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幸》张水流

6、六忆

　　“我愿与明澈携手走过春夏秋冬，从青丝到白头，生生世世。”
　　“明澈是潜入我血里，刻进我骨子里的，洗不掉了。”
　　“生前盼做同心人，死后化为相思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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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故地重游触景生情吧？
　　祁墨回到Y城的第一晚就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回到了初中的时候，拥挤的小房子里摆满了各种二手家具。
　　有年代感的木桌上放着一张折叠过的纸条。
　　祁墨一见到便像触电般地站了起来。
　　他拿起那张纸条，打开，将那一串数字完完整整地背了十几遍。
　　随后安心地将他放回原处。
　　短暂的一个梦让祁墨惊醒。
　　还记得……自己竟然还记得那十一个数字。
　　他怀着一丝侥幸，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他越来越相信就是这个号码没错。
　　“喂？”手机那边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
　　祁墨挂断了电话。
　　无声叹息的背后是希望的破碎。
　　心脏的猛烈跳动瞬间平息下来。
　　叔……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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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
　　Y城某中学有一个小混混，成天无所事事，在班上吊车尾，所有不良少年该具备的都具备了。
　　可以说就是小混混的标兵范本。
　　某一天放学路上，小混混今天心情不好就把身边的兄弟们都支开，自己一个人在河边散步。
　　天色昏暗不少，路灯也一齐亮了起来。
　　这时小混混注意到前面走来了一个人。
　　头发乱糟糟的看不见眼睛，胡子拉碴的，双手跟自己一样插在裤兜里。
　　就是这么一眼，那人却站在自己前方不动了。
　　开口便说：“你是不是把刘宇打了一顿啊？”
　　“哦？怎么了？他惹我不高兴了。你不会是他派来的打手吧？就你一个？”
　　小混混想着这个大叔该不会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吧？
　　不自量力。
　　“我们打个赌吧？谁赢了就答应对方一个请求。”
　　大叔的声音显得低沉沙哑。
　　“赌什么？”
　　小混混想看看这个人到底发什么疯。
　　“打架。”
　　“噗！”小混混哈哈大笑起来，“可别说我欺负人，识相快点滚。”
　　小混混也是有原则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可是这大叔非要打一架，那就……放个水？
　　“你还没说你赢了想要什么呢？”
　　“啊？”小混混嗯呃了半天，还真想不出来对这个人提什么要求。
　　“那就……给我做一星期饭？”
　　其实只是小混混这时候饿了而已。
　　“就这？你们食堂不是有饭吗？”
　　“难吃死了，我从来不吃。好多人都是吃外面的。”
　　“那成交。”
　　只是到了最后，小混混被大叔摁在地上摩擦。
　　“靠！”
　　“嘿！臭小子，跟我斗？怎么样？明天给我去跟小宇道歉，还要答应我以后都不能再随便动手了。”
　　“凭什么？！我没答应你后面那个！”
　　“答不答应？”大叔一边问一遍将小混混的身子压在膝下。
　　”啊啊啊！”小混混的耳朵被大叔揪了起来。
　　“早就听说小宇的班里有你这么个刺儿头，这么一看不过如此。”
　　“有本事再比一次！”
　　结果小混混又差点亲吻大地。
　　“服不服？”
　　“不服！你等着，我迟早收拾你。”
　　小混混还处在变声期，还带着些许稚气。
　　“嘴还挺硬……答应我的别忘了。”
　　大叔松了力道，打算离开。
　　小混混站了起来，盯着远去的那个背影。
　　可谁知那人转过身来，指着小混混喊：
　　“我记住你了！叫方墨是吧？敢再欺负我们小宇试试看！”
　　“嘁。”
　　方墨这辈子第一次被揍得这么惨。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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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吃吗？”大叔看着方墨鼓起来的腮帮子，好奇地发问。
　　“还……还行。”方墨说完便埋头吃了起来。
　　“那……要不这样……我每天给你做饭送饭，你给我个地方住怎么样？”
　　“哈？”方墨差点把嘴里为咀嚼完的米粒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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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不要紧吗？您之前帮我们小宇教训了那个方墨，说不定会找您麻烦的。”
