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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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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怀瑾知道这次的对手武艺高强,却不想自己才踏进那人所在的房间屋檐,就被发现。此刻,他将内力提至最高,也只堪堪保证自己不会被马上捉住。
刚出城门,背后一股气流冲来,傅怀瑾不及思考,本能沉身,一枚利器贴着他的后背划过。方才催动的内劲被打断,他脚下速度稍减,一道刀锋便劈至眼前。
留光惊魂,紧紧抵住刀锋,傅怀瑾反身回击,两人冲得互退一步。
正面相对,却见那男人竟也以围帽遮面,森寒的目色自暗中扫来,傅怀瑾登时起来一身鸡皮疙瘩。
他敛息凝神,郑重对待这个自己所遇对手中最强的一个。
对方却似看出他的青涩,嗤笑一声,挥刀袭来。
刀剑相搏,撞击声不绝入耳。刀刃携风卷来,傅怀瑾回击得越发心慌。这男人力气惊人得大,没几回合,他便觉得手腕酸痛,留光在手中嗡鸣。
傅怀瑾左支右绌,拼力回击,幸好对方所用似乎并非惯用兵器,强硬撞击下,竟被留光挣裂一道缝隙。
那男人看了一眼刀刃,似乎极为不满,不管不顾地大力挥了过来。傅怀瑾看准时机,以留光剑尖上挑,正正卡在刀锋脆弱之处。风中一声脆响,大刀刀身断成两半。
不等傅怀瑾露出喜色,那男人果断甩开断刃,以残余刀锋狠劈下来。他身高超过傅怀瑾许多,此时便似不知疲倦的机械一般,连连劈砍,压得傅怀瑾来不及反击,只能一味接应抵挡。
他心里惊惧,情急之下灵机一动,顺着对方刀锋来势,以留光侧击断刀,双脚点地飞起,一脚踹向男人下颌。
那男人微微抬起头,躲过他的袭击。傅怀瑾趁着他身子后仰的瞬间,一掌拍上他收回的刀柄,借力向后飞去。甫一拉远距离,他便转身飞奔,不再恋战。
男人追出两步,就停了下来。此处已离客栈有些距离,他略一停顿,似乎很在意城中情况,便放弃追踪傅怀瑾,转身返回。
待奔出去一段距离,确认身后无人追来,傅怀瑾才终于停下脚步。他藏在一棵大树后面,倚着树干,剧烈喘息。虽然方才跑得急,但交手时间短,原本对他不算什么。但此刻傅怀瑾只觉心脏似乎窒息一般自胸口胀痛,他捂着胸口,勉强运气打坐,良久,才感到真气运行畅通,心跳恢复正常。
裴陆这边却是无惊无险。他追寻马车至城外无人处,正准备将马车中的男人抓出来,不想刚刚现身,四周便涌出十来名护卫。
为首的护卫身高马大,目光死死盯住裴陆,冲着马车车夫说了一句话。裴陆双眸紧锁,方才在屋中裘衣男人语调自然,没想到竟然是北瞿人。
马车夫闻言喝马加速向前,护卫们则一拥而上。裴陆几下击倒前排数人,沉声喝道:“滚开!”
领头人攥紧佩刀,全然没有退却的意思。他打了几个手势,十来命壮汉有序组成阵列,爆喝着向裴陆冲来。
裴陆不耐烦蹙眉,终于拔出含章。这些护卫个个训练有素,身手敏捷,可惜全然不是裴陆对手。他转眼间击退身边数个护卫,飞身跃上马车,含章毫不犹豫直刺入车内。
车内传来一声惨叫,几名护卫大惊失色奔来救援。裴陆漠然看着裘衣男人自车中连滚带爬跌出来,被几个护卫拉到中心。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裴陆冷冷问道,目光盯住那裘衣男人,“今夜你所见之人,是谁?”
