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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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门德善里董府
董父双手背在身后，在堂上来回绕圈，董母正坐在主位上，道：“你别转了，转得我头晕。就按我说的办。”
“这……这能行吗？”
“有何不行？”
董父道：“可是这贤儿不愿意啊，到时婚事定下来，他要还不愿意，我们怎么和张家交代。”
董母：“情况我们也和张家知会过了，但张家女郎对贤儿一见钟情，非卿不嫁，竟为了嫁与贤儿闹了绝食了，还说愿意用心将贤儿捂热，这张夫人也说了，他们没办法了，只要贤儿宗子的地位不变，将来能继承你云中候的爵位，他们女儿嫁过来将来能做宗妇，做候夫人，那便嫁吧。”
董父：“这……”
董父董母一时无言。
夜晚，云阳董氏祖祠
董婉带着一个年轻仆役，提着一个食盒走近祖祠大门，对门口守门的两个仆役道：“我给兄长送点吃的。”仆役便打开门锁，放董婉进去了。
董婉一进祖祠，就对惊喜地要喊董婉的董贤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她对董贤道：“兄长，长话短说，我偷听到阿父阿父商议，说是后日黄昏就要纳采了。我知道你不想娶张姐姐，我也不想张姐姐因为一时执念，后半生都和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我是来放你出去的。我人小力薄，没办法阻止阿父阿母，但我知道阿兄你一定可以阻止阿父阿母纳采的。”
她说着，从食盒下层中取出两把钥匙，道：“这是祖祠钥匙，这是院子的钥匙，都是阿弟帮我偷来的，我等下会将食盒里的小菜拿给守门的仆役吃，菜里放了巴豆，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到时你开门出去，茭奴就在院门外等你，我会提前让他换上和你一样的衣裳，茭奴与你身形相似，他会进来代替你待在祖祠里。我们在离我们家不远的李农户家中寄放了一匹马，你去李农户那里把马骑走，就可以去长安了。这里还有几个馒头和羊肉包子，兄长带着路上吃，还有一些五铢钱，兄长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阿父阿母那边你别担心，我回去会与他们说，就说你这两日不想见到他们，只愿见我，阿母那边怕你再闹起来，肯定不会过来，只会让我来送饭，这样你这两日就都是安全的。”
董贤被妹妹连珠炮一样的话惊呆了，没想到平时不声不响的妹妹，居然能为了兄长和好姐妹，做出这样叛逆的事来，还有弟弟，他一直以为弟弟是个只会吃和出卖兄长的憨憨，没想到居然也有这么靠谱的一天。
董贤摸了摸妹妹的头：“好，兄长我一定不辜负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董婉走后不久，两个看门的仆役果然就撑不住了，争相跑茅厕。董贤趁着没人的空挡，开门出去，将钥匙交于与院外的茭奴，去农户家骑了马，星夜向长安城驰去。
在妹妹和他说出他们的谋划后，他在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就想好了之后的行动规划。
出去的目的是要阻止纳采。
光靠他自己是不行的，很显然，董父董母已经陷入了“中国式家长”“为你好”的行为陷阱中，不会再考虑他的意见。
所以，他要用别的来阻止。
阻止的方法，最好既有效，又能保全张、董两家的颜面，使张董两家不至因婚事不成而交恶。
用什么方法呢？
在谶纬流行的西汉社会，有什么比“天意”更能左右人的想法的吗？没有了。
董贤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在纳采的现场，捧出一个，“董家大郎君此生不宜成亲”的谶言，让婚事就此作废，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将不能结亲的责任都揽在自己一人身上，既不会伤及张家女郎的名誉，不会影响张家女郎日后嫁人，也不会影响弟弟妹妹以后的婚事。
