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因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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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有茨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语气微弱：“你可以去井里瞧瞧。”
“井？”简兮抖了抖羽毛，面露不解之色。他在天界待了近百年...从未听说过御花园里，竟藏有暗井。
御花园是由隐殿建造的，供天君休憩的花园。平日里由隐卫看管，闲人不得进出。简兮跟在有茨身后，惊诧不已。御花园应当是百花齐放，香气四溢的。可简兮所过之处。很多井。大片黑色通往深渊，阴暗无比，呼吸间寒风吹拂，骇人无比。
有茨的身形停在一口井旁：“这井不深，你屏住气息即可。”有茨说着，身子略微往下探了探，俯身钻进了井里。
洞穴蜿蜒，深处隐藏着冥洞。
有茨闻到井里有一股淡淡血腥气，他没有犹豫，转身向深处探去。
“啧。真惨。”有茨微挑眉毛，沿着血腥味找去。地上散乱着细小的石头，顶部，尖尖的石柱悬挂在黑暗里，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宛如蜂巢。
盯的久了，便令人头皮发麻，双腿打颤。
有茨放缓脚步，他嗅到了同类的味道。“我去，吃瓜吃到自己家啊。”
他刚迈进冥洞，便与冲来的尹伊四目相对。那红衣人眼角泛红，青筋四起，看起来恐怖异常。
“不对。”有茨紧紧盯着红衣人，“气味不对，不是他。”
瞬息间，有茨眼前白光一闪，那红衣人竟不由分说，举剑直直地朝自己砍来。
有茨顾念着身后的小狐狸，不想同红衣人过多纠缠。他微微退了半步，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尹伊杀心四溢。眼前的小孩满脸嘲讽，后退一步，示威似的踩在了沾血的灵刀上。他眼睛通红，浑身发抖。
万斤寒玉锻造而成的灵刀，世间仅此一把，再无可求。
“咯噔。”一脸无辜的有茨看着脚下碎了一地的寒玉，暗道不好。他猛地散发魔力，品阶暴涨，同那红衣人厮打起来。
“小狐狸呀…”有茨欲缠斗着将红衣人引走。他喃喃自语，“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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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散落着碎石。简兮步伐不稳，脸颊触碰碎石，割了一道口子。瞬息间，血液粘湿了雪毛。
井中，一眼望不到尽头。白雾忽现，简兮幻化成阮小元的模样。他学的幻化术只是初级，只能幻化出他所熟知之人。师父常年佩戴面具…自己身躯娇小，四肢四软，无法保护小狐狸…大力丸只有一颗…也只有太子哥哥了。
简兮入眼便看到了浑身是血的狐狸。他眼眶含泪，死死地咬紧嘴巴，努力克制体内乱窜的灵气，将呜咽声阻断在喉间。
即使在昏迷中，小狐狸仍浑身发颤，简兮胸口阵阵疼痛，宛如刀割。
“小狐狸，小狐狸…”简兮泪流满面。嘴里喃喃道：“不怕了，不怕了…哥哥带你回家。”
“小狐狸，小狐狸…”简兮嚎嚎大哭，“是哥哥来晚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哥哥…好不好？”
三百岁的简兮，还未走过阴暗的世间，他只看过光明；未了解那一张张表皮下，深藏的是怎样的灵魂。也未知晓，眼见不一定为实。
“小狐狸，哥哥来了…”简兮抱着浑身哆嗦的旄丘，温柔的拍了拍它的爪子，试图唤醒它。
“小狐狸…你还记得哥哥吗？”简兮抱着旄丘，一步一步走在碎石上，他步履沉稳，宛如品平地。
身后，点点血迹顺着简兮的前进步伐，向外蔓延开来。
灵戒里，没有衣物。品级过低，不能容纳活物。
简兮咬牙走着。每迈一步，宛如刀割血肉，刺痛无比。简兮甚至能感受到鲜血顺着伤口涌出体内时，泛起的微微抽动感。
“小狐狸，你还想听哥哥讲故事吗？”简兮抱着旄丘，语气温柔。他低头看着旄丘。前方杂乱的碎石仿佛通向天边…无穷无尽。