　　中年女人握住大叔的手，担心地问。
　　“在你们这儿打扰太久了，再说了我怕方墨那小子还惹出事来所以就打算盯着他，我镇得住。”
　　“可……万一他对您……”
　　“没事儿，我观察了他好几天，肯定他本性不坏，好好教育应该没问题。”
　　“那您一切小心。”
　　“小什么心？他就一小孩儿，我怕他干嘛？我倒想看看这小屁孩究竟坏到了哪个地步。”
　　后来大叔才发现，方墨这小孩儿就是个刺猬。
　　看上去浑身是刺，难惹得很。
　　可若是翻过身来，又柔柔软软地不像话。
　　于是想把这个一点儿也不直率的小家伙给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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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叔我书呢？”
　　方墨一大清早就扯着嗓子在东翻西找。
　　“喊什么呢？你叔不在这儿吗？”方墨顺着声音望去，这个一点儿也不注意打扮的大叔正指着他自己。
　　“我是说我的书。”
　　“是啊，你的叔在这儿。”
　　“你幼不幼稚！我快迟到了！”
　　“好好好不逗你了。找哪本？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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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墨父母在外打工，所以常年都是方墨一个人照顾自己。
　　这下来了个叔，家里热闹了不少。
　　“叔你姓什么啊？”
　　“我姓方啊。”
　　“还真以为是亲的了啊？你只是暂住在我这儿，我也只是出于礼貌喊你一声叔。”
　　“反正你就继续喊我叔不就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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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敢随便打架我打折你的腿。”
　　“是他先招惹我的，我最近都没打了。”
　　“这么沉不住气吗？你看看，手都给我打折了，怎么吃饭怎么写字啊？”
　　大叔指着方墨绑着石膏的右手骂道。
　　“我可以！用勺子！”
　　“可以个鬼！”
　　于是那天大叔给方墨下了一碗面。
　　“……”
　　“来来来，叔给你喂。”
　　大叔虽然看上去好心好意地喂食，但是方墨知道这人就是在特地羞辱自己。
　　自己一张嘴那人就把筷子移开，来来去去好几次，搞得方墨后面索性不开口，大叔就坏心眼地又把面凑到方墨嘴边，还特地碰到上下的嘴唇，不开口就一直僵在在这儿。
　　“我不打了！不打了还不行吗？”
　　“这就乖了。”
　　“别摸我头！”
　　“来张嘴，啊……”
　　方墨屈辱地吃了一星期的喂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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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这家伙的心事重重的表情……该不会谈恋爱了吧？单恋？”
　　“喜欢哪个女孩子啊？我猜猜……”
　　“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喜欢男人也不要紧。”
　　方墨的脸红得比桌子上的桃子还厉害。
　　“不是不是不是！”
　　方墨借口溜了出去。
　　喜欢男人也不要紧的吗？
　　是正常的吗？不是病吗？
　　方墨将脚边的石子踢开，在地上滚了几圈后落进河里。
　　咕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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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墨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是自己早上打的那个号码。
　　祁墨的大拇指停在绿键上方，深呼吸过后才接通电话。
　　只是那人的第一句话就让祁墨震惊不已。
　　他想等对方开口，可是双方都沉默了许久。
　　“一直不说话的话……是方墨吗？”
　　早上分明不是这个声音，现在却……
　　“叔！”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说：“很晚了，不过要见一面吗？很久没见了，听说你搬家了啊，不过你应该没那么乖现在就睡了吧？”
　　祁墨发现自己已经盖上毯子准备关灯了。
　　叔对自己的印象还停留在初中那时候。
　　见了自己会吓一跳吧？
　　下一秒就换了衣服，整装待发。
　　“好！”
　　祁墨连地址都没听清，就答应了。
　　只是开了房门一转身，就看见隔壁有人走了出来。
　　随后更魔幻的剧情发生了。
　　走出来的那人懒散地靠着门框，说着祁墨手机里面一模一样的话。
