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反噬 ...

  •   半夏陪侍着两人,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外祖母转身瞧她一眼,这才道,“也不必跟着了,晚上没什么好伺候的,茶水也是不必的,你且回自己的房中,好早些休息。”

      半夏本不想独自离去,想自己本也无事,又乐于跟师婆与外祖母亲近,这才笑道,“我无妨。”

      外祖母自是以为半夏客气,这才给师婆递去一个眼神。师婆会了意,笑笑道,“下去吧。”

      半夏也不好再坚持,只道,“我就在隔壁。随时唤我。”这才转身款款去了。

      “晏华师傅可有按时送丸药过去?”外祖母环顾四周后小声地问道,师婆只道一句,“都按时送过来了,也都按时吃的。”

      “往日里可有轻松些许?”

      “倒也不是十分的头痛,只是四肢常感无力也没什么精神。”

      “过阵子就好的。凡做我们这一行差事,有这好命,就得遭这份罪。既然知天命的岁数马上就过了,也该把这知天命的本领都还回去才好。了无牵挂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可享天伦、可接福报,如此就是甚好。”

      师婆并不多言语,只是点头算是默许。

      说话间两人已过了外祖母的花厅进了卧房,外祖母将那扶桑的拐杖放到床头支架上,这便坐到床沿上,师婆坐到待客的座椅上,也不叫人添茶。

      师婆问道,“母亲的身体可有好一些?”

      “老毛病还谈什么好与不好,倒是你们都是年轻人,又多顾着孩子,身子要额外注意些。”不等师婆回应,外祖母这又道,“赵斯年,我凤凰台里平白得来的一个男丁,现下看来也倒无妨了。既天命许他活这么久,也算没白来这世上一遭。你我都放心,让他大胆的去试,我瞧着赵斯年那小子天资是有些的。”

      “只是现下这孩子马上就是十八岁,若是再不哭出一两滴眼泪来,且应了这命,袭上师婆之位,对他身体更加不好。”师婆忧思道。

      “这事情呀,我与栖箬也都已经商量过了。赵斯年这孩子是好不容易求来的,只是求的又是西殿里的根子。你既这么说,我也一直都顾虑的,这凤凰台里向来都是东殿的主事,况且那日这孩子自报家门说的是阴司长史的职位,空在这凤凰台里也是屈了才,又或是折了寿,让老天草草的收了去。”

      “都是孩子胡诌的,也不当事。”师婆继续道,“这孩子我的确是在东殿里求来的,是我们东殿的人无疑。”

      “虽然我不大出门,但往日里的风言风语我都是有耳闻的。为了孩子好,该舍的还是舍去一些为妙。”

      “舍与不舍,我自是没有什么计较的,只是想着眼下里这天民国的事情又多,我也已经到了这力不从心的年纪,只占卜便耗费上半天的力气,又久久回不过神来,所以自知自己是从事不了几次的。但是国家的事情,不能就此截住了。虽说此去天灾人祸都不好说,我想也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多。”

      外祖母笑道,“你倒也是多虑,想想花清洛这孩子,她倒干脆利索得多,有她帮着赵斯年,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再如何花清洛那孩子到底不是凤凰台生的,只怕一众小厮会不服气。”师婆担忧,又道,“我且明天还要起坛卜上一卦,也算是为自己当初种的因寻一个果去了。”

