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砂记》Euro

7、余周周的周记

　　2007年6月6日晴
　　四夕是一个很美好的女孩子，有着独特的魅力和气质，却又不似那般脱俗，和愿意交心的人能相处甚欢；也有着不外露的聪慧，常常能一眼看穿他人深埋心底的情绪。可凌翔茜曾经说过，这样的女孩子，总是有着一些超乎寻常的固执和纠结，我觉得四夕便是这样。
　　就好像我们大家讨论自己高考的故事时，她却坐在桌子的一角背着日文词一样。了解四夕的途径并不多，有时会听见雨潇和朱青青讨论她。M中在全国的名气不亚于振华，可以前听说的“四川衡水”似乎是无稽之谈了，这三个女孩子都是我很羡慕的人啊。
　　那天一个男孩子支支吾吾地递给我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我正想抛出林杨去打消他的念头时，他怯怯地冒出一句，“你好，请问能把这个给多多吗？”
　　我和雨潇都一头黑线，没想到排着队的追求者们都已经熟练掌握我们内部的爱称了。
　　四夕，不就是多多嘛。
　　两个寝室的每个人都为四夕接了不少情书，这条关系网也不知是被谁捅出去的。面对堆积的信和明信片，四夕总是仔仔细细伴随着思索地看完，扔掉，然后不会有任何后续。大概这也是女神们的烦恼吧；只是受欢迎的女孩我见了不少，凌翔茜、詹燕飞都是这样子，四夕这样处理情书的手法我还是第一次见，认真地冷漠着。
　　唯一一次见到四夕露出青春期女孩应有的脸色，还是我们去邻校串门时，在雨潇和青青的一阵起哄声中和一个佩戴着夏令营志愿者校牌的学长擦肩而过时。听那个学长和周围人的谈话，应该也是西南地区的方言，或许他们是校友？
　　然后四夕兴奋地过去和那位学长攀谈起来，还让雨潇帮他们合了影。
　　我想起了陈桉，看到四夕脸上真诚的笑容，大概他就是能给她阳光的人吧。
　　泽玉总说故事太过美满，就不再喜欢记录了。
　　四夕却说，故事记录得太多，渐渐就不再完满了。
　　洁洁说自己倒是挺想记录美好生活的，只是嫌太麻烦了。
　　青青说那你们其实就是不想写日记而已。
　　雨潇说这样多好，殊途同归，其实大家都还是过着很圆满的生活。
　　青青拉长声音，“雨潇你太会总结概括啦，不愧是大诗人大作词家！”
　　四夕轻微地低下头——我的视线似乎一直在她身上，不知道这会不会被她看作不礼貌呢——她嘴唇的弧度似乎在说着，“生活怎么会圆满呢。”
　　这是去振华之前，我失魂落魄的日子里，无数次告诉自己的话。
　　所以送给四夕的那副毛笔字，我是准备用那句最珍贵的祝福的，虽然我和她其实并没有很多共同语言和话题，也并未曾那般熟络。我只是希望这个我看着那么像我自己的女孩子，真的能在以后的每一天都能万事胜意。

　　又是一年高考，全国各地的老师重复着我们听过的话，全国各地的家长们紧张地送考，横幅、人潮、堵车，这些记忆才过去一年，却像是遥远世纪的往事，再度重温时竟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温馨感。
　　那时的我们就像是全世界的中心，大概是余生难忘的经历吧。而至于之前学弟学妹问我的，会不会恐惧和担忧高考呢；我记得当时除了担心大姨妈，也就只有舍不得那些好战友和好导师的情愫了。
　　张老太在五月告诉我们，临近毕业，对高考的恐惧和担忧，是远远不会比得过对即将分别的同学的不舍和留恋的，这是连林杨那个二愣子都赞同的话啊。
　　林杨说小潘前几天自掏腰包带着毕业年级全体师生去海边养殖基地捕鱼，寓意希望振华的“崽子们”鱼跃龙门，能考上理想的大学，然后用这些鱼做庆功宴的主菜。那个为了清北人数斤斤计较着的潘主任其实也是个浪漫主义的人，就像振华曾经那位提前了毕业典礼的校长一样。
　　雨潇提出“高考后做的第一件事”这个话题时，四夕终于抬起了头，淡淡地听着其他人的眉飞色舞，我和她相视一笑，虽然我们俩都没有接这个话茬，但我隐隐感觉她和我做的事是一样的——参加完同学的聚会，完全放空自己，瘫在床上闷了一觉。
　　三禾说，她高考完第一件事是去逼着男生给自己表了白。如果不是我们几个人都确定她一口酒也没有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种鬼扯的。雨潇呢，听说她8号晚上跑去跟前男友絮叨了一晚上，然后各回各家，再不联系，这也是我没想到的。青青红着脸说她考完试的第一想法是自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谈恋爱了，竟然招来了一阵鄙夷。
　　当时听着听着，我就突然想起那天夜里，林杨率着蒋川余淮耿耿和路宇宁跑到我家楼下的阵仗。如果不是大舅为我打掩护，恐怕我大舅妈会直接报警把这群嚣张的匪徒直接送进局子里去。直到现在大舅妈每次提起这个事，还是带着一股剿匪事业未尽的怨气，我也没告诉她那个匪首其实就是林杨。
　　真的很奇妙，我们在全国各地的那相同的夜晚里，做着这么多有趣的完全不同的事，像是人生的长度被无限地拉长了一般，又像是自己的世界被填得更加充实。
　　在被逼着描述我高考来姨妈和林杨的“开房”经历时（我严重怀疑是林杨这个二百五说漏了嘴，不对，不需要怀疑，肯定是他），我急中生智，抛出了另一个话题；果然，大家听闻这问题，瞬间沉默了，女孩子们的心思啊……
　　那你们学生时代喜欢着的或者见证着的那些男孩子和女孩子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晚安，余周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