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与花》焱生

10、第二章 流水翠微·标价

　　标价·看到楚翘的红色轿车从窗外过来，孙总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
　　“大美女！想死我了。”楚翘笑得很灿烂，“孙总，侬好呀。”这孙总头顶稀疏，但依然梳得油光光，瘦瘦的猴脸，偏偏有一个大鼻子。楚翘天南海北的跟他聊着，孙总话不多，只是色迷迷地笑着，身子锲而不舍地往楚翘身上靠。楚翘伸出手拍拍孙总的手：“哥，我饿了，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孙总眉开眼笑说：“等着跟你一起吃饭，我都饿瘦了！想吃什么？”
　　“日料好不好？”
　　“那咱们就日料。吃完饭我们去唱歌？”
　　“好啊，都听哥的，让你尽兴。”
　　“要尽兴那可就不容易了。”孙总猥琐的笑起来。
　　从餐馆到KTV包房，孙总的一双手就没有闲下来过，楚翘不拒绝，但是也不让他觉得还有更多机会，一边唱着情歌一边喝酒的孙总非常High，“我说楚翘啊，你怎么都不喝酒啊，来，干一杯。”
　　“孙哥，人家今天不舒服，改天陪你喝。”
　　“那还敢说让我尽兴？”孙总慢慢靠近楚翘，终于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楚翘不露痕迹地逃开，脸上却是笑嘻嘻的，“哎呀，你喝醉了，来吃口菜嘛。”为了给孙总灌酒，她用尽了方法，咬着牙发着狠，不信灌不醉你丫的。
　　给酒醉的男人打了车，送走了。楚翘瘫坐在车上快虚脱了。在车上呆坐了许久，她忽然想起自己的肚子，摸一摸，眼睛瞬间涌满泪水，“你要是懂事就不会怪我。有了你，我还要更加努力。”楚翘记得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平凡得就像路边的一块泥巴，找工作的时候，有几家公司都聘用她了，但是公司和岗位都一般，最后楚翘选择了这家杂志社的销售工作。那个时候，销售是没文化，没出路没有办法的年轻人才会做的，因为就算低贱也不一定能赚到钱，但是她很坚决。为了赚钱，受过无数白眼冷遇，冷言冷语她早就习惯了，苦等一天也是常态，偶尔遇到态度友善或者对她好些的客户，她都会感动得想哭。她曾经在医院连续三天伺候客户的母亲，不是在病床旁陪着那么简单，喂饭，擦身，端屎端尿，为自己的父母没有做过的事，她都做了。就那一次开始，她打开了自己的局面，半年没有销售业绩岌岌可危的楚翘赢了，而且赢得漂亮，她终于爬上了销售冠军的宝座。然后公司里私下便传播起了小道消息，说她的订单都是怎么拿的，越说越有鼻子有眼儿。可是楚翘不在乎，有钱、有老韩、还有今日在公司的地位，她的人生顺遂到了她没理由不自信，那些女人不过是背后乱嚼舌头，当面还是要客客气气笑脸相迎，至于男人，她从来都是可以轻松驾驭，唯一的麻烦就是想卡油的多了，通过各种暗示想跟她如何如何的多了，不过她可不会因为这个生气，这是她女人魅力的最佳体现，她的快乐源泉就是征服男人！
　　从前的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赚钱的那些手段是丢掉尊严，不过是把那些男人当猴耍罢了，让他们馋着想着，却永远也不可能得手。但是今天，带着肚子里的这块肉来见孙总，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入不敷出，就算他签了再大的单子，她也不会像从前那样高兴了。
　　混乱中车开上了一条小路，大上海也有那样破败的小路，除了破旧的工地，就是低矮的平房，肮脏混乱，道路两侧有一排连着几间开着同样紫红色暖昧灯光的小房子，门口透明的玻璃门里陈列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们或站在门口，或坐在沙发上，露着肥肿的绝大半个□□，露着粗壮的大腿，吸着烟或嗑着瓜子，每一个动作都充满性暗示……小房子的门外，墙根底下蹲着两个男人，站着一个男人，他小步地踱着，他们苦闷地抽着烟，每个人都心神不定……他们与她们近在咫尺，只要跨进那道门就皆大欢喜，可是就差那么一步的勇气。男人们身上穿着建筑工地的工作服，夜里已经看不清上面的灰尘，但那灰暗的颜色，那蓬头垢面出卖了他们：这一去，至少也要一两天的工钱，可以给孩子买一身像样的衣服，不让他比别的孩子显得更寒怆，这工钱可以给老娘置办一顿寿宴，可以给老婆买双她喜欢的皮鞋……楚翘不顾小路难行，一脚踩到了油门上！
　　车子开上了大街，已经将近十点钟了，她看到前方一间小小的店铺依然开着门，柔和的灯光从窗口门口散发出来，一个老妇人坐在窗下，微微低着头，细细地做着手里的什么活儿，虽然头发已经大半雪白，可一抹淡淡的红唇和腮边的浅笑，侧身的剪影优雅得恰似一幅画。她的这大半生都经历过些什么呢？肯定是被什么人深深地爱过吧，所以至今还有那一份自信，从容地面对生活。可是，这么晚了她却不回家，她的家里一定没有人在等她吧，没有一个老伴，更别提绕膝的儿孙……“我也许永远也得不到幸福，甚至不能恬静地老去吧？”
