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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二章 流水翠微·桂花糕与辣椒 ...

  •   桂花糕与辣椒·这里的人喜欢排队吃饭,哪家店门口有人排队,人就会越来越多。四川北路此刻人满为患。老韩走到海鲜餐馆门前,排在了队尾。吃饭只出入高档餐厅也有十几年了,而且从来都是有人订好了位。可是现在他却在这里,排在这个可笑的队伍当中。他不由得想起上海小男人这个词,姚明刘翔就不说了,他老韩也大男人的不得了好伐?四十出头在官场风生水起天天被人捧成年轻有为,每天干的都是关系到很多人的大事情……越想越心浮气躁,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似乎是在给楚翘更是给自己下最后通牒。

      女孩子们陆陆续续的来了,菜也正在被陆续端上来。这时楚翘出现了,海草般的波浪长发大墨镜,天生上翘的嘴角好像是在笑,踩着高跟鞋,背着花纹显著的名牌包,一身名牌货,与那几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女孩子相比,固然看起来像个年长五岁的姐姐,但却是老韩喜欢的接近虚荣的美好。
      然而,“美好”的楚翘极其自然的坐在这样一群幼稚女孩中间,吃那些可笑的汤汤水水的壳类生物,明显比吃高雅餐厅的时候更开心。她终于露出了她的真面目,看来是真的剑拔弩张就要跟自己决裂了,他终于懂得了楚翘是真聪明但更善于伪装。刚认识时,最吸引老韩的是她在小女人和大女人之间完美的平衡;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她加上他大家双赢;她撒娇的时候,一点都不贬损她的精明形象。这些都是老韩喜欢的,他最讨厌愚蠢的女人,所以跟他的那些同僚要么胸大无脑,要么拜金势利的女伴比起来,楚翘是当之无愧的红颜知己,拥有楚翘,本身就代表了自己的品位或者说是段位。
      只是从前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彼此也许就快摊牌算账的时刻,自动转换成了筹码,每一样对应不等的额度,该加分的加分,该减分的减分。一瞬间,他脑海里忽然幻化出失去楚翘之后的生活,心里一空,忍不住抬眼去看楚翘,她正在大笑,露出牙肉,看起来像是在跟他示威。

      “哎,别说悄悄话了,韩处都囧了。”律偷偷在遥远耳边嘀咕一句。
      “蹭吃蹭喝到底是会为领导考虑啊。”遥远在她耳边小声说。
      老韩觉得一个与世隔绝的猴正被人类团团围住,终于还是被自己一直觉得哄一哄逗一逗就行了的物种踩在了脚下。
      楚翘感觉到他桌子底下的腿突然抖动了几下,便说:“你是不是有事?要是忙就先走吧,我们再吃一阵子。”
      “没事,你们慢慢吃,服务员,来瓶红酒。”老韩不想这么就逃走,但声音里已经有明显的不耐。
      服务员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儿不卖红酒,你要是需要,我去隔壁超市帮您买。”
      “不用了!”老韩沮丧至极,下意识的伸出手,拿起一个虾,想剥去虾壳放到楚翘的盘子里,可是就在要接触虾壳那一刻,他却忽然丢下那虾,夹了螃蟹放到她的盘子里。螃蟹落盘的同时,他发觉自己好像正在朝桌子底下无可挽回的滑下去,下意识的呼一下子站了起来,搓着手说:“不好意思,秘书刚发短信说有重要的事,抱歉先离开,你们慢慢吃,这儿的位子可是好不容易排到呢。”老韩竭力保持着优雅,还有…幽默感。心底的火却把从前那个优雅,甜蜜,柔软,风情万种的楚翘慢慢的烧成了灰。
      老韩一走,楚翘立刻就哭起来,刚开始是默默流泪,后来整个人失控的大哭。

      老韩是楚翘的福星。
      离开那个寒冷逼仄的北方城市,来到这里,一步一步的,楚翘蜕变成了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样子。通过艰苦的减肥,身材成了最为流行的那一种,除了买车、买名牌包,名牌衣服和化妆品,还租了一间很拿得出手的房子,要不是她偶尔控制不住溜达出一句咬舌头的普通话,没有人会把她跟一个海滨小城的黑脸少女联系在一起。现在她依然黑,但是却黑得无比时髦了。而她的自信,是在认识并跟老韩成为情侣之后,又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她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高峰,并坚信以后还会一山更比一山高。
      那是一个从前她连想都想不到的,“上等人”的殿堂,衣着光鲜,觥筹交错,随便说说的每句话都有一定的商业价值,往来无白丁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而走进人群,人们看她的眼光,脸上的笑容,口里的说辞全都不一样了,他们是怎么知道她是老韩的女人呢?她明明只是跟几个好朋友明说过,跟几个重要的同事暗示过……这种感觉太让人上瘾,让她不得不争分夺秒去努力将它们再升华升华。第N次精准的算计排卵期,测量出体温的上升,当她走进医院又走出来的那一刻,终于控制不住的笑了出来,她的心里有了一双小手,给她比划出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
      就在她为了那双可以开天辟地掌控一切的小手而狂喜的时候,老韩不冷不热的一句:还是从长计议吧。让借着东风扶摇直上的风筝忽的一头扎在了地上,楚翘感觉胸口被狠狠的踹了一脚般,一口气堵在那里。她想过一万种他知道这个消息时的表情,却唯独没有想到,他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便面无表情的开始敷衍自己。她恼火了,然后是伤心,然后是绝望,然后又有一点小火苗在死灰当中闪烁。她不相信,有什么能比一个小人儿更打动一个40多岁什么都不缺,却唯独缺孩子的男人!她对着镜子狠狠的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老韩只是害怕了,但是你不可以被打倒,更不可以放弃!你和你儿子的未来只能靠你自己!”
      老韩越来越少来她这儿了,留下她一个人幻想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他叫爸爸,老韩答:哎!他又叫:“妈妈!”她大声回答:“哎!”然后他们都去亲他的小脸蛋;她忍不住想自己终于成了人人尊敬的韩夫人之后的风生水起……她哭哭笑笑,有时候哀求,有时候胁迫,有时候放弃,有时候又坚定无比……

