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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嫉妒的嘴脸最难看(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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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黛玉催了好几声,孤竹君才压着满腔火气跳了下来。他看着黛玉疑惑的秋水眸,嘴里一阵阵的发苦。黛玉尊重父亲的隐私,自然不会偷听林如海与师拱辰的谈话。可孤竹君好奇师拱辰鬼鬼祟祟的要说些什么,才刻意的偷听了一耳朵。
不听还好,一听差点气破了胸脯——吾家契主一心当你是个雅人?你竟然馋吾家契主的身子!成何体统!不是说孔丘那小子家的门徒作风再正派不过的吗?这是哪里来的异端!
他气哼哼的对黛玉道:“我敢打赌,那师家小公子绝对不是个好人!他……”
“他怎么?”黛玉凝眉反问。
孤竹君硬生生的把一句“他竟然说他倾慕于你”给咽了回去。
说了又有什么用?倾慕淑女算什么罪过?难道自家契主不值得倾慕不成?
冒冒然跟黛玉告状?黛玉如今情窦未萌,只要自己不说,她自然对师拱辰不做他想。可若是自己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万一她果真对师拱辰动了情思,又该如何是好!
骂他唐突?他是有些唐突,可他跟林如海说得明明白白,只求留黛玉三年,三年之后与求亲之人公平竞争。黛玉本就只有十三岁,三年后也不过十六。便是师拱辰不求,三年之后林如海也未必舍得将她许配给人。这一要求固然唐突,却也合乎人情。
他忽然发现,师拱辰这一记直奔要害的夺命直球,他堂堂一个大妖王,居然毫无办法。
他越想越烦乱,揪着一枝花,差点没把花瓣给薅秃了。黛玉看着他,越看越疑惑。她如今十三岁,若在寻常女子的年纪,便该来癸水了。只是她修为已深,早在可以来癸水之前,便早早的斩去了赤龙。然而嬷嬷们不知这些门道,见她渐渐长成,私下里便教导了许多女孩儿家应懂的事。黛玉自知道这些隐私之事后,也曾留意周围的女子。雪雁去岁便来了癸水,红着脸管嬷嬷要月事带。青雀……青雀怎地好似从来没有动静?她比自己还年长数岁,虽也修行,但也未到斩赤龙的境界,照理来说早该有了月事才对。黛玉只道是他素日掩饰得好,除此之外并未多想,可此时看青雀这无理取闹的架势,怎么看都与嬷嬷所说的来月事的女人的症候相合……
想及此处,黛玉脸红了红,悄悄道:“你且忍忍,在外头不方便,等回去家里,我叫厨房备乌鸡汤给你。”孤竹君自入尘世来,便也跟着吃了不少烟火食,但大体口味仍偏食素,听她突然要给自己备鸡汤,实在摸不着头脑:“喝乌鸡汤作甚?”
“益气补血,驱寒暖宫。”黛玉小声道,那抹红晕自她面上蔓延开来,连带着两只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嫩红,“你现在正紧需这个呢。”
“啊?益气补血?驱寒暖宫?我?”孤竹君愣了好几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姑娘,你是觉着我……”
黛玉轻轻颔首:“我听嬷嬷们说,女子来癸水时,性情会格外焦躁易怒。你身子不舒服,就该早说的,累你一路跟着出来,便是没着了风,也该累着了。你先去歇着吧,西头那间禅房是咱们过去来时呆过的,他们收拾得也还干净。”
“我、我、我……”孤竹君自生下来,还没想到来癸水一事有朝一日竟能和自己扯上联系,一时气到结巴。
还没等他“我”出个分明来,林如海便走了过来:“玉儿,看花呢?”黛玉摸了摸脸,哪里好意思告诉爹爹自家正说些女孩儿家的私密话,便指着一枝茶花道:“这树十八学士竟是比府里的开得还好。”
林如海笑道:“山家清净无尘念,侍弄的花木自然也少俗韵。”黛玉见他一副要与自己长谈的模样,怕孤竹君久站不适,便背后挥手让他去房里歇着。孤竹君正被她打击得脑袋木梆梆,巴不得赶紧走开消消满腔欲炸的郁气,便依令退下。才走至连廊的拐角,忽地风中吹来林如海的一句:“玉儿,你觉得师家的两位哥儿如何?”
孤竹君一个趔趄,连忙扶住旁边的花窗,隐身拐角后贴着墙根站好,竖着一只耳朵偷听。黛玉并未疑心隔墙有耳,未曾留神感知左右,便也未发现他的存在:“匆匆一面,也看不出媸妍,只觉得他二人谈吐倒是不俗。”顿了顿,又好奇道,“爹爹为何这样问?”
“心血来潮,才有此一问。”林如海打着马虎眼,笑道。
黛玉不疑有他:“那爹爹觉得他二人如何呢?”
林如海含笑道:““拱辰年少却恪己萧肃静,最难得的是方而不拘,直而不迂,是个有趣的孩子。”
黛玉等了会儿,听他对师仲卿只字不提,便提醒道:“那师家二公子呢?”
