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旄丘是一只蠢妖精》华婉

4、雕塑

　　“嗯？”有茨轻哼一声，用手撩起垂落在肩头的青丝：“卯立，探查消息来源是否属实。”良久，他从书案前拿起一册画像，身形与黑夜融为一体，神色暗明。

　　“今夜的月亮…可真圆啊。”有茨踱步走至窗前，月光穿透纸窗照在有茨肩头。他身体微微抽搐，却弯了弯眼角，喃喃道：“又开始了。”

　　月圆之夜，亦是魔君有茨的不眠之夜。
　　井边，素手轻轻托起小狐狸。风过，便再无声息了。

　　“嗯…”小狐狸无意识的轻哼一声，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人的身影来。尖石…好多尖石…旄丘不安的皱起眉头。尖石从头顶掉落，身边尘雾四起，直教人睁不开眼…

　　有人抱着自己。那温热的胸膛在自己的耳边砰砰的跳着，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可当周围坍塌时，那人又怎会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旄丘在井底，略微清醒过，是瞧见了的。那人弯腰护着自己，将自己的头深埋在他的怀里…他却用血肉之躯，挡住了所有的危险。

　　他看见了的，血污下的绝美之色，那人坚定的眼神，那人喃喃的叫自己：“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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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石漫天，简兮意识逐渐沉沦，他半阖这眼，头顶微光忽闪。

　　“小狐狸！”他的耳边似有回音，简兮微微晃动脑袋，神色恍惚。远处矗立着一座石雕，手持铁锤，面容严肃，神圣不可侵犯。

　　四周寂静异常。简兮只能听到自己胸口‘砰砰。’的跳动声。
　　“嘶。”他微微移动身体，后背便传来阵阵刺痛，溃烂的血肉似乎与身下的碎石紧紧相连，难舍难分。

　　剧烈的痛感可以让人保持有力的清醒和强烈的五感。简兮耳边似有微鸣，他勉强克制，尝试唤醒灵池。

　　灵海里一片虚无，原本围绕在灵池身边的灵气消失殆尽。
　　“小狐狸…会被发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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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醒啦？”温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鸟儿鸣叫，檀香绕身。

　　旄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入眼便是大片白色帘幕，帘后，似有人影闪动，似为幻境。

　　“口渴吗？”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身上可有不适？”
　　旄丘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被羽箭射.伤，身体虚弱无比，脸色苍白，惹人怜.爱。

　　在南居长大，旄丘深知，只有乖乖听话的孩子，才有饭吃，不会挨打，招人喜欢。
　　“这九尾狐…”静坐一旁的阮小元眼神轻蔑，细品着茶，将起伏的茶叶吹至一旁：“倒是乖巧。”

　　旄丘似乎受了惊吓，肩膀微微颤抖。“你别紧张呀。”阮小元轻轻摸了摸旄丘的尾巴，嘴唇轻启：“我没有恶意的。”

　　旄丘瞧见了阮小元的脸庞，心口跳动，瞪大了双眼。他大口喘着粗气，睫毛微微颤抖，下牙紧咬着嘴唇。

　　这张脸…与记忆中那张染满鲜血的脸庞…一模一样！
　　可这世上多的是障眼法，诱导摧毁着自己。

　　“你别激动呀。”一只柔软的手轻轻覆上旄丘额头，动作轻柔，像是在呵护自己珍贵的宝物似的。

　　旄丘轻张着嘴巴。喉间长时间未经灵水浇.灌，沙哑无比。

　　这张脸的轮廓，睫毛，眼睛…一模一样！他是不会认错的。温热的手传来阵阵暖意，连触感都极为相似。

　　“就是这个人，百般护着自己，救了自己的命…我一定会报答他的。不管他…为了什么。”

　　“我看你嘴唇泛血，想着你定是渴得厉害。”阮小元抬手，深.入壶间，手指沾了些茶水，覆上小狐狸的嘴唇：“先用茶水先润一下…感觉怎样？”

　　唇上的触感让旄丘有些心慌。“不，我自己来即可。”

　　阮小元闻言，有些诧异。“倒是个机灵的。” 九尾狐虚弱无比，舌尖轻轻舔着茶缘。阮小元嘴边的微笑扩大了些，笑容无害，眼里满满的都是好奇，“我叫阮小元。” 他顿了顿，似乎在等待着旄丘开口。

　　小狐狸雪毛红润，他胸前的羽箭不知何时被人取出，丹池中被一股温热的灵气包裹，凉凉的灵药散发暖意，传至全身。

　　九尾狐有些害羞，将尾巴圈成一团，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叫…叫旄丘。”

