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手赠满光》十七苍

10、第 10 章

　　#十

　　之后王枕与剧组其他制作人员在隔壁开会，许子阡和陈卓光跟几人打了招呼。两人又继续练习，直到快晚饭的时间。许子阡准备回家。郑海已经开车过来接许子阡。陈卓光把许子阡送到楼下。

　　到了楼下，车就停在路边。郑海却并不见人。黑色的保姆车上却被涂上了花花绿绿的颜料。仔细一看，全是“许子阡去死”“许子阡害死允净”“贱人”各种恶毒的话。许子阡这种已经看的多了，但车窗前却居然还贴了一张照片，许子阡一把将照片撕下来，上面是允净的脸，但是眼睛被涂红了，配上允净白皙的脸色，宛如鬼魅。

　　许子阡拿着照片，手不住地发抖。陈卓光走过来，看清许子阡手里的东西，一把抢过去，闪身站在许子阡面前。他的身子高高大大，能把许子阡整个身子都遮住。这样一遮，许子阡眼里就只能看到他的肩膀，身后的车子被遮得严严实实。
　　这时有什么人从街道转角处啪嗒啪嗒地跑过来，只见郑海气急败坏的，一只手还拿着一只拖鞋。
　　郑海气喘吁吁跑过来，却已经晚了，车上的字没来得及擦，许子阡都看到了。郑海破口大骂道：“刚刚那几个学生样子的贱人，趁我去便利店买吃的，在车上写了什么狗屁。跑的倒还快，要让我抓住一定揍死他们。”
　　说着从车里拿了抹布和清洁剂，两年前这种事发生了太多次，这种东西都已经是车里常备的了。还以为不会再需要这些了。
　　许子阡全程并没说一句话，头低着，肩膀都塌下去了。陈卓光扳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看不到车上的字。发现许子阡手抖个不停。陈卓光却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眼前这个才二十一岁的女孩，的确像王枕说的，经历了太多了。

　　郑海看到许子阡的样子，道：“这颜料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居然擦不掉。我要拿去洗车店。”但是还要送许子阡回去，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陈卓光接到：“我送她回家。”
　　郑海：“真的吗？”
　　陈卓光：“我今天开车来的。我等会儿也并没有事。”
　　郑海感激不尽，连声道谢。陈卓光想把车开过来，又不放心许子阡一个人站在门口，反手拉住她手腕，两人一起向停车场走去。郑海一时也没其他心思，嘴里骂个不停，蹬上驾驶座飞快开走了。

　　一路上，陈卓光开车，许子阡坐在旁边，异常的沉默。刚刚两人还在阳光洒满的会议室里言笑晏晏，仿佛是梦里的场景一般。
　　许久之后，陈卓光：“你还好吗？”
　　许子阡闭着眼，许久，睁开眼，看着窗外道：“最近一直忙着扮演李肖星，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等待两年之后终于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许子阡每日想得最多的除了李肖星还是李肖星，甚至几乎忘记自己的真实处境。而黑色车体上，荧光色的字体，还有那张允净的照片，却是她许子阡的现实。这现实犹如七孔流血的骷髅头一样，突然间出现，紧紧贴在她的鼻尖。哪怕她闭上眼，看到的依然是骷髅头流血的眼眶，一会儿又仿佛是照片里允净猩红的双眼。
　　现实将她从幻想的李肖星世界的安全感里拽出来，让她无处躲藏。深渊底部，看不到日光的许子阡，那一刻只觉得事情永远不会变好了。
　　陈卓光：“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
　　许子阡：“已经死掉一半的人。”
　　陈卓光方向盘稍偏，停在了路边，看着许子阡。“什么意思？”声音疾厉，仿佛下一秒就要骂人的语气，却掩盖了他眼里的心疼。
　　许子阡：“我们很亲近。我们住在一起、每天一起练习、一起吃饭，呼吸同样的空气，苦恼同样的问题。这样的生活我们四人一起过了五年。但就因为太近了，我们反而互相讨厌，互相埋怨。却不知道，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强烈的愿望和梦想，我们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比我们能想象的要深刻万倍。她死掉的时候，我们的某一部分也被埋在了墓地里，只有黑暗和寒冷。”
　　许子阡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陈卓光轻轻把她的脸转过来，捋了捋眼睛周围的碎发，伸出拇指抹掉她的眼泪。
　　他的手指尤其温暖。许子阡却感觉异常的不真实。为什么在这个认识不久的人面前，说出了这么多话。两年以来，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这样提起过允净的事。
　　陈卓光语气温柔：“你不知道吧。死后必定是生。我会看着你，看着那一半重新出生，并且会比以前更加耀眼。”
　　许子阡不确定地看着他，泪光和车内灯光混杂在一起，陈卓光的轮廓模糊又温柔。
　　之后陈卓光启动汽车，在半路上停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上车递给许子阡，说：“哭了之后多喝水。”
　　许子阡手里捧着烫烫的牛奶，指尖慢慢变暖。
　　之后陈卓光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才转身离开。许子阡进门放下东西，认真喝了两大口牛奶，整个身体放松许多。

