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鸟》汽水皮皮

16、16

　　“爸，你来了。”
　　“是，同一个公司同一个屋檐，成天见不着人，你最近看见她了没有。”
　　“爸，您别着急，再给她一些时间。”
　　“公司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周家和只家得拧在一起，我和你父亲在上面才能有说话的权利。你还年轻，前途无量。而我，只希望小如能幸福快乐。晚上早点回去，一起吃个饭。”
　　看着老头离开的背影，周继略有所思，打开手机定位。

　　浑浑噩噩了几天的廖相顾，空空的脑袋总是对抗着不让装进去一丁点东西。
　　她和曲佳还有大辣片去医院看过几次陆凡凡，她一直躺着，不吱声也没表情，仿佛有一层不透风的塑料膜，把她和外头隔开了。父亲已经返回县里上班去了，她的妈妈留下来陪床。
　　陆爸爸已经回去上班了，只有妈妈留下来陪床。听着陆妈妈在床前不断的安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的陆凡凡，仿佛有一层不透风的塑料膜，把她和外头隔开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廖相顾拎着水果站在病房门口，愣是没有勇气往里走一步。
　　那股淡淡的内疚，在脑袋里膨胀，憋的心里难受，脑袋更是进不去一点东西。坐在图书馆里，书摊在眼前，一早上都没翻一页。
　　一抬头，发现自习的人群众，似乎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再一看又没有了。
　　“认真学习中？”——Z
　　“没有。”——小香菇
　　“那就下楼吧。”——Z
　　上车，两人一路无语。
　　“去哪？”廖相顾问。
　　“去一个能让你开口说话的地方。”
　　只如无把车开进南湖公园，买了水，走上步行小路。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走，秋高气爽，心情也跟着宽广起来。
　　可是总是感觉哪里不对。
　　廖相顾把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微风吹进薄薄的一衣衫，不禁打了个机灵。扭头看只如无，她仰头喝了一口水，看也没看自己，自顾自地继续往先走。
　　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紧接着廖相顾满脸小问号，心想这家伙，这状态怎么好像比我还需要安慰。
　　更心烦意乱了。
　　一言不发的两个人围着安静的南湖走了一圈，出了一身汗，水也喝干净了。那位还是没有要讲话的意思。
　　“你想吃肥牛饭吗？”廖相顾问。
　　“你做？”只如无问。
　　这人，可算是说句话了。
　　“去你家吧，我去过的那个。”
　　原本只是戏虐的提了一嘴的只如无，这会乖乖的跟着廖相顾在超市选东西。在结账的时候，只如无把车子拉去厨房用品区——那个家里锅碗瓢盆碗筷样样都没有。
　　“燃气总有吧？”廖相顾试探着问。
　　“没用过，不确定。”
　　…
　　大辣片同款白眼安排了一下，廖相顾又从货架上搬了一个燃气炉。
　　回到loft，小厨房飘来香味，只如无并不抱希望的看着摆弄燃气炉的廖相顾，翻开电脑查邮件。不知过了多久，饭香和肉香由远及近，直到一碗挂着汤汁的肥牛饭端到自己眼前。
　　自己是真的饿了，于是把饭上的肥牛和花朵形状的煮胡萝卜和西兰花吃了个干净。
　　廖相顾无奈，端起剩下的米饭，去盛了些肥牛拌了拌，开始吃饭。
　　“你还真的会做饭。”只如无说。
　　“我妈不经常在身边嘛，既然开口了，顺便说说我怎么惹到你老人家了？”
　　吃人嘴短啊！只如无想。
　　“我闹心的时候，可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你呢？宁可在再图书馆跟桌子相面都不跟我提一句。怎么？我是你某位痴心错付的后宫小娘子？”
　　啊，原来是这样。
　　正在会议室讲PPT的大辣片突然打了个喷嚏。
　　“是陆凡凡…我…”
　　“我知道了，不怪你。”只如无把邮件发送，扭过头看着廖相顾说：“那是她的出口，她发泄了，冷静了，懂了，就慢慢成长了。否则怎么会回头呢？只不过…”
　　只不过这代价有点大。
　　“她只是失去了一段狗血的恋情，她还有父母，还有未来，还有宿舍的好朋友。你还没去见过她吧？”
　　“…”
　　“都会过去的。”她拍拍廖相顾软软的头发，道：“肥牛卷很好吃，我不吃米饭，下次要搭配沙拉，行么学妹。”
　　“行吧。”
　　…
　　可真乖。
　　车子驶进师大校门的时候，夜幕降临，晚上的风已经有点过于凉爽了。
　　“我回去自习了，慢点开车啊。”廖相顾站在窗口。
　　“等等。”
　　只如无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件运动服外套，罩在廖相顾的身上，把拉链拉到顶。
　　“吃饭要叮嘱，天冷加衣也要叮嘱。以后是不是瓶盖都要我给你拧？”
　　“…”
　　廖相顾正企图把两个胳膊穿进袖子，却发现晚了——只如无把两个袖子在胸前系成了结。
　　“？？？”
　　廖相顾抬头，略带无奈的看着只如无说：“您是只有三岁吗学姐。”
　　“你就当是吧。”只如无笑了起来，说：“去吧皮卡丘。”
　　“拜~”廖相顾往图书馆走去。
　　滴嘟。
　　只如无的手机响了起来。
　　“晚上早点回家吧，和爸爸一起吃饭。”——风华绝代裴女士。
　　“嗯。”——Z
　　点完发送，抬头，廖相顾已经消失在图书馆门口。

