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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4 ...

  •   傅怀瑾一时之间心思烦乱,但此时此地,在裴陆面前露出这样的情态,又让他觉得很是难为情。静默片刻,傅怀瑾哑声道:“再有这样的事,我就告诉二师兄,不让你单独下山了。”
      裴陆点头答应着,傅怀瑾的反应让他措手不及,却也为对方的紧张欢愉。见他红着眼睛水光一片,心里多出说不清的意味。傅怀瑾拉了他几下,他才缓缓松开手,眼神移向幽暗的角落。
      “师兄放心,我一定不会再做出让师兄这样担心的事情。”裴陆郑重允诺。他按下心中情绪,与傅怀瑾讲述这次出行的发现。
      “。。。。。。正因如此,这家书斋或许也会有类似的物件存在。但书斋老板拖了关系,明日官府就会派人解除封禁,所以今夜我才执意来探查。出发之前我已吃了些药。。。”裴陆观察着傅怀瑾的表情,紧接着道,“当然下次再遇到类似情景,我绝不会独自前来!”
      傅怀瑾低头不语,裴陆忐忑,正要说些什么,就见他转身走向书架。
      “师兄!你生气了吗!”裴陆连忙跟上问道。
      傅怀瑾回头,面上已是平日的样子,道:“不会,你知道就好。我只是在想,这玉珠看起来十分贵重,他们为何不随身携带?”
      “这等贵重物品,若随身携带难免会被旁人看到,恐怕很难解释自己如何得来。”裴陆解释,安阳与罗城两名死者都是普通店铺伙计,家世平常,平日都是吃住在店里。
      傅怀瑾点点头,道:“那就必然是要放在一个自己取用方便,又不易为他人发现之处。”
      裴陆跟在他身后,随着一起上下搜索:“师兄为何不怀疑,这玉珠或许是谋害他们的人留下的。”
      “凶手刻意留下的痕迹,必然会想要为众人或者某些人发现,不必藏在如此小心隐蔽之处。”傅怀瑾手上不停,“更何况,这东西贵着呢,杀个人就要留一颗,我都舍不得。”
      裴陆笑得咳起来,傅怀瑾连忙放下手中书卷,回身给他抚背,道:“这里没有热水,灰尘又大,不如你坐去那边休息,我来找就好。”
      他见裴陆张开口,立时瞪起眼睛。却不知在对方眼中自己的样子,亲密有余威吓不足。
      “劳烦师兄了,我去桌旁坐坐。”裴陆笑着走开,不与傅怀瑾犟嘴。他退后一步,果然见自己师兄脸上表情和缓几分。
      傅怀瑾加紧速度,细细摸过每一寸的书架,并不知道乖巧师弟在心中感叹他好哄,一心想着早些找到线索。
      “你去看过尸体了?”傅怀瑾问道。
      “是,昨夜去了县衙停尸房。”裴陆耐心描述了一遍自己的经历,道,“和之前的尸身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看上去都是普通人,手上茧子虽然厚,但毕竟都是干活的伙计,也算合理。”
      “身旁人的证词呢?”
      裴陆道:“都是沉默寡言,不爱出头的个性,但做事都很利落。”
      傅怀瑾面露思索之色,开始搜最后一个书架:“这样的人太常见了,为什么会和冰合香发生联系呢?”
      说话间,他已经搜完,无奈道:“什么也没有啊。那边的书柜呢?”
