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记》》三周半

37、朱彦进方李闲话

　　第二天醒来，我没有早早地就去宋诚哪儿，而是在正殿里主位上撑着脑袋坐等人来，我还特地把李温叫过来一起看热闹，看看今天来的会是个什么人。李温来了之后找了一个地方，也学着我一样用手撑着脑袋，直盯着大门口看。
　　“我们要不要去宫门口接接，在这里等着好像有些不太礼貌。”我盯着李温。
　　李温回：“那你倒是去呀。”
　　“可是我懒得走，我想坐着。”
　　李温看着我撑着脑袋一动不动，无语地看了我一眼说：“算了，你还是在这边坐着吧，应该是任命过来帮你处理事务的。”
　　“那你宫里怎么没有？”
　　李温正好身子说：“花神是个闲职，本来事情就不多，而且凡间还有十二位花仙，确实用不上别的人了，一开始也说往我宫里拨些人，后面奏请天帝免去了。”
　　李温后又补充道：“你宫里还是来个人吧，都冷清成什么样子了。”
　　“嗯，有道理，真是啥也没有。”
　　后面，我还是撑着脑袋等人来。没等一会儿，确实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便看见一端端正正的男子，走入门内，然后看了看我和李温，朝我走过来，道：“小仙朱彦拜见风神、花神两位大人。”他一进来，本来被撑着享清福的脑袋也赶快立起来，好好坐正。
　　我盯着大门口的门槛的时候，先看到朱彦跨步进来，然后视线再慢慢上移，注意到朱彦这么个人来。刚进门口的时候，朱彦先是随便一打眼了殿里约莫有几个人，或许是宋诚提前跟他说过可能花神也会在，要不然不会那么快反应过来，认出我和李温。走过来的时候，虽然先瞧得是我，但是朱彦在看到李温的时候明显那么一瞬间失神，怔了一怔，似是觉得李温与常人不同，说不定也与我当年见李温，觉得甚是好看，所以也晃了一下神，看见李温之后再躬身拜见我和李温，看来对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不至于怯场。
　　我一看人来了，开心得不行，连忙回：“快起快起，随意些便好。”
　　“小仙原本是驻守天界的天将，但是当久了天将，觉得日子枯燥无趣，便请文德星君给小仙重新安排了个活，于是小仙就被送到了风神大人的宫里，以后任凭风神大人差遣。”
　　朱彦一进来的时候，不紧不慢，是那种觉得我和李温就会在殿里坐着，一直等着，他也十分消受我们的等一般的不紧不慢，在看见我们之后，没有半分的着急，进殿之后的步伐和谐得像是设定好了一样，像是无数次踏进过这座殿里面，早就习以为常，没有半分紧张。
　　这样的人，想必是十分老到的。在这样老到的人身上，浑然现出一种成熟，好像不管你说什么样辱骂他的话，他都不会同你置气，不会德行有失，不会骂骂咧咧，反而会浅浅微笑地同你说，我生气了。
　　他这样平静，不是因为他没有生气，而恰恰是因为他生气了，但是知道这没什么可在意的，气而不怒，才会有这样平静且沉着的感觉，温柔中带着坚定。总之，我是十分惊喜的，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分到我的宫中，真是奇怪，我到时候得去问问宋诚是个怎么回事。
　　“行，反正也来拜见过了，匀你些时间，尽早搬到我宫里来吧，我宫里没有其他人，以后我们俩就相依为命了。”我调侃道。
　　“好的，风神大人。”
　　“下去吧。”
　　“是。”

　　朱彦离开后，我贼眉鼠眼地瞧了李温一眼，眼角满是笑意，开心得不得了。李温看见我笑得肆意，也同我交换眼神，无声地笑了笑。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开心，那是因为李温宫中虽然也没有什么人，但是好歹也有郁郁、苍苍两位小姐妹，但是我宫里什么人也没有，如今可算是来了个人，终于不再只有我一人了，我当然开心了。
　　我还笑着问李温：“咋样啊？”
　　李温说：“我与天兵天将打交道得少，但是在天界上总还是能遇见几位的，这位朱彦看着还挺眼熟的，或许碰过面也未可知。”
　　“这样啊。”我回道，然又笑嘻嘻道：“管他呢，总之，有人过来，我便开心。”
　　“行吧，热闹已经看完了，你早点回去吧，我还得去宋诚哪儿呢。”
　　“行，那我先走了，有空了晚上来我宫里坐坐。”
　　“好。”