至于这个“天意”该如何伪造呢？董贤也想好了帮手。
就是刘子和。
他想去求一求他，让他帮忙，一来刘子和一身贵气，出手不凡，身家人脉肯定不缺，二来，自从上次酒肆之行后，董贤心中隐隐有些悸动，想借着这次机会，试探他一二。
董贤来到长安城下，待天亮后入城，第一时间去了丁府，出示了玉印。
果然如刘子和所说，见到玉印之后，丁府之人很快就去为他报信，但报信之后来的人，居然不是董贤以为的引他去见刘子和的侍从，而是刘子和亲至。
只见刘子和驾马而来，头上的发冠都戴歪了，他勒停骏马，不等马彻底停下便跳下马来，大步跨到董贤面前，握住董贤的手道：“卿弟出了何事？”
董贤看着刘子和焦急的脸，心中知道，这把，稳了。
董贤拜托刘子和用最快的速度收集到曾青（胆矾）、煤炭、耐烧的大陶罐，陶管，陶碗，木盖，成人手掌大砂质岩石、最原始的纸，和一处偏僻保密的场所。
刘子和很快就将一切准备好了。
其中曾青还是找了方士要来的。
对于刘子和派人找方士要曾青，与刘子和关系十分亲近的一位老仆有点担忧，这年头，皇亲宗室甚至皇后太子，有很多都不慎栽在“巫蛊”二字上。“巫蛊”二字很多时候不是看你真的做没做，而是别人抓没抓到你与之相关的把柄，如果敌人抓到把柄，比如你与方士交好，那他就可以利用帝王的多疑之心，诬陷你行巫蛊诅咒之事，反正这种事不用有很确切的证据。
这位老仆是刘子和的父亲刘康留下来的，对刘子和忠心不二，很多隐秘之事刘子和都交予对方去做，这次寻找董贤要的东西，就是交代他去的。
对于老仆的担忧，刘子和如是说道：“不必担忧，现在我们唯一可虑的是王家，唯有王家有实力左右陛下的想法，但我们目前与王家的利益是一致的，除了选择我，他们没有其他人选了。王家与冯家矛盾不可化解，当初冯野王一事一直是两家心中的刺，冯家是中山王的外家，王家怎么样都不可能让中山王上位的。”
“中山王又正值壮年，不如我年轻好控制，更何况祖母一直表示为王家马首是瞻，又送王根金银珠宝，又与王太皇太后饮酒，除了找了赵昭仪这一点让王家有点意见外，他们对我们可是满意得很，现在不会对我们出手的。中山王又已经回了封地，手伸不到那么长。只要做得隐秘，就不会有事。”
董贤将使用煤炭作为燃料，用大陶罐，陶管，陶碗，等组成了一个简易的干馏装置，在陶碗中放了一点水，将曾青也就是硫酸铜放在陶罐中干馏，在加热硫酸铜的时候，硫酸铜分解生成金属氧化物与三氧化硫气体，三氧化硫气体通过陶制管道通到放置了水的陶碗中，与水反应生成了硫酸。
制得硫酸之后，董贤将纸剪成了“董氏郎君董贤此生不宜成亲，成亲则克妻克子克父母”这一句话，然后一时好玩，又剪了一句“刘氏真龙天子，汉家江山千秋万年”的话。两句话都一共剪了3层一模一样的。
董贤将这两份剪纸分别铺到两块大石头上，叠了三层。这石头特地选的细砂岩，为的就是好腐蚀褪色。
董贤将硫酸用毛笔满满地蘸点在纸上，为此费了好几只毛笔。待全部字都用硫酸浸透，等它干了，再补酸一次，然后就可以等待12个时辰后的成果了。
刘子和看到董贤用曾青和简陋的陶罐陶管制出了可怕的从没见过的腐蚀性液体，就已经惊异不已，待12个时辰后，见到董贤捧来的，宛若天成的带字的石头，尤其是有“刘氏真龙天子，汉家江山千秋万年”这句话的石头的时候，更加是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形象。
只见他用颤抖的手轻轻拂过石头，心头好像有什么桎梏永久地裂开了，生平第一次，他开始产生了“从来没有天命”的念头，开始对自从孝武皇帝说出那句“代汉者当涂高”之后，儒林方士中流传的刘氏江山天命不久矣，将有彼姓取而代之的谶纬之言，产生了质疑。
既然“神迹”可以人造，那么为什么“天命”不能是人为呢？
刘子和看着宛若天然的“刘氏真龙天子，汉家江山千秋万年”这句话，眼神幽暗，心中生出一股莫名怒火，对造谣的方士的怒火，对用“天命”讽刺刘氏江山不久的儒士的怒火，以及，对过去对这一切深信不疑的自己的怒火。
何来天命？从无天命。
我命由我不由天！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