　　“旄丘…”阮小元轻轻地笑了笑：“名字很是好听…以后我就唤你小丘啦。”他语调轻松，神态放松，显得自然无比，好似跟小狐狸认识多年，理所应当这样叫他。

　　九尾狐的雪毛更红了，背脊微微抽动，轻轻地“嗯。”了一声。
　　小狐狸似乎很是认生…但雪毛微红，倒是可人。阮小元垂下眼帘。“主上不是很喜欢这狐狸…自己只需演演戏便好，不必当真。”他有些戏谑的眨了眨眼，双手搭在轮椅上，身体微微前倾，轻轻靠近旄丘，俯身将他锁骨处的衣襟拉好。

　　旄丘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元。仿佛自己眨一下眼睛，睫毛便可以划小元的脸颊。“小元的睫毛好翘呀…鼻子也好可爱，小巧精致…”旄丘攥紧被褥，紧绷着身体。他回味着自己与小元呼吸交融的瞬间，却被一声轻笑扰乱了心神。

　　“我…我…”那小狐狸一脸严肃，可粉嫩的嫩毛却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了…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阮小元收敛笑意：“我要走了。”目地达成，他只想安抚住这妖兽。闻言，小狐狸嗡嗡的说：“那…小元会来看我吗？”说着，又害羞起来，伸出爪子，将被褥蒙住脑袋。

　　“好。”旄丘恍惚间听到了小元回应自己，忙掀起被褥，看着眼角微弯的阮小元。“我也了受伤。正好与你相伴。”

　　“砰。”直到阮小元走后，旄丘才回过神来。“小元说…相伴…”
　　在南居时，爷爷常常看向南居皇宫，神色暗淡：“从此以后，爷爷就陪着小丘，相伴在此了。

　　“相伴？爷爷，相伴是什么意思呀？”狐狸围着老树精，转动着尾巴。
　　“相伴…就是那人会陪你很久很久。”老树精转头，看着一脸懵懂的小狐狸，弯腰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脑袋：“爷爷，会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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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界传闻，华白少时被仇家追杀，割去右眼，此后，戴面具示人。见过他真面目之人早已消失在漫漫长河中。六界皆好奇华白神君真容。他的画像在坊间流传有百余版本，醉人人不知。

　　“看来话本都是骗人的，哪有一掉入洞底，就有什么遗迹功法的。”

　　“咯噔。”那雕塑似乎嗅到活人气息，转动眼眸。简兮冷汗四起，雕塑原地打转，呼吸声传来，似乎是他在嗅着简兮的味道。

　　疼痛已然被简兮抛至脑后。他手脚并爬，往后靠去。
　　“砰。”简兮脸色一白，僵直身体。身后密密麻麻，竟全都是那雕塑!

　　“一个，两个，三个…”简兮吞咽着口水，颤抖的数了数身后的雕塑。“…三百七十个！”简兮惊诧不已。方才那雕塑瞬间赶来，抓起瘫在地的小孩。

　　雕塑将简兮狠狠的甩向一旁，简兮捂住胸口，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了位置，痛的难以忍耐。
　　“不对…”简兮吐出暗血，仙魂被瘴气腐蚀，微微偷着亮光。

　　“只有这座雕塑可以移动…其他的都只是它仿制品罢了！”简兮弯腰跪在地上，看着那雕塑收起铁锤站定，转了一圈，低嗅着什么。“而且…它根本看不到自己！”

　　简兮从碎石中爬起，屏住气息，竭力避开那雕塑，隐匿身形，放缓脚步。

　　“呼。”简兮将自己藏在雕塑团里，狠狠地松了口气。
　　原地转圈的雕塑仿佛嗅到什么，猛地转身，朝雕塑团缓缓的移动过来。

　　“扑通扑通…”简兮手心出汗，神色紧张。他仔细观察着雕塑的移动方式。身上的伤口此时缓过神来，争先恐后的叫嚣着，简兮紧咬着嘴巴，将手伸进嘴里，死死咬住，将呻-吟声阻断在喉间。
　　“轰。”雕塑站定。
　　一步。仅差一步。雕塑伸出石手便可以触碰到自己了。简兮连心口都不敢跳动了，他闭上眼睛，等待着雕塑转动。

　　痛，好痛…伤口像被针狠狠地扎过，刺痛让简兮想起了小狐狸。“他独自躺在井边，该多冷啊…”简兮眼眶含泪，满是悔恨。

　　那雕塑转动一周，收起石锤，缓缓回至原位。
　　“天宫的寒气那么重，小狐狸身受重伤…”简兮咬紧咬住手心，点点血迹顺着手腕缓缓滴落在地上。

　　“隐殿暗藏在御花园里的…隐卫！”简兮猛地看向转圈的雕塑，神色不再单纯：“倘若…天君对此毫不知晓…是谁养了这样一群，位于六界之外的东西…”