　　许子阡正准备洗漱时，突然门铃又响了。难道是陈卓光？
　　许子阡径直打开门，外面却站着一身黑色的M。
　　“你怎么来了？”说话还带着鼻音。
　　M却眼带讥诮，大摇大摆走了进来，道：“你最近在恋爱？”
　　许子阡不知他怎么说起这个，但此时真是没有力气应付他：“没有。”
　　M：“刚才送你回来的，是你这次电视剧的男主角？呵呵，两人这么快就看对眼了？”
　　许子阡原本微弱的能量，突然间窜出了海浪般的火焰。这个她原本以为最可以依靠的人，在她孤立无援受全世界谴责时，却销声匿迹。两年来没有一句话，一个字，一丁点消息。现在却突然出现，颐指气使，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关你什么事？我跟一百个人交往也跟你无关。”
　　客厅的灯光下，M才看到她眼眶红红的样子，问：“你哭了？”
　　许子阡并不说话。而这个想法却更让M疯狂。她笑的样子，哭的样子，开心的不开心的，狡猾的，淘气的，她所有的样子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看过。但是，明显是在刚才那个男人面前哭过了。
　　“快说，你是不是跟他在交往？”他其实还想问，这两年里，她是不是还跟其他人交往过。
　　如果是其他日子，许子阡或许会跟他逶迤周旋。可偏偏是今天。
　　“你出去。”
　　她避而不答，M却越发害怕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觉抓住她的手腕，逼她正面看着自己，厉声道：“你当真在跟那人交往？”许子阡气极反笑。
　　“不，我应该问，这两年，你跟多少人交往过了？”
　　许子阡真痛恨自己武力值为零的身体，如果她会跆拳道，恨不得给他一个回旋踢。她用力想甩开他的手，纹丝不动。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也是徒劳。
　　许子阡冷声道：“我跟多少人交往，跟多少人上床，跟你有什么关系？哦，你是金主爸爸，所以我不能忤逆你了？不对，你想睡我直接说，问这些有意义吗？只要你开口，我没道理不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M被她气红了眼，声音像受伤的狮子一样低吼：“许！子！阡！你都说些什么混账话！”
　　许子阡把什么要讨好他、套他话的策略完全抛诸脑后，一吐为快：“我被所有人骂到抬不起头低到泥泞里的时候，每天寄到家里的恐吓信、死掉的动物尸体就有十几个的时候，周围人都埋怨我的时候，家里人不准我再演戏唱歌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既然早早抽身，不想跟我有瓜葛，你以为你还有什么权利质问我？你想消失就消失，你以为我还会傻乎乎等在原地，等到你想出现的时候，跪下来感谢你的恩泽吗？！”
　　面对狂怒的许子阡，M却反而平静下来。过了许久，许子阡呼吸都平顺下来的时候，M才说：“你既然这么生气，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
　　许子阡笑：“你如果想出现，还有什么能拦住你吗？既然你不出现，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
　　M的眼神却是难过的。这的确是他认识的许子阡，哪怕自己满身伤痕，却也绝不在旁人面前认输。她就是高傲的白鹤，只在真正喜爱的人面前才会低头。
　　M双手捧起她的脸庞，两人近到呼吸交缠，可以看到她颤抖的眼睫毛。M轻声道：“当时刚出事时，我恰好有很急的事情要处理，没来得及联系你。等到事情处理完，却发现所有人都在攻击你。那时候你的社交网络全部关闭，电话也是关机。”
　　许子阡眼神冷静：“你如果想联系我，有一万种方式。”不管是通过公司，还是经纪人，还是两人认识的朋友。甚至直接去她家，没有道理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的两个人，两年之间想联系却没有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