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宜修の重生》老群子

1、第 1 章

　　几只喜鹊扑棱棱飞起，惊落一树积雪。
　　“剪秋……”习惯性唤了一声，回神过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宜修坐在廊前，静静地看着飞鸟掠过，消失在红色的宫墙边。
　　宜修就这样坐了一个下午，也没有用晚膳，吃穿用度，甄嬛并不曾苛待自己，身边侍候的人虽不算用心但也并未有逾矩之处，但像是用不用晚膳这等事却再不会有人劝上一句，主子不用，便只是如何端上再如何端下罢了。
　　熄了灯，宜修在黑暗中瞪大眼睛，过去的一幕幕，熟识的一张张面孔，一一在眼前浮现。也许是整日在宫中也无事可做，最近宜修总是想起从前的事，先帝早已驾鹤西去，那些求而不得的，那些纠缠半生的爱和恨，早已烟消云散。
　　“朕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疲倦地合上眼睛，一滴泪悄无声息滑落。

　　宜修听见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冬天也会下雨吗，宜修想睁开眼睛，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昏昏沉沉，迷迷瞪瞪，宜修不知自己在这种混沌之中挣扎了多久才逐渐清醒过来。
　　室内十分昏暗，哗啦哗啦的雨声十分清晰，宜修并未起身，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睡去，也不知道醒来会是何时，永远十分疲倦。宜修不在意为什么这个时节会下雨，于她而言，这只不过是生活中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
　　“什么时辰了。”宜修躺了一会，出声道。
　　“侧福晋醒了，已是申时了，”一个穿着青衫的丫鬟打了帘子走了进来，笑道，“好大的雨，今日侧福晋可比往常睡的时间都长呐。”
　　语气极为稔熟，并不似平日宫中的婢女一般。打她一开口，宜修就觉得十分耳熟，不由偏头去看。
　　恰好那侍女点好了蜡烛，温暖的光一下子盈满了屋子，也照亮了那张宜修多年未见的脸。
　　“剪秋！”宜修惊道。
　　“是奴婢，”陡然出声倒把剪秋吓了一跳，“侧福晋是不是睡久了有点懵，可是打水洗把脸？”
　　“……去吧。”
　　剪秋于是出去张罗着烧水。
　　方才室内昏暗看不太清晰，宜修又刚睡醒，懵懵懂懂，此时室内光线明亮，宜修看了个清楚，这里不正是自己在王府住了许久的屋子。
　　不多时剪秋就带着一个小丫鬟端来了水盆，剪秋此时还是个小姑娘，一张脸嫩的能掐出水，宜修晃了一下神。
　　“你们都出去吧。”简单抹了把脸醒了醒神，宜修吩咐道。
　　“是。”剪秋转身时抬眸看了一眼，烛火里宜修一动不动，看不清神色，似乎正在出神，剪秋犹豫了一下，带好了门离开了。

　　宜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并不是自己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已经人老珠黄的那张脸，这是一张少女的脸，少女时的宜修，皮肤吹弹可破，是世家从小用香膏和脂粉保养出来的白皙粉嫩，柳眉弯弯，唇色嫣红，绸缎一般的黑发随意披散着，烛火照映下流转着代表青春的光泽，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再也没有少女时的神采，鸦羽般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

　　宜修推开窗子，星星点点的雨滴带着湿淋淋的凉意溅到脸上，宜修从最初的错愕中平静下来。
　　如果这不是一场梦，如果我真的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罢了，就算是梦又如何呢。千万，千万不要再像从前一般傻了。
　　宜修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嘴角僵硬的扯起，满脸都是苦涩。
　　每到雨天，她总是会想起与自己没缘分的那个孩子，那电闪雷鸣中怀中渐渐失去的温度，纵然重来一世，又怎么样呢？她再也没力气争了，可是后宫之中，容得下不争不抢的女人吗？
　　皇上，你那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着姐姐，这一世，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王爷……”纯元似是害羞般，低低唤了一声。
　　这是宜修的嫡姐——乌拉那拉·纯元，一切还是和从前一样，纵然宜修避免了那个早夭的孩子，姐姐依然因为宜修生病为照料宜修进入了王府。
　　是啊，原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来。
　　不知姐姐说了什么，此时还是王爷的四爷朗声大笑，二人簇拥着走远。
　　皇上……宜修心中默念，此时的他正值青年，风神俊朗，正是当年自己心上人的模样。宜修不由就有些热泪盈眶，并不因为他怀里拥着自己的姐姐，无论哪一世，他都没有爱过自己，只是忽而想起了曾经的日子，也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独角戏，可是那些甜蜜仍然支撑着自己度过了宫中冷寂悠长的岁月。如今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再见年轻的帝王，宜修忽然就有些恍惚。
　　胤禛早就发现了花丛后的宜修，出乎意料的是，宜修既没有转身离开，也没有上前打招呼，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但她不出来，胤禛自然也不会做什么。只作不知宜修的偷窥。
　　离开的时候，胤禛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下头，只见宜修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在走神，匆匆一瞥胤禛也看不出什么，只看清一滴泪挂在脸侧，在阳光下闪着莹莹的光。半张脸隐在枝叶交错的花丛间，神色悲伤又彷徨，像一只迷路的幼兽。
　　胤禛不知怎么地，心中似是被谁敲了一下。罢了，今晚去看看她吧。先前胤禛因为纯元的原因不知道怎么面对宜修，索性很久没去，不由更觉愧疚。
　　纯元其实也早就发现了宜修，不过也只作不知，纯元到并非存心要来与宜修争个长短，不过世家女儿本也难逃这些责任，如今四爷看着把握极大，家里既有嫡女，自不可能叫一个庶女顶上的。既然她愿意瞧那便瞧仔细些，省的这个庶妹认不清现实。面上便与王爷更亲密些。
　　走神的宜修并未发现胤禛的一瞥，待回过神来只看到相拥走远的一对背影。
　　宜修攥紧了手。
　　哈，即便……仍然还是不甘心呢。宜修自嘲地笑了笑。

