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影成三人》王不才

24、那个孽障

　　说来也好笑，这老乞丐完全不见外，一在铺中坐下，便熟门熟路地叫了三碗馄饨，六个肉包，笑呵呵道：“这家的包子，顶好！皮薄肉多，汁儿嗞溜，两位少爷定要尝尝。”
　　焕之只道：“老伯，莫要管我们，自己吃便好。”
　　老乞丐听他这样说，笑得更开心了，忙对着店主喊道：“老板，退一碗馄饨，三个肉包堂吃，其余给我包好，紧实点些，麻烦喽。”
　　他倒实在，焕之心想。
　　等了没一会儿，馄饨便煮好了，店主端盘来时，见他三人的组合也不觉奇怪，只摆好餐食，便继续揉面去了。
　　这老乞丐的说法和椒兰回忆不差，说这严氏并非原配，只因原来的胡夫人得病死了，她又怀了孕，便扶正做了胡家新夫人。提到满月酒上的道士，中间添油加醋了不少，愣是把椒兰说了天煞孤星。
　　焕之无奈道：“老伯，那这孩子现在如何，怎没听过他后来的音讯啊。”
　　老乞丐根本顾不上用勺，仔细吸着碗中的馄饨，含含糊糊道：“那道士说的，说的可怕，加上原来的胡夫人一年前恰好死了，那孩子又非亲生，很多人都信了，劝胡老爷赶紧把孽障处理了。胡老爷和原夫人感情很深，夫人的病来的又奇怪，说走就走，是个人也会多想呐。好在现在的胡夫人，也就是胡公子的母亲从中劝导，说孩子无辜，即便罪孽深重，也不可随便处置，便寻了个合适的日子，让人把孩子送到庙里，让和尚们好好教化去了。”
　　听他这样说，椒兰立刻火冒三丈，但仍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浑身发抖，青筋暴起。
　　老乞丐只顾着吃东西，未见其异样，仍自顾自地说：“不知这孩子现在怎样？旁人都说，胡夫人之所以开始礼佛，都是为了给这孩子积德。真真是个大善人啊——”
　　这边歌颂还未完，那边椒兰再也忍不住了，起身便走。焕之未去拦他，只丢了一贯铜钱给那乞丐，道：“老伯，我还有事，你慢慢吃。只是今日之事，不可告诉他人。”
　　“放心，放心。”那乞丐未抬头，只揪着那包子囫囵吞枣起来。
　　焕之补道：“老伯，你且挺好。若是泄露半句，下次见面给你的，就不是银子了。”
　　老乞丐瞬间僵住，这才赶忙放下手中的包子，一个劲地点起头来。

　　椒兰怒火中烧，并未回塘内，而是一路暴走至郊外河边，才停下脚步，拼命地向远方扔起了石头。
　　焕之知他受了刺激，一时接受不了，也未多言，只等着他将怒气排泄出去。
　　半个时辰后，椒兰终于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崩溃道：“我做错了什么，她，她要这样对我！我那时才五岁啊——娘在世时，也未曾欺辱过她……，她若真想，真想让我走，送寺庙里也好，偏要做出一副礼佛样子，我到底，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五岁的孩子！”
　　焕之走到身边坐下道：“你没做错什么，你娘也是，错的是她，是你爹，是他们。”说完，捡了块石子扔进了河里，又道：“你看这石子，掉进河里，最多激起一两朵水花，便会沉入河里。河里的水量不会变，河中的生物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倘若，我扔上一枚去砸旁边的半米见宽的小水洼，水花会溅出来，洼中的水也会加速变少。而你就像这石子，严氏就是那水洼，一切都和你无关，是她心胸狭隘，歹毒至极……”
　　话音未落，只听椒兰又“啊”的一声吼了出来，焕之知他今日无法冷静下来，未再多说，只陪着他，直到晚间将其送回净雨塘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