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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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俱备，时辰一到董贤便带着假的“谶言”石去了张府，张府下人以为董贤是亲自来送纳采之礼的，喜笑颜开地将他迎进去，张家家主主母更是亲自到门前接待女婿。
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董贤在心中抱歉：“对不起，为了你们女儿的幸福，也为了我的幸福，我今天只能这么做了。”
他后退一步，对张家家主和主母做了一个天揖，道：“对不起，张公张夫人，小子今日是来致歉的，我于昨夜受祖先梦中警示，告诫我此生不能成婚，又按祖先所示，今日在渭河边寻到了这个谶言之石。”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石头，将石头上的字展示给所有人看，引得众人惊呼。
只见石头上有着宛若天然纹路的一句话，为“董氏郎君董贤此生不宜成亲，成亲则克父克母克妻克子”。
张家家主眯着眼睛近前观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文字实在不像人为，难道真的天意如此，又看董贤言之凿凿昨夜祖先托梦，他沉吟片刻，并没有多作纠缠，道：“既然如此，那两家婚事就此作罢。”言语之中，有一丝微不可闻的庆幸与解脱。
可怜天下父母心，在董母将情况告知张夫人时，张家夫妇其实对这门婚事已经有了退意，但女儿执念一起，竟以死相逼，他们一向溺爱女儿，又找不到拒绝女儿的借口，只得答应女儿，安抚她的情绪。现在是“天意”如此，女儿再怎么任性，也没有痴缠的理由了。这样女儿的就可以另择夫婿，找一个爱她的亲年才俊，长安城那么大，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年轻男人还怕找不到吗？
此时董家送纳采之礼的队伍还未到董府，还在路上呢。
董贤赶紧去将队伍带回了董府。
回到董府的董贤，面对着一场狂风暴雨。
对于董贤的自作主张，董父董母怒不可遏，董父操起家法，又一次将董贤打得伤痕累累。
但是他们除了发怒，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毕竟石头上的字看起来那么天然，以他们的所见所闻，也实在想不到这会是董贤伪造的，只以为是真的“天意”。
至于董贤如何逃出祖祠的，董贤的说法是他撬开了门锁，打晕了守门的仆役。
原来早在董贤与茭奴交接时，便与他商量好，到今日黄昏前便开门出去，在背后将两个仆役打晕，假作是董贤打的，并将锁破坏，伪装成撬锁的样子。
刚刚他在送纳采礼的队伍里看到了茭奴，就知道他成功了。这样一来，董贤逃走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只怪董贤一人，与弟弟妹妹没有一点关系了。
这个风波到最后，实质受到影响的只有董贤一人，此时长安的街头巷尾，到处都在传说董贤祖先托梦以及他发现谶言之石的事情。
这下子董贤彻底不用担心将来父母再次逼婚了，就算他们冒着自己“被克”的风险，想为董贤娶妻，全长安，或者不久的将来就是全大汉，都不会有一家好人家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不宜成亲”的董贤。
夜晚，董贤伤痕累累地趴在榻上休息，背上的鞭伤疼得他睡不着。
他睡觉不喜欢有人守夜，早早就叫婢女走了。
对着雪白的月光，他陷入回忆中。
在等待石头“完工”的时间里，他和刘子和有过一场深刻的交谈。
刘子和对他因为喜欢男性而拒绝和女性成婚表示有点迷茫和不解。
董贤是这样对他说的：“我期待的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只有我和他的爱情，在我的爱情里，容不下第三个人，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妻子也不行。我的心很小，只住得下那个我爱的人。”