　　白日里宜修情感波动大了些，便有些恹恹的，随意喝了碗粥，便叫人撤了晚膳。
　　“侧福晋，可是饭菜不合口？您想吃什么奴婢再去吩咐小厨房加几个菜？”剪秋自幼跟在宜修身边，说话便也自由些，此时见宜修如此担忧道。
　　“侧福晋可是……因为大小姐？”犹豫了一下，剪秋问道。
　　“剪秋，不可妄言。”
　　“奴婢知错。”
　　“起来吧。我自幼跟姐姐一起长大，当然知道姐姐是如何天仙一般的人儿，况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岂敢与姐姐相比。”见剪秋伏下身，宜修叹了口气，此时剪秋年纪尚小，沉不住气也是有的，便与她说了几句，顿了顿，也许是许久未与人交流，忍不住又半是感慨半是倾诉道，“只是我终归也是人，姐姐一来，便夺走了我心上人的所有目光，我岂能甘心呢？爱从来都是自私的。但我也知道王爷真的喜欢姐姐，那般目光，我从未见王爷予以旁人，我虽难过，但人活一世，能遇见真正心爱之人属实不易，既是王爷心之所属，我当然只会默默祝愿王爷和姐姐能终成眷属。姐姐的事，以后不要妄言了。”
　　“是。”
　　胤禛此番前来，并未让人通报，走到门前，便听到宜修如此剖白，眸光闪了闪，叹了口气，只是退回去，又着人通报，复又进来。
　　宜修又不能未卜先知，此番话胤禛相信是其肺腑之言，虽感动，却也只能作不知了，初见纯元胤禛便被其出众的容貌和气度吸引，言谈之中更觉二人心意相通，早已认定纯元当为自己一生所爱之人，宜修虽也才情过人，温婉大方，只是比起她的嫡姐终究少一份世家嫡女的大气。胤禛自幼长于宫中，姐妹反目之事当然见的不少，胤禛只是下定决心对宜修更好些，也免得姐妹俩因为自己反目，胤禛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想爱人受到伤害，还是不希望眼前的女子有朝一日面目全非才作此想。
　　若是宜修知道他的想法，怕只会嗤笑一声，笑自己终是错付，终究怎么想都是姐姐永远冰清玉洁，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姐姐有一日是不是也会被嫉妒腐蚀的面目全非。
　　心思百转，也不过转瞬而已。
　　“王爷怎么来了？”被胤禛扶起的宜修此时满脸笑容，烛火跳跃在眸子里，任谁都看得出侧福晋此时的惊喜。
　　“怎么，不欢迎？”看着眼前笑容甜蜜的少女，胤禛觉得心里有一角似乎悄悄融化了，又想起白日里那张悲伤又彷徨的面孔，不由伸出手抚了抚少女的发顶，只希望她能永远如此快乐才好。
　　感受到头顶的触感，宜修不由僵了一瞬。
　　其实打胤禛一来，宜修就听见了，她自幼听觉过人，只是从未对旁人说起。后面一番表白不过是说与门外人听罢了。无论门口是姐姐亦或王爷，都无所谓。自己虽不欲再争抢什么，但言语上卖个乖也不费什么，若能过得舒服些谁愿意自讨苦吃呢？
　　重新成为少女之后，宜修便不爱捣鼓涂脂抹粉那一套了，每日素面朝天，察觉胤禛在看自己，宜修也能想到之后的发展，即便不是真的少女了，也不由有些紧张，但更多的竟是心里的隐隐抗拒之意，察觉自己的感受，宜修也愣了愣，纵然伤透了心，面对着这张帝王年轻时的面庞，依然不能说不爱便彻底不爱，但此时心中竟是抗拒，宜修也不知道自己对胤禛究竟是何种感情。
　　胤禛看着身前人水光盈盈的杏眸，烛火为不着脂粉的白皙面颊敷上一层暖色，似乎是害羞，飞快地看了眼胤禛，又垂下眼，睫毛紧张地眨啊眨，胤禛感觉那轻轻眨动的睫毛仿佛扫在了自己的心上，痒痒的。
　　烛火跳动，剪出交叠的人影。夜静默地流淌着。

　　宜修醒来时，胤禛已经走了。宜修坐起来，看着漏在地上的阳光映出一道明亮的线，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梳洗后不多久，姐姐身边的映月便过来了。
　　“二小姐，大小姐让奴婢转告您，您知道规矩的。”规规矩矩行过礼后，映月恭敬道。跟剪秋一样，映月是姐姐身边从小伺候的丫鬟。
　　宜修虽然已是王府的侧福晋，但映月仍唤宜修二小姐，宜修知道姐姐在提醒自己什么。当下也未多言语，便一口饮尽了那碗避子汤。
　　“替我转告姐姐，宜修明白的。”
　　“是。”福了福身，映月告退。
　　真苦啊。
　　王府终究是王爷的，便是后宅之事，也终归越不过王爷去，姐姐既敢如此行事，自是王爷默许的。
　　想起昨夜的温柔缠绵，想起自己几乎要重新沦陷的动摇，宜修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
　　“剪秋，以后替我备些蜜饯糖果之类的吧。”宜修平淡道。
　　“是。”剪秋担忧地看了一眼宜修，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