　　李温没走多久，我也正准备去宋诚那里，朱彦去而复返，我便好奇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当时册封礼之时，我远远望见风神大人，便觉惊才绝艳，现在能够来到风神大人做个小神官，实乃三生有幸，非求之可得也。”朱彦一番表忠心。
　　“既然我现在已经是这宫中的人了，以后还请大人多照拂照拂我。”
　　我来了兴趣：“比如说呢？”
　　“大人可以把自己熟识的神仙介绍给我，我也好与她们熟络熟络，万事皆可派小仙传话。”
　　我又道：“再比如说呢？”
　　“大人要是懒得动，事情都可以交给我，我定不负大人之任。”他说得很认真，但是我却平静得很。
　　我三问：“还有吗？”
　　“我愿此生常伴风神大人，为大人排忧解难。”朱彦声音不免大了些，十分虔诚的样子。
　　朱彦这番话，说得确实是十分认真，可是就是说得太认真了，我一句话都不信，反而更加疑惑了，我这小小的宫殿，无利可图，来了就算是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完全没有必要这样不是？要是派来的普普通通的，我倒还觉得正常得很，平平无奇的他正好与平平无奇的我相配，这朱彦一看就打定了主意特意过来的，不像是平平无奇的样子。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寸步不离地跟着大人。”
　　“你跟着我干什么？”
　　“做你宫里的神官，不就得跟着大人你吗？”他反问道。
　　“那，我待会儿去宋诚那里，你也要跟着一起吗？”
　　“那小仙就不去了，刚从那边回来，现在东西还未收拾妥帖，大人要是去别的地方，还请一定要带上我。”
　　“好吧，我明白了。”
　　“那小仙就先下去了。”
　　这人真是奇奇怪怪，怪怪奇奇。嘴上刚说了要像个小跟班一样跟着我，立马又改了口。罢了，等过几天，不管他是什么狼子野心，也得昭然若揭。

　　一路上，我一边走，一边想。等我慢吞吞来到文清宫时，宋诚已经在门口等我了，早知道他在门口等，我就应该脚步快些。
　　“见过朱彦了吗？怎样？”宋诚一看见我便开口问。
　　“不错，感觉很有头脑的样子，感觉让他顶替我当风神都绰绰有余。”
　　我们俩结伴一起去昨天的书房。
　　“朱彦确实不错，当时他过来跟我说要去你宫里当个闲职仙官，我还是很意外的。”
　　我回：“是吧，我也觉得奇怪，我宫里他不应该上赶着呀。”
　　“但是看他确实能力还不错，我还是让他过来了。”宋诚接我的话。
　　“如此这般，便多谢文德星君了，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尽管招呼。”我还特意朝他作了一揖。走着走着，就到了昨天的书房，我稳稳地坐下看着他，不知道今天要做些什么。

　　宋诚等我落定之后，一本正经地开始讲解一些事项。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免变得认真起来。
　　“风神之职，就是‘掌八分消息，同五运之气候’。司风，即事关济时育物。”
　　“要做好风神，主要有三项事宜。一为据农时以风雨润万物，养成万物。此项每十年一次，提前订好风历，你依照风历来便是。二为合之雨神，于特定之时起风、定风、停风，不得有误。此项依据具体情况而定，或与雨神商议。三则风神又为凶神，需风神凝大风，破坏房舍性命，以达成天灾之项。此项另有规定，依天规办事。”
　　“好。”
　　“风神的主要责任，就是掌管八面来风的消息，运通四时的节日气候。第一项，让朱彦去农神那里抄一下近十年的农时表，上面若需要掌风的，你将起风决教给朱彦，按时掌风即可。这些事宜可以尽数交给朱彦，但是后两项事宜，你必须在场。”
　　“第二项，有时候雨神或有特定风力要求，你便同雨神一起下凡去布风，亦或是其他有关风力事宜，都要与相关神仙提前商议好。第三项则是十分重要的天灾人祸，需要特意造成伤亡与损毁，到时候会下发天旨，你要根据天旨具体要求，风力该要多大便要多大，损毁或伤害情况都会记录在册，你要一一呈现。”
　　“是。”我一刻也不离开地看着宋诚，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时而夹杂轻微的点头以附和他。
　　“不懂再来问我。”宋诚带有稍稍的停顿以表示暂告一段落，后看了看我说：“那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我听得很清楚，宋诚也说得很清楚，所以很快就接话了。
　　听他讲了这么多，我觉得好像突然积攒了很多的事情要做一般，便想急急忙忙地回我宫里去做了，便跟宋诚说：“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我明天还要过来吗？”
　　“你要是想来也可以。”
　　“那我去李温宫里坐坐。”
　　“好。”