　　她把车停在路边，久久地凝望着那个窗口，她想起了老韩，她恨他，恰似从前爱他。楚翘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于每一个男人都可以那么真心那么投入，从13岁开始谈恋爱，她跟每一个男人分开都撕心裂肺，可是无一例外很快开始下一段感情，并且依然可以做到百分百。他们中的很多大概属于别人所说的人渣，有的小小年纪就要靠她养活，有的阴晴不定，甚至还有一个人总是忍不住对她大打出手然后又跪地讨饶……可是他们还是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啊，她忘不了那些柔情蜜意，甜蜜的舌头给的吻和誓言，还有销魂的拥抱……她好像有一种特异功能，能看到男人的荷尔蒙在燃烧，释放出一种只有雄性动物才有的强大和笃定，在他们身边，她才觉得安心。
　　老韩是她的巅峰。把她捧得高高的，他甚至没有一点那些坏男人的坏习气，能跟他生一个孩子该多好。“连老天都让我如愿了，所以老韩不可能阻止得了，我想要的一切我一定要靠自己挣到！”
　　第二天，楚翘气场全开的走进办公室，面带微笑目不斜视，高跟鞋自信地咚咚有声。放下包，径直走进主任办公室。
　　“主任大人！”她满脸灿烂笑容，主任也不由得跟她一起露出笑容，“小楚又有好事吧。”
　　“必须有啊，合同签下来了，300万。”
　　“哎呀，能干！”
　　“哪里哪里，我之前还不知道怎么搞定这个刺头孙总呢，就您那天一句话就让我茅塞顿开，问题就迎刃而解。”
　　“我哪句话啊？”主任笑容更大了。
　　“您说要把客户当朋友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同的人切忌采用同一种策略。”主任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便说：“那也得看是谁，也就你楚翘这么机灵，有的人啊连人家颜色都看不出，人家说话啥意思更是搞伐清爽，策略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外星词汇。”楚翘陪着主任大笑之后，变戏法一样掏出一瓶香水，亲昵地说：“主任你闻闻，好闻不？”说着把香水瓶递到主任鼻子十五厘米处。“一个空姐朋友送的，是XX品牌的新款，走高端的，特别高雅个性气质当中又透出一些甜，我觉得我不适合，想来想去，也只有您适合这么特别的香水了。”主任被楚翘的这番话说得心花怒放，而且香水的味道的确特别好闻，这类东西对于女人来说永远不嫌多的，于是就半推半就地说，“还是你们年轻姑娘用更好。”
　　“呦呦呦，主任，您又卖老了，您知道上次咱俩一起见过的那个客户跟我说什么吗？”
　　“他说，那是你领导么？我说是啊，他说，不能吧，这么年轻就当上你领导了？看着比你都年轻，只是气场太强大了，要不然我真想追她呢。”
　　主任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你没告诉人家我孩子都快小学毕业了吗？”
　　“我怎么忍心破坏人家的美好憧憬呢？”说完，楚翘退出办公室，香水自然而然的留在了桌子上。
　　走到自己的工位上，楚翘说：“晚上下班大家一起吃个饭？火锅？日料？”大家欢呼雀跃，只有兰心懒洋洋地说，“没有时间呀。”
　　“那你哪天有时间啊？亲爱的！”楚翘说得娇俏。
　　“我最近好像都约出去了。”
　　“美女兰不去吃火锅，那这顿饭就不可能是完美的啦。”楚翘笑嘻嘻的说，“等你。哪天有时间现在快点确定一下。”说着用手亲昵的推了推兰心的肩膀。
　　“对呀，兰心，你约了谁呀，推掉嘛，一起吃火锅去吧。我们都要馋死了，你忍心吗？”有人帮腔。
　　吃完火锅，楚翘要送兰心回家，兰心坚决不同意，坚持打车。楚翘就把一瓶香水塞进了她的包里，比主任的便宜了一半。
　　“发财啦，楚翘。”兰心说。
　　“哪有，小单子，不过还是要跟姐妹们分享嘛，吃饭刚好花完了，图的就是痛快嘛。”
　　回到家里，楚翘一头栽到床上动弹不得。她起床去洗漱，把一身火锅味的衣服丢进脏衣篮，敷上面膜，做好所有的护肤，重新躺在床上。一旦闲下来，一天一天所有的狗屁倒灶全都疯狂的朝她涌过来，她拨通了老韩的电话，电话嘟嘟嘟的响，直到听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您稍后再拨……”她狠狠的把电话摔出去，眼泪汩汩而下，“妈的，面膜又白敷了。”她一边擦鼻涕擦眼睛一边自言自语。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样消极下去于事无补，她开始琢磨下一步到底要怎么走才能扭转局面，想得入迷，眼泪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