      两个酒鬼都不能喝酒了,遥远是滴酒不沾的,还有一个律是一杯啤酒的量,还只能喝三得利。聚会由:“喝一杯?”变成了:“吃一顿!”今天吃了港式,向北选择的,现在吃东西都由着她,满满一桌子菜还有港式甜品小吃,圆桌子上都上了摞。
      “北方老娘们真是伤不起。”律一边跟食物苦战,一边含混不清的说。
      “人家是四川的咧。”遥远用□□说。
      “你是移民去的当谁不知道!”
      律吃饱了把筷子一丢,“忍不住了!我要给你们讲小C被吃鸡的故事!”
      小C是她暗恋的男子,最近去了一趟外地,在某连锁酒店里“失了身”,然后回来这里便每天泛酸“陌陌的时光,蛋蛋的哀伤”“我爱上的原来是思念……”,“他说他要去北京呢!”律终于气愤起来。
      因为这种故事大概是第十次发生,所以大家的安慰也就很肤浅了,另外那个小C错过了也没什么可惜,可是这种话不能此刻对律说,她正因为对小C依然不舍才会上演这一幕。
      “我要跟这个人渣彻底决裂!”律忽然说。
      “哼,他算是什么人渣。始乱终弃的才是人渣。”楚翘忽然说。
      “我觉得老韩真挺渣的,男人对女人好不好要看关键时刻,平常甜言蜜语,买包送首饰算个屁。而且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老韩跟你在一起时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就总觉得他跟他老婆也是一样的,他在这里对你说,回家里对他老婆说,很可能词都是一模一样。”遥远说。
      “你这么说倒是有可能是真的,他在我面前总是说他跟她妻子没有共同语言,她妻子强势又性冷淡,我就很同情他,可是现在我却觉得他跟她妻子的关系应该不是他描述的那样,可是他跟我说的时候是那样情真意切。”
      “假话说多了,他自己都信了,没准还格外动情呢。”遥远说。
      “呀,还能这样操作啊?”律惊讶的说:“精神分裂咩?”
      “男人为了满足自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有老婆还要找别的女人的男人能好到哪里去?”遥远说。
      “那秦朝呢?”律忽然说。大家都沉默了。
      “秦朝至少妻子不在身边,已经很多年了,分居那么久,约等于没有老婆了吧?”楚翘说。
      “约等于……”遥远说。
      “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向北说。
      “你这就不老实了吧?跟我们还玩虚的呀。”楚翘说。
      “做了这么久朋友你一点都不了解向北,她说普通肯定就普通。”遥远说。
      “哎呦呦,这马屁拍的,人家嫁入豪门了还能把你抬举到五台山是咋的。”律说。
      “我信。因为向北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古怪坚持,就能把自己和别人都作到崩溃的那种。”楚翘说。
      “我没作。明知没结果就不折腾了,再折腾我就散了。”向北终于说。
      “又来了,你能不能不总是缩你那壳儿里啊,没试过,直接放弃,人家还没咋地呢,自己先把自己判死刑。还是你确定人家就离不开你了?”
      “说实话,我真不觉得这年头谁非谁不可。你是很有一套,可是人家什么样的找不到?但是你还能再找到这样的男人吗?”
      “我有一套什么呀?”向北没好气的说。
      “哈哈哈。”楚翘被气笑了。“你有一套让男人着迷的本事。”
      “这个我真没有。要不你教教我?”
      “行啊,明天你就住他家去。”
      “滚犊子吧。”
      “或许男人欲罢不能的就是你这种爱答不理,若即若离的状态吧。”
      “没准儿这是仙贝的策略吧?让他离不开你,睡他,然后怀孕,再逼他离婚转正!对不对?!”律说。
      向北遥远齐刷刷的看向律,都瞪起了眼睛。律好像也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吐吐舌头,“我不是说你啊,楚翘。”
      楚翘忽然哈哈大笑:“真是讽刺!太有意思了。”律忙不迭的道歉,遥远也赶紧岔开话题。
      “律说的没错啊!女人靠男人,母凭子贵不对吗?要是有男人靠我我也让他靠啊,男人有钱给我买房子我接受,因为我有钱也会给男人买房子,我不会去那么分。成往坏灭,缘起缘灭所有关系都不是对立的,就顺其自然不好吗?干嘛非活的那么拧巴啊?”
      “可是佛说皆是空。反正最后都是空欢喜。”向北淡淡的说。
      “你们瞧瞧那德行,真是能活活被气死,真是同情秦朝,天天对着这么个玩意,还得哄着。”楚翘被气笑了。
      “人俩啥样你知道啊?就像你看见了似的。”律说。
      “你到底是哪头的啊你?”向北说。
      “我是和稀泥的啊。”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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