      “外间我已经全部搜查完了。”裴陆站起来,走过去,“安阳死者是药铺抓药的伙计,玉珠藏在几种不常用的药材匣底板外。这次的死者是书斋伙计,平日主要负责洒扫与书籍整理。。。”
      他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里间角门前。傅怀瑾推开小门,用夜明珠照进去,就见连窗户也没有的小室中,叠放三只木箱,满地杂物脏污难以下脚。
      裴陆知他喜洁,便矮身要进门,不想被傅怀瑾一臂拦住。
      “。。。我来,你去坐着。”傅怀瑾凶狠道,不容置疑地皱着眉头钻了进去。
      裴陆在门口忍耐片刻,唤道:“师兄,还是我来吧。我这会感觉不烧了。”
      “闭嘴!”傅怀瑾忍无可忍道。
      半晌,他从小室内钻出来,手里捏着一枚玉珠问:“你看一样吗?。。。最下面的木箱底有夹层。如果不是你上次的发现,恐怕我也不会注意到。”裴陆拿出安阳发现的玉珠对比,发现两者一模一样,中间同样刻着一个“令”字。
      找到玉珠,两人离开书斋,傅怀瑾让裴陆领着回到他住的客栈,才说出自己一路直至住宿的遭遇。
      裴陆攥紧拳头,眼睛直看着傅怀瑾。傅怀瑾平平道:“这人功力不算深厚,但非常警觉,我或许已经打草惊蛇。听他们交谈,他本就有意离开罗城,恐怕今天不会继续留在那里。你可以自己选择,如果现在要去,我不拦你。”
      “。。。我用的药,过了今夜应不会再烧了。”裴陆声音沙哑道,“明天一早我们就一起过去。”
      “。。。好。”两人互相退让一步,躺下休息。
      “。。。师兄与修罗谷左使共乘,也不担心自己安危吗?”躺了一会,裴陆还是忍不住道。
      “他毫无杀意,我们一对一,我吃得好睡得好,年轻体健,难道没有应对之力吗?”傅怀瑾哼道,“更何况他连几个流窜的山匪都不肯杀,并非嗜血之徒。”
      “这个怎么能肯定?”裴陆翻身坐起来,“万一他是不屑与不会武的人动手,或是有心在你面前卖好让你放松警惕。。。”
      “不会,我觉得不会。这个人感觉不坏,我没必要贸然树敌嘛。”傅怀瑾一把把他按下去,“修罗谷内部据说也是派系林立,说不定我们还能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师兄总是把人想得简单!万一。。。”裴陆向下扯了扯盖住嘴巴的被子。
      “你到底睡不睡?明天要是还发烧我就要押你回清静了!”困顿的傅怀瑾一句话终结交谈,裴陆只得闭上眼睛,无奈入眠。
      次日一大早醒来裴陆果然烧退,两人便赶回傅怀瑾的客栈,那文弱男人已经离开。裴陆在他离开的客房中查探半天,却一丝异样也未发现。
      “那人形貌清秀,但感觉城府深阴冷得很,又那么警惕,没有那么容易露出马脚。”傅怀瑾安慰裴陆,“况且天下门派那么多,说不定这人与修罗谷并无关系。”
      裴陆顺应地点点头,两人回到傅怀瑾房中,开始钻研目前得到的三枚玉珠。
      第一枚得自安阳赌坊醉生梦死地下室,另外两枚分别得自安阳与罗城双目化为血洞的死者身边。
      傅怀瑾转着两只手里的玉珠,问道:“你觉得这像什么?”
      裴陆答道:“身份符信。”
      傅怀瑾点点头道:“我也觉得像!看来这两个人真不是普通店铺伙计。。。”
      他眼睛一转,轻声道:“莫非,是修罗谷的暗线?”
      说完,又自己摇头:“修罗谷在这些州府原就有分点,为何还要这么麻烦埋下这样无足轻重的人。。。他们到底要谋划些什么。。。”
      裴陆神色凝重,专注注视自己手中的玉珠。与另两个相比,这只玉珠做工略显简单,仔细观察会发现,其中纹路并不全然一致,只大概走势相似。
      “这只看着像是仿照着刻的,也算精巧了。”傅怀瑾见裴陆盯着手中玉珠,说道,“难道是修罗谷符信未完成品?”
      傅怀瑾疑惑,裴陆也想不出答案。他问,也自问:“这背后,真的只有修罗谷吗?”