他看着刘子和的眼睛道：“我如果和谁在一起，那对方除了我也不可以有其他人，也许有人会说这是不可能的，这世上的男人都必须娶妻生子，那若是如此，我宁可一辈子孤身一身。”
对于他的话，刘子和明显被震惊了，也许在此时，“专一”并不是这世上对男子的要求，其实就连在后世，都有人每次在男人出轨犯错之后，用“这只是全天下的男人都会犯的错”为出轨的男人的辩护。
连“专一”都是稀缺的，那为同为男性的人专一，就更为稀少。
董贤原本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对刘子和说出那些话，但看到刘子和眼中的震惊和迷茫，他心中希望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了，化为灰烬。
连同那两句没有问出口的，‘你娶妻了吗？你是不是喜欢我’的话，也同希望的灰烬一起，深深埋在他的心里，没有问出口。
董贤看得出刘子和的震惊和迷茫，也看得出刘子和的挣扎和痛苦。
刘子和是喜欢他的，所以会挣扎和痛苦。
但刘子和又不爱他。
如果他爱他，那他眼中的震惊和迷茫会最终被坚定和决绝取代。
在那场交谈里，董贤没有最终等到这个转变。
他觉得对着刘子和说出那些话，就差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自己，太过卑微和渺小，像被扒了皮的九尾狐，原本以为自己是魅惑人类的猎手，最后却被以为喜欢自己的人类捕获，失去了保护自己的皮毛，在寒风里静静地等待最终等待处决。
太可悲。
于是他逃走了，在刘子和表态之前就走了，借口要去看正在反应制作的石头，为自己留下最后一点遮羞布，逃一样地跑了。
直到最后石头成功，将石头捧给刘子和看的那一刻，董贤都没有和刘子和的眼睛对视一眼，也没有和刘子和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知道刘子和的欲言又止，知道他在自己身后伸出的挽留的手。
但是他没有回头。
就当是，为自己最后留一点可悲的自尊吧。
也许这一世，真的要孤独终老吧。
董贤落寞地看着透过窗格洒落在地上的月光。
一连几日，董贤的情绪都非常低落，伤心和难过简直都要溢出来了。每天都提不起劲，懒洋洋的地呆在房间里，不想出去。
弟弟见他每日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为了让他开心点，硬是拖他出去逛坊市。
他们没有骑马，就在坊市间逛着，弟弟不愧是个憨憨，见到什么都很开心，见到斗鸡开心，见到卖饴糖的开心，这坊市里就没有他不喜欢的东西。
而董贤，见到那日买过纸和蜡烛的店就难过，路过文君酒肆也难过，于是情绪更加低落了。
但偏偏董宽信觉得文君酒肆热闹好玩，硬拖着董贤在这里喝酒吃饭。
董贤闷闷不乐地用竹箸戳着焖羊肉，隔壁有人在大声议论交谈。
“听说东宫已定？”
“是的，我昨日亲眼所见。陛下今日让执金吾任宏充任大鸿胪，持节册封定陶王为太子。气势恢宏装饰华丽的车队从未央宫北阙大门出发，到北阙甲第定陶王在京的定陶王府宣旨。这是多少年从没有过的景象。”
“听说定陶王妃傅氏同时被册封太子妃。”
“是，哎呀你听说了吗？傅氏是太子的姑姑，是傅太后堂弟的女儿。”
“真的啊？”
“是啊，傅太后为了扶持自己的娘家，真是……”那人嗤笑。
“诶，太子长什么样？”
“太子，身材高大挺拔，相貌英俊，美姿仪也。诶，你看，那就是太子，太子昨日大喜，今日竟还来逛坊市。”那人看着窗外惊呼。
大家都挤到窗边一睹太子真容，有人高呼：“恭祝太子长乐无极”，瞬间应和者成片。
董贤坐在窗边，也顺势抬头一看。
这一看，就像冻住了似的。
五脏六腑都猛地下坠，沉在了冰水里。
窗外的驷马高盖的人，不是刘子和又是哪个？
刘子和也听到众人贺声，也向这边看来。
这一看，也愣住了。
他看着愣愣地看着他的董贤，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他张嘴想要说什么，马车却自顾自向前，他一看要驶离文君酒肆了，竟然转身想要跃下马车，却被马车后的随从挡住了，随从们挡在车门处，苦苦哀求太子不要任性，要有储君威仪。
就这样，董贤和刘子和互相望着，看着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对方。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