林如海想了想:“仲卿有乃父之风。”
黛玉眨眨眼,顺着爹爹的话道:“崇尧伯父当年也是一时龙凤,子生肖父,可见师家再振门庭之日不远矣。”
数丈之外,回廊拐角,孤竹君死死的咬着袖子,脸都快气歪了。
风迢迢,心凄惶,那天的孤竹君深刻的领会到了引狼入室的真谛。
又在云岩寺用了顿斋饭后,林家人打道回府。黛玉惦记着孤竹君的身体,特意吩咐厨下给炖了乌鸡汤,里头添了生姜、当归、党参、红枣等许多益气补血的东西,炖出来后清清澄澄的一碗,滋味倒是不赖。孤竹君硬着头皮去喝,却是越喝越憋闷,心头的小火山着了又灭灭了又着,终于一个按捺不住,在黛玉睡下后,他留下一个化身在房,真身蹿了出门,御风踏云,跑到了数百里之遥的扬州。
扬州最为声名遐迩的云台班刚刚在一位盐商家里唱完了堂会,卸了妆坐了车慢悠悠的往回赶。台柱子玉娇娆新得了扬州府尹家的四公子的青眼,一台小轿早早的候在门口,人一出来就接了去,晃晃悠悠的直往府尹公子为了金屋藏娇而购置的私宅行去。
长空中,银月清亮如洗。蓦地,一道黑影如鹰隼般从天疾下,生生自窗口蹿入小轿。眼也不及眨的一霎之后,黑影后蹿出小轿,几个纵跃,落在了某处玲珑楼阁的飞檐之上。前一刻尚自千娇百媚的坐在轿子里的玉娇娆此刻化作一只软趴趴的赤狐被孤竹君捏着后颈皮提在空中,惊叫道:“大人!轿子里没了人他们感觉得出来啊!”
孤竹君衣袖一鼓,气浪跌宕。两名轿夫方觉得肩上的重量一轻,还未来得及奇怪,便觉肩头复又一重,便不疑有他,接着埋头赶路。赤狐松了口气,毛茸茸的狐狸脸上挤出了谄媚的笑容:“大人,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过来了?早支应一声,奴家就算是天上下火雨都得自己赶过去,哪里需要劳动大人您的大驾啊?”
孤竹君沉着脸,看着她的眼神阴沉沉的像藏着刀子。妙光瑟缩了一下,旋即意识到他不是在瞧自己,而是在瞪着某个臆想中的可憎形象。她四只爪子胡乱的凌空刨了几下:“可是哪个不识相的给了大人气受?大人不管遇到什么烦难,奴家都会披肝沥胆给您排忧解难。就是……您能不能先放奴家下来?”
孤竹君手指一松,妙光“啪叽”一下掉在了瓦片之上。她连忙稳住身形,媚笑道:“究竟是哪个不识相的得罪了大人,奴家替您整他!”
孤竹君拉着脸:“确实是个不识相的。”他咬牙切齿,“狐狸你说,你苦心孤诣的培植出的一盆名花,凭空杀出来一个不速之客,说两句好话就想白白抱走。这算什么事?”
妙光一头雾水,但仍附和着骂道:“就是,就像自家辛辛苦苦种了一顷地的白菜,随便过来一头猪就可以拱的吗?什么都没做就想捡便宜,天杀的事!不要脸!”
“别说粗鄙之语!”孤竹君“哼”了一声,转头自己接着骂道,“不过狐狸你说得对,这样的人何止是不要脸,简直是不要脸至极!吾家契主天生仙种,修行有成,是他一个凡夫俗子能高攀得起的吗?”
妙光:……
妙光傻了一瞬,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磕磕巴巴的问:“大大大人,莫不是有人向你家那位谪仙人提亲了?”
眼前飘过师拱辰那张分外年轻俊逸的脸,孤竹君嘴角一撇,嫌弃之意毕现。妙光一看他这幅神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懂得?眼珠骨碌一转,故意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位谪仙人那般出尘,有人来提亲不是应有之事吗?”
“狐狸,别给吾拽文。吾听着头疼。”孤竹君烦躁道,“凡夫俗子,哪怕是生得一副好皮相,那也是凡夫俗子,怎配得上吾家契主!”
“只是来提亲而已,又不是当真来迎亲,大人急什么?”妙光小心的觑着孤竹君的脸色,“只要林大人不许,大可当做不存在。再说了,林大人那般疼女儿,只要那位谪仙人不点头,哪怕是皇帝老子求亲,嫁不成就是嫁不成。奴家看那位谪仙人近几年的情状,似乎已在修炼上得了些滋味,怕是无心男女之事的。”
孤竹君脸色暗了暗,这下暗得连他自己都觉着怪异,不由自主的道:“吾家契主已修至含胎之境,再进一步便可炼得元婴。男女之事早就无需禁忌了。”
“那不是正好么?”妙光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了退,“人间自有无数青年才俊来匹配,要是凡夫俗子看不上,还有不少飘逸神秀的修道人,找夫郎不容易,找个道侣还不容易?”
“别说了!”孤竹君低喝道,墨画的眉快要拧成了死结。
“这些都是合情合理之事,纵是奴家不说,大人难道便想不到吗?大人从前没这么刻薄的,您到底在抵触什么?”妙光又往后缩了缩,把自己堆在了檐角旁,四肢紧绷,随时准备夹着尾巴跳楼逃命的姿态。
“大人莫非……是喜欢上那位谪仙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