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回来后，渣渣们火葬场了》武盐

2、第 2 章

　　翌日，某私人医院，VIP病房内。
　　晨曦微露，黑松自窗外探首。

　　“知了！”
　　一位戴墨镜、踩高跟的女士风风火火冲进，年龄三十上下。甩开墨镜，露出张明艳大气的脸，正是搭档七年的经纪人李如玉。
　　“我的娘哎小摇钱树你可没事吧？”说着，上上下下检查一遍，揩足了油，意犹未尽地收手。

　　顾知：……
　　惨遭咸猪手的摇钱树倚在病床床头上，整个人陷落进柔软洁白的羽枕被褥中，只露出一张光洁但缺乏血色的脸来。
　　一件黑色皮质夹克随动作滑下，李经纪眼疾手快地接住。

　　“小知了什么时候改变着装风格了……”她摸了两手，皮质温凉顺滑，翻过衣领一看，眉毛一挑：“这谁的？”
　　“就昨天晚上捞顾哥上来那男的。李姐你怎么知道的？”
　　小林凑过去，只见衣领上金线勾勒出花体字母，龙飞凤舞——JIANG。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没有商标。

　　“废话！”李姐赏了他一颗暴栗：“因为你顾哥名字里没‘jiang’，懂了吗？”

　　这件夹克，版型随意，简洁到简陋的地步。但颜色皮质皆为上等。
　　李大经纪不是不识货的人，抬手举到窗边，阳光顺天然肌理渗透下来，呈现一种幽蓝色调。没有商标，说明是私人定制。
　　这年头，除了真正讲究人，谁还会请私人裁缝专门订做一件日常穿的夹克，又有谁会如此大剌剌送给陌生人呢？

　　“如姐，你能找到它的主人吗？”顾知双手交叠，眼神落到衣服身上，“我想当面道谢。”
　　“我试试，怕只怕连面都难见一次……？”李经纪若有所思。
　　想到此人是乔易炀的宾客，下意识不愿让自家艺人多做接触。
　　于是神色转肃，郑重道：“这些你都不用操心。关键是昨晚的落水，知了，你老实告诉姐，是不是因为乔易炀？”

　　病房内陷入一片寂静。
　　——乔易炀。

　　窗外松针涌动，随记忆哗哗翻飞至过往——

　　十六岁，他还对乔易炀有所期待的年纪。

　　黄昏，乔家大肆盛办的生日宴上。
　　顾知未收到邀请函，虽然他早已将礼物备好。
　　一支腕表，Cartier Tank系列，挑了很久，只为投其所好。

　　他生性寡言，继顾文宣来到，随其大施外交手段，步步蚕食顾知交际圈。到如今，能称作朋友的，也就仅仅乔易炀一人。
　　是以，尽管乔家未曾诚意邀请，顾知也腆脸上门，打算简单道一句“生日快乐”，便速速离场。

　　谁料一扇门后，听到唯一朋友的心声：
　　“……顾文宣是我好友。但顾知嘛，不过是个消遣玩意儿，玩玩而已。”
　　“那炀哥，你这么说，我可就对顾知下手了？有一说一，长得不错。”
　　少年声线懒散，嗤笑一声：“随你便。”

　　顾知全身血液倒流，想要敲烂那薄薄的木门，看他们揭了人皮的丑恶嘴脸。
　　又料到进门也不过自取其辱，热血涌上头又极速冷却，在门外站了良久，小腿痉挛着离去了。
　　哐当！一道圆滑的抛物线，礼盒进了垃圾桶。

　　自那日起，顾知便对他不冷不热。
　　乔易炀心高气傲，虽然奇怪于平日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冰美人忽然有天也不假辞色了，但以他的个性绝不会主动迁就。
　　更何况顾知不过是顾家的一个弃子，毫无利用价值可言，有什么可值得费心的呢？
　　乔易炀那时也不过十五六，却因为乔家上下言传身教，成为了个不折不扣的利益至上者。

　　于是两人越走越远了。

　　直到三年后，他与所谓名利场上的挚友，顾文宣携手进军影视圈。
　　——一个向上空降管理层，一个下放体验演技派，那种针锋相对便升级了。

　　彼时，顾知白手起家。
　　大哥漠然无视，看他在影视圈里挣扎，终于敲破那一小道罅隙，眼看光明在即——
　　却每每被告知刚敲下的戏，总会被乔易炀截胡，转奉给顾文宣，任君采撷。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犯蠢的理想主义。你这样毫无背景的素人，珠宝到你那也会蒙尘。但放到我手里，我才会尽其所能发挥到它应有的价值。”
　　乔易炀在咖啡厅里，随意把玩着手里的魔方，反手掷在顾知脚下。
　　“顾知，你有什么商业价值？别拍戏了，白费力气。”

