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做梦》蒸汽桃

5、第 5 章

　　大概是因为这身体是克隆舱里培育的，就跟温室里的娇花一样，掐一把就是一个红印。
　　左孟脖子上的勒痕过了一个多礼拜都没消，不疼不痒的，但是看着吓人。

　　吃早饭的时候他坐在白玉梁身边，慢慢喝着粥。
　　嘴里喝着粥，左孟地目光无意识地滑到了白玉梁脸上。

　　毫无疑问，白玉梁是非常惹眼的。
　　哪怕不知道他的家世地位，任谁把他那张脸一看，都会忍不住想替他把基因传承下去。

　　从前那个左孟也不能免俗。
　　被那双眼睛看一眼，胸腔里的心跳就快一拍。被那张嘴巴亲一下，两个膝盖就是一阵软。

　　那时候白玉梁的性感是很老派的。
　　有一次俩人在5D电影院里看电影，是个政治加枪战片，那座位一颠一颠的，跟那个什么似的。
　　左孟看着看着状态不太对了，要白玉梁亲一下。
　　白玉梁不。

　　然后左孟闷闷地看电影。
　　电影里一对恋人因为政派成了死敌，他想起来什么，心里挺难受的，就小声问白玉梁：“咱俩以后也这样吗？要是立场不一样。”

　　当时白玉梁怎么说的？
　　他声音那么小，但是左孟听见了：“你娶了我，我就都听你的。”

　　左孟眼睛睁大了，很难相信说这话的人刚刚还因为有碍观瞻不肯亲自己。
　　他刚想说什么，白玉梁用手指捏住他的嘴唇，“安静点儿。”

　　“你真的是……假正经当中的楷模。”左孟朝他比拇指，被捏住的嘴巴含混不清。
　　嘴上损着白玉梁，心里却因为他指尖的温暖砰砰跳：能娶白玉梁，千层人间富贵花，多刺激啊！
　　那时候的左孟要多天真有多天真，最喜欢白玉梁人前正经人后无/耻。

　　刀刃不落在自己身上，人就只能看见刀背上嵌的那些珍珠宝石，刀把上裹的艳色丝绢。
　　殊不知那淡粉珍珠猩红丝绢，原先都是素白的。

　　大概是左孟半天没再喝粥，白玉梁的视线慢慢移了过来。

　　他白天看上去会比晚上正常很多，但是也的确和从前那种温润儒雅完全不同了。
　　那种风度翩翩还在，只是不再是温和的，变成了另一种形态的冷漠，像是眼镜蛇的竖瞳。

　　“不好吃？”白玉梁的态度很温和。

　　晨光落在他的侧脸，这一幕堪称温馨。
　　如果忽略掉左孟手腕上的手铐的话。

　　“好吃。”左孟舀起一勺粥，手铐叮当响。

　　白玉梁盯住他，眼睛一眨不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把左孟盯起来一后背的冷汗。
　　他知道了自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更怕白玉梁又突发奇想，犯个新病。

　　“吃完饭跟我去部里。”白玉梁自顾自地说完，就好像决定好了左孟已经吃完了，直接把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从克隆舱里醒来一个多月，左孟第一次听白玉梁提起要带自己出门。
　　“去部里做什么？”他压下心里的激动。
　　要是能回到基因部，他也有更多机会接触到林惑被害的真相。

　　“我告诉过你。”白玉梁带着他在起居室里翻箱倒柜地一通着，最后拿着把剪刀把左孟推到落地镜前面坐下。

　　“你要让我完全扮演左孟的社会角色。”那当然也就包括在工作中的部分。

　　白玉梁用手指梳了梳左孟的卷发，目光爱惜又空洞，“他是非常优秀的基因师，林惑因为意外死了，他不能死。”

　　听见林惑的名字，左孟的眼睛垂了下去，正对上白玉梁手上的剪刀。

　　白玉梁没什么防备，只要左孟伸伸手，或许他也不用找什么真相，这一切就了结了。

　　但是白玉梁先动了。
　　他挑起左孟的一缕头发，缠在手指上，又低头轻轻吸了一口。

　　“我教了你一个多月，说说看，”白玉梁直起身子，毫不留情地把左孟那缕长发剪断了，“你怎么看待克隆人的问题。”

　　左孟抬起眼睛，对上镜子里白玉梁的目光。
　　那双眼睛已经完全清澈了，完全符合一个正在检验自己实验结果的科学家形象。

　　左孟像是个背书的学生，“现在的克隆人都是从已经过世者的杰出基因库中随机抽选完成的，他们没有记忆，也远离原有社会关系，作为完全独立的个体存在。”