裘衣男人惊恐地对护卫们说了句北瞿语,为首的护卫大吼一声,便向裴陆杀来。其余的人形成阵营,有序保护裘衣男人,向北面山上撤去。
裴陆见此,一边回击,一边向前追去。这些护卫虽然功力相差颇多,但忠心耿耿,竟一个个不顾自己性命,拼死也要拦住裴陆。裴陆被纠缠得心烦,又着急傅怀瑾那边情况,便也不留余地,很快,便砍倒几人。
含章斜指地面,血线如注下淌。裘衣男人已经不见身影,裴陆怒火腾升,一剑刺入扑过来的领头护卫心脏。
杀心已动,接下来越发顺利,很快,裴陆便站在山林中,面前只有裘衣男人和最后一名护卫。
那护卫将男人向后一推,大喊一句就扑了上来。裴陆几下解决了他,便去追裘衣男人。夜里林中昏黑,那男人跑了没几步,竟跌下一座悬崖。裴陆飞身过去捉他,可惜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抓到他胸前一物。裴陆使力向回拽,那东西有些光滑,被从男人怀里拽了出来,人却还是掉了下去。
裴陆心中暗骂。他看了看手中的丝卷,便提气施展轻功原路返回,去寻找傅怀瑾。
回到客栈,一推开门,就见傅怀瑾坐在桌前。裴陆浑身顿觉放松,快走到他面前问道:“师兄可还顺利?”
“那是自然!”傅怀瑾托着腮笑眯眯地问,“快来说说,你这边有什么收获?”
裴陆上下打量他,见无任何伤处,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将方才所见如实说来。傅怀瑾咋咋呼呼地听着,不时点评几句。直到裴陆全部讲完,他立刻道:“什么丝卷?快拿出来我看看。”
“。。。师兄,是如何脱身的呢?那人可好对付?”裴陆将丝卷自怀中取出,忍不住问,“师兄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说着,神色忽然一变:“是心悸发作了吗?”
“呸呸呸,不要咒我,我好得很呢。”傅怀瑾迫不及待展开卷轴,嘴里还道,“那人功力虽深,但是我跑得快呀,而且他挂心客栈里的人,没有与我过多纠缠。”
裴陆这才放下心,就听傅怀瑾惊呼:“这是什么?”
两人看向灯光下轻薄的卷轴,其中画满了各种士兵阵型图,山丘地形图,以及某地防卫布置。
“你说那人是北瞿人?”傅怀瑾不禁压低了声音,“莫非有人私通。。。”
他没有说完,两人对视一眼,裴陆肃然道:“幸好师兄决意探听,不然,任由此物落入北瞿人手中,大周将士不知要无辜损伤多少性命。”
傅怀瑾难得脸红了一下:“我可没想到这么多。。。不过我们该把这件事情告诉谁呢?陈康奇吗?”
略一思索,裴陆摇了摇头,道:“陈康奇只是安阳县丞,贸然交给他只怕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傅怀瑾嘟起嘴,“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裴陆见他如此,忍不住微微笑了:“听说晋王近期会去泰京。”
“那离我家可近了。”傅怀瑾不屑地哼道,“看他一天闲的,到处游山玩水,不务正业。”
他把卷轴收好,交给裴陆:“什么时候去呢?”
“师兄不回莅阳山吗?”裴陆问道。
“不回去!我要好好休息休息。”傅怀瑾道,“我也好久没回过家了。明日托人给二师兄送封信就好。况且,让你一个人去那么远,我也不放心。”
裴陆笑容绽放,凝视着他轻声道:“师兄说得对。”
看着他的笑容,傅怀瑾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不自在,慌忙移开视线。裴陆选的客栈,屋子比他住的那间要小许多,此时更觉紧促。傅怀瑾扯了扯夜行服的衣襟,道:“你渴不渴?”
“师兄渴了吗?”裴陆不答反问,倒了盏温水递给他。
傅怀瑾接过,一口喝干,就听裴陆凑到自己耳边,鼻息暖暖道:“师兄想睡了吗?”
傅怀瑾只觉耳朵烘烧,本能就要翻身向另一侧滑过去。不想此举被裴陆伸来揽住自己腰的双臂打断,傅怀瑾转过头,有些羞恼道:“你拉着我做什么?”
“咦,我以为师兄要困倒了,所以伸手扶你。”裴陆讶异道,“现在已是丑时三刻,师兄去休息吧。”
对着他纯净无暇的面容,傅怀瑾只觉得自己反应过度,立时答应着去床上。裴陆坐在原位,看着他将自己团进被子,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次日,留好书信的两人启程向南出发。路过昨日所住客栈时,傅怀瑾特意去周边打听,发现那些人竟然昨夜便离开了。
“到底会是什么人在泄露军情呢?”两人驭马出了罗城,傅怀瑾与裴陆说道。
“卷轴内容齐全,此人想来官位不低。”裴陆道。
“官位不低为何还要出卖自己一国的军情!”傅怀瑾难以理解,“我们打输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裴陆同样无法理解,只道:“或许是钱财。。。”
“对了!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城外准备的心意,会在哪里?”傅怀瑾眼睛一亮,“若是能找到这个,说不定就能抓住他们!”