　　打新学期开学开始，图书馆的人明显多了。
　　深秋早上的味道，和其它季节是不一样的。
　　秋已至，早起晚边已经需要穿厚外套了。早餐店的笼屉一打开那蒸汽大的像是火箭在沙漠中升空，滚烫的豆浆带到图书馆门口时就已温凉。下了自习的校园，少了军训服和围着人工湖溜达的学生，多了落叶被风吹起与地面摩擦出的沙沙声。
　　几天前，和宿舍的朋友们拎着水果牛奶一起去医院看望了陆凡凡，起初默不作声的陆凡凡，在她们临走前，突然哽咽的说道：“我还没跟你们一起打过羽毛球，还没追完好多太太的漫画，还没背完单词。我考研是不是没希望了？”
　　没过几天，陆凡凡向老师报了病假加考研复习，回家养病复习了。
　　除了考研自习室，公共区域不允许占座。于是她收拾了对面桌所剩无几的东西，第二天被一个男生占了。不再有人和她一起打卡背单词了，也没有人对着她处理邮件画水彩了，桌子中间厚厚的思政书，考研真题把桌子从中间分开。
　　此时看到桌面的复习计划和逐渐减少的倒计时，那些书，像是在心里砌了一道墙，把自己紧紧围死。
　　某个中午的午休，她终于决定不管今天的计划能否完成，下午一点给给自己放个假。
　　她吃完最后一口黄焖鸡外卖，手机便滴嘟一声响了。
　　是宿舍的群。
　　一条视频，陆凡凡在陆妈妈得搀扶下，站在床边，孱弱却抑制不住的流泪。虽然还不能灵活地走动，但是已经足够好了。廖相顾嗓子一时酸涩，眼眶逐渐湿润。然后她听到陆凡凡得语音，她说：“我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加油。”
　　“凡凡，我们等你回来。”——教课猛虎曲佳
　　…
　　宿舍群经历了短暂的热闹，又恢复平静。
　　她退出群聊天，翻着信息栏，翻了两页才看到那个名字——只如无的名字被各种考研信息群，班级群，宿舍群挤到了后面，她划了两三下才看到。并且她换了个头像：是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朋友，正认真的添冰激淋，两个大眼睛盯着冰激淋仿佛随时会被抢走一样。
　　是小Monday。
　　随即她点开了只如无的朋友圈，第一张照片就是只如无拿着冰淇淋的自拍，而后面坐在超市购物车上大哭的小朋友，正是头像里认真添冰激淋的Monday，衣服都一模一样。时间是今天上午。
　　这是什么姑姑…
　　照片里的只如无长发披肩，仰头露出好看的下颌线。
　　最近这个人还真的是，总发自拍。
　　“竟然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姑姑。”——小香菇
　　“小孩子贪凉会拉肚子，学妹。学习累不累，要不要出来带孩子放松一下？”——Z
　　半个多小时后，廖相顾提着两杯无糖热饮，站在噪音分分钟刺穿耳膜的室内儿童游乐场门口适应环境：孩子的尖叫声，各种游戏机的音乐声，广播正在不停寻找一个叫果果的孩子的爸爸，出口处一个暴躁的妈妈像拎小狗一样把孩子往外拖伴随着孩子杀猪一般的嚎叫。
　　每天在安静的图书馆打卡的廖相顾同学，顿时觉得天灵盖隐隐作痛，可是抬头看到那个人，坐在一群宝宝妈的中间，向自己招手并起身朝自己走过来，她感觉自己瞬间就好了。
　　“我们是一起的。”只如无跟服务员说到：“孩子家长。”
　　家长…
　　远处的Monday正在玩具区数玩具苹果。她把苹果摆了一排，不料被跑来跑去的小朋友不慎踢跑一个，她慢吞吞的站起来，把苹果捡回来，坐下一数，少了一个，抬头看不远处被踢跑的另一个，于是站起来继续拣，乐此不疲的样子。
　　廖相顾觉得这一幕很可爱。
　　“Monday这么乖。”廖相顾远远的望着。
　　“有么？刚刚还和一个小朋友掐起来。”话音刚落，海洋球里滑梯上蜂拥而下的小朋友集体发出海豚音，只如无只想翻白眼：“怎么样，这分贝刺激不？”
　　“还好。你们来多久了？”廖相顾看着Monday时不时的搓眼睛。
　　“吃过午饭有一会了。”
　　“那就对了。”廖相顾指了指坐在玩具中闭着眼，身体一晃一晃的小Monday说：“Monday都快睡着了，她姑姑。”
　　只如无定眼一瞧，迅速走过去一把抱起Monday的同时，小家伙已经爬在只如无的肩膀睡着了。
　　“柜子的钥匙。”只如无从手上摘下一个钥匙牌，递给廖相顾说：“麻烦啦，Monday的包包和鞋子。”
　　廖相顾接过钥匙，取出包包和鞋子跟在只如无身后出了游乐场，顿时感觉身后已是另一番世界。
　　在一抬头，只如无却又停下了。
　　她轻轻的拍着Monday,说：“你怎么来了？”
　　廖相顾抬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他身材挺拔，面容英俊，头发被精心的修饰过，白衬衫被穿得很好看，敞开了一粒扣子，裤子和鞋子整洁到仿佛刚从店里付过款，从头到脚的一丝不苟，无论从外表还是谈吐上，都和只如无莫名的相配。
　　“这是我…丈夫。”只如无跟廖相顾介绍。
　　难怪大辣片说办公室的女人一半是她们老板的粉丝。
　　“您好。”那人点头示好。
　　说话彬彬有礼。
　　“这是我的朋友廖相顾。”只如无对那人说。
　　“您好。”廖相顾鹦鹉学舌。
　　气氛随即有点不明所以的凝固。三人的目光也逐渐落到了那男人手臂处，挎着的西装上衣的手臂下，正提着两杯热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