      “自我们下安阳,”傅怀瑾有同感,“事情便一桩接着一桩不断发生,其中总是有些事情目的矛盾。若真全是修罗谷所为,那他们内部一定打得厉害。”
      “或许正是如此。”裴陆一转玉珠,“所以此人能拿出冰合送给俞清行。。。”
      “那个黑衣男人?”傅怀瑾回忆起俞清行的话,问道。
      “我心中对此人,总有些在意。。。”裴陆皱眉,“一个握有冰合,掌握别人隐秘,又鼓励俞清行向至亲复仇的人,时间地点都太巧合了。。。”
      “大师兄怀疑此人出自裴家,你可有什么想法?”傅怀瑾问道。
      裴陆皱眉,良久道:“我不能肯定。”
      “如果是当年的幸存者埋伏在修罗谷,他或许便知道全部真相。。。”傅怀瑾道。
      裴陆神色一敛,郑重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出这个人。”
      傅怀瑾伸手握住他的拳头:“这人蛰伏在修罗谷,他在暗,我们在明,再加上他计划那么久,有耐心有谋划,实在难对付。我们要更谨慎,以免被他坐收渔翁之利。”
      “他与修罗谷之间也必定有嫌隙,如果利用得当,我们也能反将他一军。”
      裴陆点点头,两人正要继续说,就听楼下一阵喧闹。
      两人走到窗前探身去看,见客栈门口站着两排女子,轻纱蒙面薄裙裹身,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怪异。
      傅怀瑾咂舌:“这是哪家傻子出门,这些女人要冻出病了。”
      裴陆神情忽然一变,扯住傅怀瑾迅速关了窗户。
      楼下显出一顶八抬大轿,一壮硕男人跟在轿旁。他身材高大,两排女子站在他身边时,不及他胸口位置。结实的肌肉与腰间佩刀,都不比双目间的锐利与凶狠让人胆寒。轿子到门口,壮汉似有所觉地抬起头,向两侧客房窗户看去。没有什么发现,他又向四处扫了几眼,微微抬手,两行女子便上前掀起轿帘,簇拥住一斗篷遮掩的身影进入客栈。
      客栈老板显然已事先做过准备,堂中全部清空。那人却未有半分停留,径直在女子的环绕中走上顶楼。客栈老板趴在柜后埋着头,只听桌上一声敲击响。过了好一会,他微微探头,见人已全部上去,才敢把桌上一锭金子收进怀里。
      在这片压抑中,周遭的客房中都安静许多。傅怀瑾与裴陆默然听着一众脚步声变化,最终停留在楼上一层。
      待楼下重新响起正常声响后,傅怀瑾才说:“我来时,老板就说楼上一层已经全包出去了。”
      “方才是怎么回事?”他问裴陆。
      “其中有一人,武艺高强,我恐怕被他发现,所以提前关上窗户。”裴陆思忖道,“罗城这几日,倒是来了不少身份不明之人。”
      “要去看看嘛?”傅怀瑾跃跃欲试。裴陆却摇头道:“恐怕难以避免被发现,反而打草惊蛇。”
      傅怀瑾不甘心地看了看楼上,翘起脚躺倒在床上,小声说:“那要做什么?要不你来补补觉,恢复得快一些。”他一手扯掉外衫,迅速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裴陆。
      裴陆眼睛不眨地盯着他,看得傅怀瑾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没什么,师兄休息一会,我去买些吃的回来。”裴陆一闪身,不等傅怀瑾回应,就已走出门外。
      原想说自己去买的傅怀瑾刚坐直身体,就见房门已经合上。他犹豫要不要喊,又担心引起楼上注意。客栈的炭火烧得不如在清静时那么足,他抖抖只穿了里衣的身子,屈从于自己的本能,缩回被子等待,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楼上嘈杂的脚步声吵醒。傅怀瑾勉强睁开眼,见室内半昏,裴陆坐在屋里离床最远的角落,点了一根昏暗的蜡烛正在读书。
      “什么时辰了?”傅怀瑾晕乎乎问,“我睡了多久?”
      “已经戌时了,师兄这一觉睡的挺好。”裴陆浅笑看过来,温声道。
      傅怀瑾打了个哈欠:“你睡了吗?”
      “嗯,睡了一个时辰,这会已经感觉好多了。”裴陆走过来坐在床边,“师兄饿了吗?饭菜我叫他们准备着,这会就送上来吧。”
      傅怀瑾躺在床上不肯起来,哼道:“不吃了好冷。。。”
      “我买了糕点,师兄也不起来吃点吗?”傅怀瑾感到裴陆的腿挨过来,不自觉用脸蹭了蹭,裴陆的声音一下绷紧,强自镇定道,“。。。师兄还困?是不舒服吗?”
      “临下山前熬了几晚,感觉总是困乏。”傅怀瑾仍贴着裴陆的腿,叹声道,口中热气喷在裴陆腿上,“你身上真暖和。”
      裴陆一瞬间心血翻腾,腿麻得几乎没有知觉。傅怀瑾却猛地坐起身,大睁明亮的眼睛说了句什么。
      “什么?”裴陆问。
      “你没听到吗?”傅怀瑾压低声音,“旁边有人上楼了!”
      裴陆眨眨眼,才听到一串轻微脚步声向上,伴随门轻响,湮灭于楼上纷杂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傅怀瑾勾起嘴角:“私相夜会,必有奸情。”
      他一骨碌从床上起来,就去屏风后换衣服。裴陆迟疑走到屏风前,道:“若想听到些什么,只怕难以避免引起对方察觉。”
      “这个简单,”傅怀瑾一边套衣服一边道,“我去引开他,你去看看!一会我们去你住的那家客栈会合。”
      “不行!”裴陆本能道,反应过来便有些激动,“原来你打这个主意!此人功力深厚,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师兄一个人绝对不行!要去就是我去!”