　　他怎么反击的？
　　回忆……恍惚间他好像记得将手里的咖啡一把捅他脸上了，很痛快，唯一遗憾的是跟他扯皮太久，咖啡都晾凉了，没能皮开肉绽。

　　泼完咖啡后，很快他便完成任务离开了。再后来的剧情——

　　【我可以为您传送，】系统在他脑海中小声道，【但您得……】
　　顾知：【我同意。】

　　系统难以置信：【您您您同意做任务了？】
　　【嗯。】
　　【您同意了！！！】

　　系统的尖声欢呼几乎要刺破屋顶，但不幸只有顾知一人能听到。顾知耐心地等待小系统的个人狂欢，语调不急不缓：【你说的火葬场值，怎样才能收集？】

　　系统收敛喜悦情绪，侃侃而谈。
　　在这个世界中，他需要收集三位重要配角——原身的大哥顾明远、竹马乔易炀以及养弟顾文宣三位的火葬场值。
　　一边说着，顾知眼前浮现了四支进度条，其中三条分别书写“顾明远”等三人的姓名，最后一条则代表”生命值“。
　　字迹到窄长的进度条都深灰，显然任务还未开始。

　　而前三条代表的火葬场值，即配角因为顾知而生发的在意、伤心、悔恨、苦痛等情绪。
　　情绪越深，进度越长，当一支到达峰值，意味其代表的配角火葬场值以收满。三支全部满格，大功告成。

　　顾知：【怎样才能收集火葬场值？】
　　系统支支吾吾：【这个这个……需要宿主自主探索，扮扮可怜、诉诉苦什么的，应该能有成效吧？】

　　所幸顾知并不指望人工AI能提什么建设性意见，摇摇头，说：【你能指望施暴者对受害者产生悔恨痛苦这样的情绪吗？】

　　【不能。】

　　【所以为什么你会认为弱者只需要哀求、诉苦就能得到暴徒的宽宥呢？在意、后悔，那是对同类才会产生的高级情绪。】

　　顾知垂眸，清晨乳白的日光投入病床，浮尘下更显得他脊背单薄，有种催人心折的脆弱感。但那清隽的下颌和沉着的眉眼，又叫人凛然不敢侵犯。

　　【你认为当乔易炀或者随便三人中的一个，他们在挫败、中伤‘顾知’时，是将对方看作平等的人来对待吗？】
　　系统下意识追随着他的思路：【不能。】

　　顾知笑了下：【一个物品，一件摆设。随意怎么说。】

　　系统似懂非懂，宿主或许是在影射什么，但它不懂。
　　人的情感实在是件太错综复杂的课程，其概念之模糊逻辑之无序简直叫统无处抓手，每次统考它都是D-。
　　所以，它模模糊糊地想……到底该怎么做呢？

　　【作为‘顾知’，首先要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去攀附任何人。】
　　顾知轻声道，【至于你们所要求的火葬场，是将自己所蒙受的不公抛开、归还……在我们的文化中，这叫做‘自作自受’。】

　　回到现实——
　　“前段时间，你是不是因为乔易炀拒绝你跳得水？”
　　李经纪的话如平地一惊雷，炸得顾知耳膜轰鸣，下意识看向她。

　　“不用看我，如姐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抬脚要走哪步道我都猜得清清楚楚。”
　　李经纪说，叹了口气：“他戏弄你，你心里不痛快，所以想跳楼？姐都知道。”

　　顾知：……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样想着，脑海中渐渐涌出一团记忆。

　　在他完成任务离开后不久，乔易炀态度便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大转弯，由原来的不屑一顾到发了疯似地撩拨原身。
　　嘴也不斗了资源也不抢了，开着跑车到他公司门下，满坑满谷的火红玫瑰招摇过市；深夜怀中捧送来夜宵，在灯光下冒着腾腾热气。
　　更不必提情人节夜空的焰火、七夕葡萄藤下的小意温存……足以让任何一个人沦陷。

　　若是顾知在，凭着对乔易炀多年的了解，恐怕还会疑心温情之下有更大的陷阱。

　　但原身没有。
　　在这样一位超级富二代面前自然而然地沦陷了，甚至于为他毁掉前东家的签约，投奔至乔柯娱乐——乔家名下的经纪公司。

　　顾知了然，乔易炀，或者说此刻该改口叫乔总了。
　　在原身爆火之后，终于眼睛开光看得到他的商业价值了，于是选用了在顾知眼里相当不入流的下作方式，将人挖到自家公司了。

　　果然，前东家负债累累破产。原身憧憬着美好爱情。
　　乔易炀却若即若离了，似乎是乏味了。

　　直到原身一次冲动，跑出片场。
　　留下暴跳如雷的导演，跑到乔易炀面前，冲动地说一句“我喜欢你”。

　　轰趴中，万众瞩目下，乔易炀盯他很久，忽然笑了，说：“你也不过如此。”
　　全场哄堂大笑。

　　*

　　那难堪的情绪尚残留在胸腔内，顾知阖上眼，似乎是想借此摆脱掉某种酸涩的苦痛，深吸口气。
　　再睁眼，瞳仁清明：“我喝醉了，不小心跌下去的。”

　　“所以，”李经纪狐疑，“真不是因为乔易炀自杀？”

　　迎着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顾知也不多解释，一脸无辜的平静：“我迷途知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