裴陆笑笑,知道他只是说说,罗城城外四围方圆数百里,谁能这么恰好遇上呢?
马蹄声渐急,两人互相追赶着向南疾驰。绕过一片山林,裴陆隐约听到前方传来兵器相撞的声音。
他急拉缰绳,止住傅怀瑾:“师兄,前方有人争斗。”
傅怀瑾听不太清,两人便下马,小心向前走去。待跨过一座小丘峰,就见前方山巅上,两道身影战得激烈。
“咦?怎么是他们?”傅怀瑾瞪大眼睛,便向前跑去。
“师兄小心!”裴陆认出这一男一女竟是温别与季晓梗,连忙跟上傅怀瑾。
季晓梗仍是红衣黑鞭,风卷云涌般战于山巅之上。她的功法不同于一般人,招式颇为诡谲。许久未见,傅怀瑾能看出她又有进益,但此时遇上这位对手,却明显未能占据优势。
裴陆站在傅怀瑾身后,两人此时都看出温别与季晓梗并非死斗,便不再多言。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温别出手,傅怀瑾忍不住向前走去,想看得更清楚些。
温别腰间佩剑,此时却以一杆玉笛为武。傅怀瑾认出那正是自己看好的笛子,悄声与裴陆道:“你看那笛子怎么样?你喜欢吗?”
看得出神的裴陆被他打断,茫然道:“玉质形态上佳,想必音色定然纯冽。”
“嗯。。。”傅怀瑾心中坚定念头,便继续看两人打斗。
季晓梗黑鞭飞舞似有意识,但却难以贴近温别身侧。山中云雾微浓,温别一袭银白暗纹锦服,墨色长发飞扬,手中玉笛灵转,竟丝毫不比季晓梗的红衣势弱。
只见温别长身玉立风中,双脚不离不移,在这狭小的山巅平地也游刃有余。他手中只有短短玉笛,质地到底轻脆,便不和季晓梗的黑鞭硬抗,只在必要时候以点触相抵,却每每能打断季晓梗的进攻力道或方位,如此眼力反应,让观看的傅怀瑾与裴陆惊叹。
季晓梗却显得几分弱势,她的鞭法大开大合,鲜有敌手,但在此狭小之处便难免影响效力。她也不心急,越挫越勇,一副不拿下对方便要打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傅怀瑾看了一会,就靠在裴陆身旁,冲季晓梗喊道,“行了吧,你打不赢的。”
“就你话多!”季晓梗抽空吼了一句。她不愿停手,温别却觉得无聊,竟寻得机会,徒手一把抓住黑鞭七寸。
“胜负已分,苦战无趣,下次再比。”他抛开黑鞭,纵身跃下,走到傅怀瑾面前。
傅怀瑾明显感到裴陆身体绷紧,连忙站直,冲温别道:“我与我师弟路过,见你们打得好看。。。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去罗城吗?”
“罗城事毕。”温别淡淡看了裴陆一眼,裴陆却已平息,站在傅怀瑾身后,沉默看着几人。
季晓梗跳下来,冲到傅怀瑾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他说道:“你怎么在这里?我正要去莅阳山找你!”
“找我做什么?又要练招吗?”傅怀瑾笑道。季晓梗打量后,见他笑容,好像放心了一般也笑起来,却不回答。
四人漫步下山坡,傅怀瑾与裴陆牵过马匹,季晓梗才想起什么一般叫道:“哎呀!我的马呢?”
“总算有你看得上的马了?”傅怀瑾知道她挑剔,笑道。
“是啊!那天我从道旁见它站在一棵树下,一眼就看中了!我过去拍拍它,它便跟着我走了。”季晓梗向前跑去,不一会从前面草地上牵来一匹小小的白马,开心道,“好看吗?”
“。。。好看!。。。”傅怀瑾笑着,侧头悄声问裴陆,“这马是有主的吧?”
三人看她兴高采烈地骑上比她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小马驹,马身之上连马鞍也没有,不知该如何回应,索性不再作声。
“你要去哪里?”季晓梗问傅怀瑾,得到答案后便说,“那我也去泰京看看。”
裴陆皱眉,驱马到她身侧问:“你不是才从南边回来吗?不继续向北吗?”