　　“这些不用你告诉我，”白玉梁听他说着，无声地把他的长发剪落，“最关键的部分，看着我说。”

　　“克隆人不享有自然人的全部生存权利，为社会的利益最大化服务。”左孟看着白玉梁的眼睛，声音平稳。

　　“很好。”白玉梁微微一笑，很快地挪开目光，“很好。”
　　他把左孟身上的碎头发拂开，很温柔地扶着他的肩膀，看向镜子里。

　　两个人一站一坐，晨光柔和。
　　就好像他们是最登对的夫夫，新婚燕尔。

　　“你还爱我吗？”白玉梁保持着微笑，并不是在问镜子里的人。

　　但是左孟得回答，这是白玉梁的规矩。
　　“爱。”音节短促。

　　白玉梁脸上的笑容放大了，他似乎真的很高兴。
　　他笑得越来越厉害，最后不得不扶着椅子蹲到了地上，双肩耸动个不停。

　　——

　　研究室二十四小时人来人往，马不停蹄。
　　左孟刚刚一只脚踏进去，所有的人声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仪器运转的机械音。

　　他也不是什么凯旋的英雄，低着头继续往里走。

　　“左孟？”一个声音像是做梦一样，叫破了安静。

　　一个炮/弹一样的拥抱从后面撞上来，“你他/妈真没死啊？操！你没死就不能回我们一个信儿啊？老子发你那么多消息你他/妈倒是回一个啊！”
　　那声音说着说着就有哭腔了，“臭左孟……你吓死我们了……”
　　他是左孟的同门，林惑的另一个亲传。

　　“唐老鸭你别那么大劲儿抱他啊……他脸色还不好呢。”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唐珂从左孟身上扒下去，又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身体怎么样了？”
　　“你真和白部长结婚了？”
　　……
　　“靠，你这么长时间社死，都够做个克隆人出来了！”
　　最后一句话出来，四周安静了几秒，又炸了起来。
　　“不会说话就闭嘴！”
　　“滚滚滚，我们孟孟好不容易回来，少在这儿找晦气。”
　　那人轻轻掴了自己一下，讪讪的，“我这不瞎逗么，孟孟别往心里去啊。”

　　话虽然这么说了，四周的目光里还是多了一些隐隐的质询。
　　“你们别光怼着人家脸问啊，我们孟孟有开口说话的空当吗？”

　　“少他/妈阴阳怪气，散了散了！”唐珂白了说话的人一眼，拉着左孟的手往生活区走，“你东西我们都没动，我跟你一起收拾收拾。”

　　左孟的桌子用白布罩着，储物格里还插着一枝鲜活的玉兰花。

　　左孟沉默着把布揭了，桌子上井井有条，除了更新的科研资料，还有成沓的信件，一丝灰都没有。
　　地上堆着五颜六色的包裹，小山一样。

　　“这是直播间的观众给寄的，我也不知道往哪儿转寄，就先收在桌子下面了。”唐珂解释着，在他旁边坐下了。

　　“谢了兄弟。”左孟轻轻锤了一下唐珂的肩。

　　“害，咱俩谁跟谁。”唐珂稍微迟疑了一下，向后扭头确认了一下没人，压低了声音，“当时……到底怎么回事儿？”

　　当时。
　　“帮我跟林老师约个时间，我去实验室找他。”
　　……
　　“老林，我是小左，白副让我问您什么时候有空？新项目的细节他想跟您当面敲定一下。”
　　……
　　“小左，我在实验室了，你男朋友呢？”
　　……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
　　“老林？！老师？？？”
　　“跑……小左，跑！快跑！”
　　“跑！！！左孟！！跑！！！”
　　……

　　“左孟？”唐珂看着他额角上的汗，轻声喊他，“不舒服？”

　　左孟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抱歉。”

　　“算了算了，”唐珂连忙揉揉他的后背，“别想了别想了，都过去了，怪我不该提。”

　　左孟抬起头，看着从储物格里探出来的玉兰花，“你摆的？”

　　唐珂耸耸肩，“出事之后就有了，天天有人过来换，但是谁也没见过人。一年到头没断过，挺稀罕的。”

　　那枝玉兰有的张开了，水灵灵的，有的还含着苞，欲语还休。

　　“可能是你的仰慕者吧，等你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