那他人呢?”江珩问。
展平冷汗涟涟,言语含糊:“乔总他还有些要紧的事,改日登门拜访……”
江珩斜倚门口,锋利眼神逡巡着语无伦次的传话人,并不言语。
等他结结巴巴编完理由,只颔首,简单道:“回去吧,告诉那个姓乔的,不用再来了。”
展平:“可是您——”
“不用拜访,我江某受不起。”江珩言简意赅,单手抬起,掌心朝内向外一挥,这是个不容辩驳的送客姿势。语气放重:“去吧。”
说完,余光瞥了眼在电梯旁百无聊赖听墙角的顾知,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展平怔愣,茫然四顾。见顾知在一旁,更是手足无措。
顾知提点道:“这人说一不二,不过话也没说错。”顿了顿,“回去吧,告诉乔易炀不用白费力气了。”
*
展平回到驾驶座中,阖上车门。
车厢内男士沉香缭绕,荔枝纹真皮环绕的后座中,乔易炀正翻看公司季度盈利报告,听到声响抬起眼皮,问:“怎么样?”
展平深呼一口气,道:“如您所料,谈崩了。”
严格来说,根本没谈,只是单方面地被打发走了。
“江家大少,即使被家里赶出,虎落平阳,还是傲气不减啊。”乔易炀虽如此说,眉眼却依旧突显一抹戾气,啪地一声摔落文件夹。
“先回去吧,改天再议。”
展平想到顾知的提醒,情不自禁道:“乔总,《不问天》这个项目,公司应该是很难拿下……”
想到上司独断专制的性格,悄悄噤声了。
换了个话题:“今天下午六点,您和康健集团的千金还有个约会,需要为您准备……”
乔易炀烦躁:“不去。”
一阵沉默。
展平为难道:“这是乔董为您亲自安排的,如果无故失约,恐怕老宅那里难以交代。”
豪车开出小区外,绿影灰街飞速闪退,乔易炀低头,摩挲着掌心内一条腕表,铁质表链流连在五指间。
是数年前Cartier Tank系列,边缘都已磨损,显然是长期把玩所致。
展平虽不懂一块手表对乔易炀代表的特殊意义,但他的上司似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相当恋旧的恋物癖。
揣摩数分,他状似无意道:“说起来,在小区内,我还见到了顾先生。”
乔易炀手指顿住:“他去那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