季晓梗坐在马上,虽比他低了许多,却骄傲地扬头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我北上是为了找你师兄,现在找到了,自然跟着他向南走啊。”
她感到裴陆的目光一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傅怀瑾自后方驱马跟上,问道。
“说了你也不懂。”季晓梗偏着头,“更何况我为何要为他解释?”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傅怀瑾放弃追问,回头看温别独自走在后方,忍不住又停下问道:“你要去哪里?”
“泰京。”温别回答。
“那我们便一道走吧!”傅怀瑾有些开心地说,冲着季晓梗喊道,“我家就在泰京近旁,你等我们办完事,和我们一起去我家玩,可好?”
他见季晓梗兴奋地点头,自己更是开怀,翻身下马就将手中的缰绳递给温别,道:“你骑我的马,我与我师弟骑一匹就好。”
说完,也不问裴陆,径直爬到裴陆身后坐好,用双臂揽住前面人的腰,干脆道:“走吧!”
自他询问温别时便沉下脸的裴陆抿抿唇,回头看着他贴近的笑脸,最终什么也没说地一甩缰绳。四人三马,便就此上路。
越过宜水,已是冬月近末,山中却不算太冷,正午太阳当头,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季晓梗红艳艳的袄子领口半敞着,手中举着一只酒囊,给三人讲自己在南边的见闻。
裴陆与温别目视前方,只听不语。傅怀瑾不忍直视地看着她,说:“你把衣服整理好,这有三个男人呢。”
“你们加起来算半个男人都是多的。”季晓梗畅快道,“我就不喜欢和男人打交道。”
傅怀瑾劝道:“你少喝点吧。。。”
她却不以为意,扬了扬手中的酒囊:“这不是酒,可甜了,你真的不试试吗?”
“有什么好试的?”傅怀瑾嘟嘟嘴道,“不就是梅子酒吗?我刚入清静的时候,我爹过年派人送了一车青梅酒,说是自贡品中留下的。大师兄原想给各门分一些,结果被杜师叔和二师兄全喝掉了!这种酒喝着甜,但后劲大。。。”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道,“杜师叔醉得厉害,跑去后山舞剑,衣服都脱光了,哈哈哈哈哈。”
“你二师兄呢?”季晓梗追问。
“二师兄酒量好,从来没有喝到出糗,我们都闹不清他究竟能喝多少。”傅怀瑾看到季晓梗绯红的双颊,心中念头一闪,惊恐问道,“你不会是看上我二师兄了吧?!你别做梦了!。。。”
“狭隘。”季晓梗嗤之以鼻,不过又为他的话不平,“不过,我怎么就是做梦呢?虽然你二师兄长得艳绝人寰,但是我也不算差呀。”
“我二师兄不喜欢女人!”傅怀瑾急道,“你喜欢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季晓梗诧异,忍不住瞥了一眼裴陆,发现对方同样惊讶看着傅怀瑾:“二师兄不喜欢女人?师兄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怀瑾捂住额头,“你看二师兄有过什么喜欢的人或事吗?从来没有过,喜欢二师兄的师姐妹们从来没有一人成功过!你不看看现在清静都没有人来找二师兄了吗?”
“哦哦哦哦。这么说来,你二师兄竟然还是个。。。雏儿。”季晓梗有些拗口道。
“。。。你从哪里学来这些?快闭嘴吧!”傅怀瑾伸手就过去拍,季晓梗一踢腿,小白马簌的跑起两步,让他的巴掌落了空。
“清静派掌门二弟子席钺,剑法精妙。所持佩剑竭雾,幽蓝似渤海,如曳腾濛。是个对手。”温别在前慢行,忽然开口道。
傅怀瑾翻了个白眼:“我二师兄可没时间与你较量。”
“清静大派,门中弟子卓者众多,掌门人却不堪重任。”温别淡淡道。
此话一出,裴陆瞬间面色阴沉,傅怀瑾脑中热血上涌,沉声道:“你们有何资格评议?”
含章在身侧轻耸,裴陆与季晓梗眼盯着温别。他却像无事人一样,默默继续走在一旁。
傅怀瑾感觉心脏狂跳几下,就将脸埋进裴陆后背,半晌不抬起头。几人都不再说话,只有马蹄声阵阵响彻官道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