      “这么瞧不起我!”傅怀瑾自屏风后走出,脸上满是愤怒之色,“天天叫我师兄叫得亲热,其实心里一直觉得我不如你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陆着急,但仍坚持道,“我对师兄没有丝毫不敬之意!但是孤身应对这样来历不明的强人,实在太危险了!”
      “既然这么危险,你自己还生病,怎么换你去?你这不是我说还不如生病的你吗?”傅怀瑾振振有词,“你要是还想叫我师兄,今晚就必须听我的!”
      裴陆哑然,他看着傅怀瑾重重坐到桌前,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便一句重话也想不出来。憋了半天,他只说了两个字:“不行。”
      背对着他的傅怀瑾唇角一翘,猛地起身走向书柜旁,从里面拿出一个骰子。
      “既然你不服我,那我们就交给老天爷决定。”傅怀瑾将色子扔到裴陆面前,“谁的点数大就听谁的。”
      裴陆犹豫,他便又道:“要是这样你都不愿意,我就自己去了!你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拦得住我!”
      “。。。”裴陆无法,拿起色子看了看,扔向桌面。
      傅怀瑾扫了一眼,自己拿起一扔。
      “老天有眼,知道还是我可靠!”傅怀瑾哼了一声,紧了紧发带,心里狂笑着感谢教自己出千的丁文远。
      裴陆瞪着桌上的六点骰子,咬牙道:“一刻钟,至多一刻钟,如果你还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放心吧,把他引开我就跑了。”傅怀瑾轻轻推开窗户,黑色紧身衣将他的腰身衬得纤细单薄,束高的发丝随着转身飘扬几缕,更显得捉摸不定。
      “你也要小心啊!”傅怀瑾叮嘱了一句,也有些不放心,“如果他们有什么难缠的招数,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师兄小心。。。”裴陆看他身影一跃而上,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道金属破空声。
      他的心像被巨石镇压,浑身冰冷,一直听着傅怀瑾的脚步声安然远去,后面追着一人。攥紧双拳克制情绪,裴陆深深吸口气,迅速收整准备,黑布蒙面,便窜上屋顶。
      楼上并未慌乱一片。裴陆顺着方才武器打破的空隙向下看去,见几位女子衣着裸露,围在一张软榻四周。软榻以锦布笼罩,看不出其中人物形象。
      一名男子身着裘衣,站在软榻边,音色洪亮却可以压低道:“难道大人已被发现?”
      “不可能。”其中一名女子站在软榻前头,声色婉转道,“我家大人行事最为稳妥,这些年来,您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我并非质疑大人。”男人恭敬道,“我们一族都无比感谢大人的支持。我们的心意现在已经到达城外,只等大人笑纳。”
      他举起手中之物交给那女子,裴陆目光一缩。虽然只有一瞬,但他却清晰看到那块木牌上的纹路,与玉珠刻纹如出一辙。
      那女子握着那枚木牌,极为愉悦地轻笑出声,音色似如羽毛落在人心间:“您不必如此客气,我们也是各取所需。还望族长大人,不要忘记您与我家大人之间的诺言。”
      “自然,自然!”裘衣男人恋恋看了她一眼,便转向锦布帷幔后的方向道,“如此我先告辞了,不知方才那人。。。”
      “犯到我家护卫手里,这会只怕已经尸骨无存了。”女子傲慢道,“您不必多心,我家大人准备的厚礼,只怕今年一年你们都能高枕无忧了。”
      “多谢大人!”那男人闻言笑容满面,举起桌上一只锦盒,紧紧贴在胸前,就要上前凑近帷幔。
      那女子面色一变,转息移至男人身前,抓住他扬起的手,冷声道:“早些回去吧,下次来之前,可不要再喝酒了。”
      她身形窈窕,手劲儿却惊人,那男人吃痛的咬紧嘴唇,什么也没敢说,拱拱手便快速转身离开了。
      女子看着他踉跄逃离,面露讥色,回身冲软榻方向妖娆一笑:“恭喜大人。”
      她漫步走上榻前,帷幔内隐约传来一声轻咳。女子满面喜悦,钻进锦布帷幔中。
      裴陆收回目光,方才的裘衣男人径直下楼,上了一辆马车,渐渐远去。
      他忍不住回头向城外望,凝滞片刻,终究还是向马车离去的方向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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