      外祖母这才笑道,也罢也罢,我自知也劝说不了你。只是要格外仔细自己的身子,这大限的日子也没几天,需谨慎小心,切不可冒失行事!“

      师婆一一都应了外祖母的嘱托,又与外祖母讲一些穗安的事情。再晚一些半夏这便敲门进来催师婆去房里休息,瞧这天色也是不早了,两人就此作罢,各回各房,且安息去了。

      ————————————

      乘黄并不去扰赵斯年,蜷身缩在花厅中。

      月上中天,树影斑驳悉数扶墙而上。卧房中的兰草、睡莲,绿萝、百合一类皆攀附着草精,若明星荧荧。

      赵斯年身穿青色的素纱禅衣睡意正酣,身下忽溢出些许青蓝之光,水滴状四散开去,汇集到卧房地板之上,正是汇进些许的兰草精灵,仿若海上升明星。

      又有沿着米黄色的床幔攀附上升的,若穿针引线,绣云藏月般,真染就成孔雀蓝的帷幔。

      墙上有黑影一闪而过,房上走猫忽地叫上一声。

      花厅中的乘黄突然竖起耳朵,蹑手蹑脚地去了卧房,也并不出声,只红眼怒光盯着窗子,顷刻才见一黑影俶尔闪过,再无了踪迹。

      乘黄抖抖身子,趴过去赵斯年床下。

      因为乘黄跟定了赵斯年,又总与他形影相随,所以花清洛也就任凭了赵斯年去,不再为他多操些闲心。

      —————— ————————

      且说第二日,赵斯年照旧去到杜季的家中,乘黄跟在赵斯年身后,其余并无他人。

      天不是十分晴朗,有些阴沉沉的意思,槐树的树梢上挂着风,但也并不是太大。

      杜季家中大门紧闭,赵斯年先只先敲两下,迟迟不见有人来,这才又重重地敲了几下,稍候片刻,门吱呀一声便开了,开门的正是那杜季的大女儿。

      只见她披头散发,形神消瘦憔悴,眼下是大片的乌青昨夜定是没睡好。

      两人相视,并不多做言语,赵斯年这便朝门里挤去。

      那杜季的大女儿手扶着两扇门,明眼人都瞧得出她并不欢迎赵斯年。

      “丧礼已经结束。”她圆着嗓子尖声细语说道。

      赵斯年冷眼旁观看去,道,“我不为丧礼而来。”

      那乘黄看一眼这个女人,对着她怒嚎两声,赵斯年忙止了它。又因那女人吓得往后倒退两步,这才让出一尺之地来。

      赵斯年不与她多计较,遂径直进了门,葬礼余下的桔梗麦皮还铺了一地,脚踩过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乘黄尾随其后,仔细的嗅着。

      那女人始终不敢接近乘黄,只能依着赵斯年往里闯。

      乍看去院子里并没有什么异样,所以赵斯年并未多做逗留,这便径直进了卧房,只是再也瞧不见那杜季妻子的身影。

      赵斯年四下打量一番,床上的被褥仍旧没有叠,床单被罩也仍是旧时的模样。

      除床头多堆了一些杂物,其余再瞧不出什么端倪,这才问大女儿道,“你母亲去哪儿了?”

      “回老家养病。”大女儿站在门口,言语磕绊到。

      “什么时候再回来?”赵斯年转身盯着那大女儿追问道。

      “看她自己的心情,我怎会知道?”

      乘黄对着那女人再叫两声,赵斯年遂将乘黄拉到自己身后去,这才又问道,“昨夜可有什么异样?”

      “并未察觉异样,”那女人继续讲道,“也没什么声响,没什么奇怪之处。”

      赵斯年听了倒觉得好笑起来,也是领悟到这杜家的大女儿是十分不欢迎自己的。心想,“她既没觉出什么异样,又没受到什么威胁自己也没有必要在这里耗下去。”这便牵着乘黄朝院外走去了。

      一路到门口赵斯年总觉得宅子里的气氛诡异奇怪,具体是哪里怪他也讲不上来。

      乘黄倒是对着院子嚎叫两声,那女人在屋里,再不出来。

      赵斯年只觉那女人是单纯害怕乘黄,这才又骂乘黄冒失无礼,如此也就匆匆回去了。

      转眼到了中午,凤凰台派小厮到成衣局给里面的人送饭。

      赵斯年正在东厢房中赶制衣料,只道,“随处放下即可。”

      那送饭的小厮这便讲道,“师婆说凤凰台有事,也可不必回去。仍是箩依做的饭菜,招呼大家一起用过,在成衣局休息。晚饭照常回家里吃,都是师婆的意思。”那小厮说罢,这才负阴抱阳,匆匆去了。