　　简兮心头一凉，紧眯着眼睛：“六界之外…这雕塑，身处天道之外，不受天法所缚，天道没有立场谴责…”

　　“天道只有六界。六界之外，污物大乱。”简兮抿了抿唇，想起了师父的教导。

　　事关重大，简兮拼命望着雕塑，将其刻在心上。“此事…还是交予师父定夺吧。”
　　“小狐狸！”冥洞上方，传来阵阵焦急声。

　　简兮神色一凛，有些慌乱：“小狐狸不是在井边吗？”他侧耳，细细聆听着。“难道是…雕塑布下的幻灵？”

　　“小狐狸！”声音靠近。小脑袋从头顶探出。简兮面露欣喜，是宫宴里见到的那个小孩。他俯身望向洞底，神色茫然，好似没有发现什么。

　　那小孩，竟看不到这密密麻麻的雕塑吗？
　　简兮猛地回头，围绕在他身边的雕塑团却悄然消失了。简兮试着向前迈步，同时重重的吐气息。四周寂静，再没有了那轰鸣声。

　　“我还在幻境中吗？”危险散去，简兮再也支撑不住了，身上痛楚已经有些麻木了…他身体一软，瘫倒在地，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意识沉沦的刹那，眼前隐隐约约闪动着什么，身前好似出现了一双靴子。
　　“这双靴子，好是眼熟…”
　　朝凤鸟又一次划过天空，万般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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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过去了…”荒野里，蝴蝶纷飞四野，有茨轻轻地嗤笑一声。
　　“主人。”一旁生火的卯立有些不解，“暗卫说那日御花园里看管依旧，那井何故解封？”御花园里的深井，自与那寻常之井不同。

　　“所以…才有趣呀。”有茨伸手，将那飞舞的蝴蝶抓在手心，看它痛苦挣扎，唧唧的煽动着翅膀，笑的更加开心了。

　　“暗卫说，那日井里，是三清界的三长老尹伊和五长老锁雾。”卯立恭敬的说着，从一枚魔戒里取出一只活鸡，拔毛后丢进了火里。也不怪卯立带的魔戒里，装的都是活物。

　　鲜少有人知晓，表面上威风凛凛，杀人不眨眼的魔君，竟爱吃些烤好的活物。且烤的必得是活物，魔君的嘴挑得厉害。这是卯立历经千辛万苦，才悟出来的生存之道。

　　“五长老？”有茨终于玩够了那可怜的蝴蝶，手指尖轻轻松劲，放它离去。卯立嘴角微微抽搐，要不是那蝴蝶肉少，想必此时，它就躺在自己面前的火堆里了。

　　卯立想的出神，听见他的主人说：“那五长老可是魔族之人？”他立刻跪地请罪：“属下还没有查到。”

　　有茨没有看他。他躺在草地上望着满天星河，看那云朵时不时的划过月亮，看那半空中飘散的花朵。
　　良久，有茨道：“往魔族方向查看一番罢。”

　　天界，太子宫里。
　　昨日主上突然传信，命自己划烂背部，脚底露出白骨，独自去御花园的一号井边，抱走一只小狐狸。

　　收到信时，阮小元震惊不已。要知道天界的宫宴还有一日便要结束了，这个时候主上让自己受伤…他很是不解，但还是领命而去。

　　待他回来时，主上已经在太子宫等他了。
　　阮小元远远地便瞧见了主上。那熟悉的黑袍隐匿在卧房里，他神色一僵，赶忙吩咐小一，今晚太子宫闭门谢客。

　　“明日带简兮来你宫里，梨花糕。放心，简兮会忘记一切的。”主上言简意赅，随手扔下一瓶养神丹便离去了。

　　“记得，获取那九尾狐的好感。”

　　阮小跪地行礼，抬眼便看到书案上放了一册玉碟。他弯腰，翻开玉碟。良久，面露喜色。
　　那玉碟上详细介绍了噬魂术的功法，以及宫宴后，消失的小孩的下落。

　　阮小元将有茨的面容刻在脑海里。他沉默片刻，吩咐暗卫调查此人。
　　宫宴上的贵宾，太子殿下怎会不识？这小孩神不之鬼不觉的现身于宫宴之上，躲过隐卫搜查，还主动引那简兮发现井的存在…

　　“发现后，除去。”嗜血声微微穿过黑暗，暗卫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