　　声音都一样。
　　祁墨注意到那人也望着他后，将耳边的手机放了下来，一脸平静地说着：
　　“解释一下吧，夏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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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祁墨第一次叫夏弥的名字。
　　夏弥嘴上的笑一点一点地淡了下去。
　　此时无声胜有声。
　　夏弥舔了口嘴唇，面向祁墨说：
　　“其实今年我43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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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时候真长那样，就是没怎么收拾，看上去邋里邋遢的，胡子也没剃，逆生长行不行？”
　　“伪声懂不懂？哥我……叔我低沉沙哑的嗓音是真的很有魅力。”
　　别说现在这个外貌骗子是不是叔，这嘴巴功夫两人的确一模一样。
　　不过现在好像更不要脸了，还更幼稚了。
　　之前真没发现，到是因为夏弥这性子自己对他有种莫名的好感度和依赖感。
　　竟然一直没发现，的确声线很相似……
　　祁墨不禁看着夏弥出了神。
　　“喂！你笑什么啊？”
　　“我笑了吗？”
　　“对啊。你看看，笑得更厉害了。”
　　夏弥指着祁墨
　　“好久不见了……叔。”
　　夏弥愣了一下，以为这家伙会发脾气，结果……竟然一本正经地跟自己问好吗？
　　夏弥也不忍勾起嘴角，说：“嗯，好久不见了。”
　　回酒店的路上，夏弥搂着祁墨脖子，说：“臭小子，竟然长这么高了，现在很乖很听话嘛……”
　　祁墨躺在床上回想着曾经的一切，发觉自己完全没办法平静下来。虽然开着空调但还是感觉有些燥热。他双手捂着脸，发现竟然有些烫。
　　随后竟然是忍不住的嘴角上扬，他翻来覆去，翻着手机里的相片，那里面有好几张两人的合照，还有刚才拍的那张。
　　祁墨自此对夏弥开启了初恋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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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来来！要拍了啊！”
　　夏弥拍照是专业的，他还带了设备。
　　其他五个人都知道，夏弥爱拍照，就光是一杯茶他都要拍好多张。
　　更不用说每次聚会什么的了，每次都要大合照。
　　那就手机横屏大合照了。
　　姜医生又不怎么喜欢拍照，但是合照当然还是要拍，只是夏弥特别会挑毛病，一下说光线不好，一下说冥原闭眼了重拍。
　　不一会儿两人又闹了起来。
　　其他人表示已经习惯了。
　　“山里就是空气好，还凉快。”
　　“对啊。”
　　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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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拍的很好看对吧？”
　　夏弥把自己刚刚拍的照片都给祁墨看了一遍。
　　“可是社长，这些照片里……都没有你。”
　　“嗯？没关系的，我有合照了。有很多的。”
　　“这次的合照还没拍吧？”
　　夏弥很喜欢拍照，不过他自己的照片倒是最少。
　　夏弥喜欢拍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事物。
　　“瞧我这记性，我给忘了。”
　　众人又去游乐场消遣，将这里有名的设施都给玩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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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团建，以尚许的意外受伤作为结尾。
　　不止祁墨一人察觉到尚许回来后的不对劲，其他人也察觉到了，果不其然尚许跟社长吵了一架就离开了西风社。
　　祁墨偶然间听到了一些片段。
　　“你问过我们的意见吗？”
　　“莫名其妙地就让他加入了？”
　　“冥原是什么人你不清楚？”
　　……
　　为什么？之前听说冥原加入的时候尚许不是挺高兴的吗？
　　怎么突然就发起火来了？
　　再没多久，冥原也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冥原最后一次在西风社也是与跟社长发生了争执。
　　冥原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夏弥就在身后追，接着冥原便大喊：
　　“我自己的路自己走，不需要你假惺惺！”
　　夏弥给冥原打了好多个电话，却依然无人接听。
　　夏弥坐在木椅上，双手合十，面容憔悴地说：“诸事不宜。”
　　祁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