      这是常事,赵斯年并无疑惑,只得与大家一起在成衣局里用了午餐。

      师婆在东厢里起了祭台,从太清宫里请了梵唱的小厮在这唱了净身咒。又请栖箬在眉间点了朱砂。于是开坛问卦,寻由问缘。

      净身咒唱了两次,可师婆敬香时,每每献至祭坛上,奉上时这香火便灭了。

      如此两次,师婆便知这事情不妙。

      再去开唱第三遍净身咒时,师婆忽然觉得脑袋炸裂般的疼痛。再支撑不住,由半夏扶着回了卧房里休息。占卜之事,就此断了。

      小厮们急忙去请了晏华过来,外祖母与栖箬先后进了师婆的卧房。只因为晏华在给师婆瞧病,遂两人与半夏也只能等候在花厅里。

      晏华从桌子上取一盏茶水扑灭了香炉里的檀香,继而又开了窗子,好叫空气流通一些。这时才取出丸药来给了师婆一颗,叫用清水小心地冲服下去。

      师婆靠着银丝软枕半躺着,眼神倦怠。

      晏华垫了个方帕与师婆诊过脉。只听那师婆问道,“如何?”

      晏华眉头紧锁,沉思半晌方回道,“推演、占卜之术可万万不能再用了。”师婆听罢便叹一口气,也再无了话。

      “等头痛症好一些,还是需请个大夫过来仔细瞧一瞧。这次真就是成了肉体凡胎,我也做不得数了。”晏华玩笑着,语气才轻松些许。

      师婆笑道,“不至于不至于,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是知道的。昔日母亲换位时可要比我严重得多。我休养几日也便好了,你可千万别拿这些事情去打扰孩子们。”

      晏华笑道,“世上本无事。至于你说就此罢了,也是甚好。至于愿或是不愿?告诉谁?都是你自己做主,我怎会与旁人说出去。”

      师婆听后笑道,“如此甚好。”

      因外祖母和栖箬、半夏一众都在花厅等着,晏华也不必在卧房久留,负阴抱阳后,这边匆匆离开了。

      外祖母急忙迎上去问晏华几句,道,“师婆的身体如何?按时吃着丸药怎么又忽然头痛?”

      晏华笑道,“动则生变。一切皆常事,你们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外祖母负阴抱阳回了晏华方才的礼,这便不再多说,与栖箬径直进了师婆的卧房,半夏紧随其后。

      众小厮都聚集在师婆的房门外面低声谈着什么,因师婆往日里待这些小厮们是极好的,所以一众言语之间也便都透露着急切与担忧。个个莫不都是挂念着师婆,莫不都是期盼着师婆身子早好一些。

      “我早就与你说过,这些事不必再做,你在天命下谋职又岂敢与天命做抗。”外祖母才进卧房这便疼惜地责怪道。

      “我应时常提醒师婆的。”未等师婆开口,半夏率先懊悔道。

      师婆瞧半夏一眼,微微一笑方回道,“这次真就是我高估了自己些许,也怨自己,还没能将身体将养好,就设坛摆了卦,这事情怨不得半夏,更怨不得晏华。”

      外祖母听罢苦笑道,“我自知是怨不得他们,我也怨不着你。你可尽快退了这师婆之位,好好的打理凤凰台便是。”

      “姐姐说得这话正是在理呢。别劳烦费心,也别想着护孩子多久了,瞧瞧,操心太过,就连我老婆子到都比你健壮些许。况且有我们护着孩子们呢。”栖箬接了外祖母的话语道。

      因是长辈们的谈话,半夏一时也插不进嘴去,这便去了厅外候茶。瞧见廊间的小厮们正议论纷纷,她这才出了师婆的房门。

      众人一看半夏,这便齐聚过来问道,“师婆的身体可好一些了?”

      半夏道,“好一些了,你们也别费心挂念着,都去忙各自的便好。师婆自是不会有什么事,只一件赵斯年是最记挂母亲的,我们也都知道这小子的脾气。若是让他知道,大家左右又是一顿不好受。所以顺着师婆的意思,我们也都当做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众人点头应和,这才一一散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反噬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