　　我刚溜达出门，从宋诚眼前离开，走到院子里面，便感觉到宋诚飞身出来，直朝我而来，手伸向了我，但今日我早就提高了警惕，接过他一掌，柔顺回力，四两拨千斤，带过他的手，与他对上了两招，虽然速度仍是不快，但是没有迟钝了，最关键的是水到渠成，顺利接招，反手脱身，然后拉开距离。
　　“这次接得还不错。”
　　“这几日多谢照拂。”我说完转身便想离开。
　　“慢着！”我立马转过身来，听听他要说什么。
　　“你要是没事，也常来我这宫里吧，我想见你。”
　　我转过身来，还以为他有什么事务要嘱咐我，但是没想到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听完话后，一时不知该作何神态，听完之后便只好看了看他，一言不发，然后转身离开。

　　等我瞎逛到李温那里的时候，我看见李温十分正经地坐在主位上，像是在看什么东西，等我走进去时，她马上放下手中的笔，朝我说：“你来了，快坐。”
　　我稳稳妥妥地坐下，便又听得李温说：“这几天在宋诚那里怎么样？”
　　“还不错。只是我有一个怀疑。”
　　本来李温还是摆弄手中的那些个东西，一听我的话，立马停住了手，抬头看着我说：“哦，说来听听。”
　　“我怀疑宋诚对我别有企图。”我怀疑中又带几分坚定地说。
　　李温一听我的话，一下子蓦然地笑了出来，像是在笑我，又像是在忍不住笑意。我一看这个样子，不禁有些火大，说：“怎么了嘛，宋诚不能对我别有企图吗？可是我就是觉得他对我别有企图呀！”
　　李温瞧见我声音都大了几分，连忙摇着手解释道：“别误会，没这个意思，这凡事都有可能，是吧，你怀疑得说不定有几分道理。”
　　但是李温这么说，方文却更加觉得李温这番话是在搪塞她，是安慰她，本来有蛮多话想说的，被李温这样一说，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反而更无奈了，别过头有点小生闷气。
　　“你怎么又不说了，你不是有怀疑吗？把你的怀疑说清楚呀。”李温看方文又不说了，只好引着她说。
　　“就上次在架鼓台的时候，你提前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说起这个事情，我就想起来了，你当时怎么就走了呢？”
　　李温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但是方文没等李温说话，又接着说了，“当时我有一个施法的时候没注意，那个法术差点打到我自己，然后台下的宋诚就马上过来为我挡下，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呢，他怎么过来抱着我了，以前这位大神仙冷得很，看我好像就跟看其他神仙一样，平淡得很。”方文说着说着停了一下，又接着绘声绘色地说：“那一天就很奇怪，我觉得他过来抱我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像格外担心，可是不至于呀，依照他的性子，应该是在台下翻白眼嫌弃我的动作，不应该是上来好像是丢了魂一般地接着我。”
　　“而且呀，”方文越说越起劲，正欲接着往下说，李温却无奈地说：“宋诚应该不像是会对你翻白眼的人呀？”
　　“我举个例子，懂吗？他是不会朝我翻白眼，但是我想说的是他铁定会嫌弃我，但是那一次他不但没有嫌弃我，还过来接住了我，我当时不知怎么地脑子一抽便抱住了他的脖子，他跟见了鬼一样突然吓了一跳，或许我的动作太过出乎意料，他没想到，吓得他把我给摔地上了。”
　　“哎哟，你别说，想起来我还觉得屁股疼呢。”方文又补充道。
　　我这大喇喇地一股脑说个没停，随着我越说越起劲，李温也跟着我的节奏笑着，说着说着，我自己也给自己说笑了。
　　“就今天，我不是刚从宋诚那边回来吗，他还说让我经常过去呢？”
　　“我听这话，像是对我有点意思呀！”方文有些暗喜。

　　李温还是在一旁颇有兴趣地听我说，笑意更甚，等我停下来时，她朝我发问：“方文，我且问你，如果宋诚心悦你，你可欢喜？”
　　李温这突然一问，把我原来的思路全都打断了，本来还是开开心心地同李温说这些个事情，这么一问，本来脸上收不住的笑意，一下子都退去了，留都留不住。
　　你若问我高不高兴，我想我自然是高兴的。为什么高兴，因为这不是我苦心孤诣求来的感情，是自然萌发的，是别人对我的喜欢，是我不曾计划过，不曾期待过的一份真心，不管怎么样，有人将我放在心上，我便觉得一切就很好了，是我不曾想过的好。
　　我心里想着，朝李温说：“我决定了，以后宋诚就是我的好仙友了，就冲今天他对我这份记挂，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我十分认真地在这里慷慨陈词，另一边李温已经忍不住发笑了说：“你是准备和宋诚结拜吗？”
　　“那我不管，行了，行了，别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笑着说。
　　“好。”李温长长地回我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