简兮脚底一片麻木，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脚底血肉模糊，只是机械地重复前进，毫无知觉。“很快，很快的…”简兮微微抽气：“血养养就回来了…小狐狸，只有自己。”
他痛的满是冷汗，嘴唇发颤。可他仍紧紧地抱着奄奄一息的狐狸，眼神坚定。血水滴落在狐狸的睫毛上，顺着雪毛与小狐狸融为一体。
隐隐有震动声传来。“糟了。”晃动声愈发强烈，黑暗中的石柱终于承受不住顶端的震动，尖头朝下，直直地往地上砸去。
“怪不得地上这么多碎石。”
简兮看着落地的石柱炸裂，与原本地上的碎石相互交错，不分彼此。
那年，三百岁的简兮抱着两百岁的旄丘，满脸绝望。
“小狐狸，小狐狸。”尘雾漫天，已经看不到出路了。简兮跪地，死死地抱着旄丘，“哥哥不应该总是贪玩的…哥哥好痛…没有力气了…哥哥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怀里的小狐狸，满眼看到的根本不是简兮。他不知拼命救下自己的人，是披着别人的表皮的傻孩子。
一因结一果。可简兮的因结果，却万般皆是果。
“爷爷…”怀里小狐狸奄奄一息，微弱地声音消失在震动的井里。简兮察觉到小狐狸的不安，赶忙低头，蹭了蹭旄丘的雪毛，轻声安抚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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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半兽人。”尹伊狠狠地咽了喉间涌动地鲜血，“临阵脱逃，弃友不顾，枉为人焉。”
有茨挑眉，闻言，撇了撇嘴：“还不如去逗逗那小狐狸呢。”世间无趣，他只追求刺激。
“这小孩…”尹伊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六界世家亲传子弟，功法如何，灵力几品…主人都是了如指掌的。“莫非是…幻化术？”尹伊悟到此处，身形一晃，匆匆消失在有茨眼前。
“看来还不蠢。”有茨顽劣的舔了舔嘴角，看着那一抹红色消失在眼前：“至少还知道保住自己这条狗命。”
“魔君…”宫宴上，锁雾眉头紧皱，“他怎会知晓井的存在？”他低头看着琉璃盏中荡漾着的灵酒，半响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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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只血手探出井边。
爬半坡时，简兮就将旄丘轻柔的放在自己背上。他双脚使劲蹬着井边凸出来的碎石。脚底骨肉分离，白骨隐隐约约的显露出来。所走之处，血流满地，宛若红花。
“出来了…”简兮微喘着气，伸出的手终于摸到了井的边缘。他嘴角上扬，激动不已：“小狐狸，小狐狸…你看，我们出来了。”
无人回应。
简兮死死地抓着井沿，双目赤红，紧咬着牙，嘴里满是鲜血。
“呼。”简兮找稳支力点，以手支地，探出半边身体，缓缓的将背上的旄丘平放至井边。小狐狸像睡着般神色安详。
简兮弯腰，从灵戒中取出一枚戒指，轻柔的放在小狐狸的掌心。
“小狐狸。你看，哥哥的灵戒跟你的一摸一样哎。”简兮弯了弯眼角。震动传来。井里似有东西向他们飞来。
简兮以为是那帮魔族赶来，慌乱中双脚踩空，身体直直地向下坠去。
“噗。”简兮看着眼前飞起的碎石，背脊触地，丹池涌动，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小狐狸…”
多年以后，有茨吃醉了酒，壮着胆子去找简兮神君，嬉皮笑脸的问他：“你是不是傻啊…瞒了那蠢妖精这么多年，看看阮小元…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桃花树下，有茨晕晕乎乎的等了很久，久的他以为身边站着的简兮，仿佛只是他醉酒的错觉。
风起。轻轻地叹息声随着微风，吹进了那醉酒人的耳朵里。有茨听的分明，猛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他摇摇晃晃，微勾着嘴角，也不知道在嘲讽谁。
一滴清泪顺着脸颊轻轻滑落，转瞬消失在桃花树下，泪雾久久飘浮，终弥漫在天地间。
起风了。桃花满地，物是人非。
简兮以前是见过小狐狸的。
小狐狸一身白毛似雪，圣洁至极。右耳后有一朵小小的桃花，红色喜人，与雪白色相交辉映，煞是可爱。
“师父，师父。”一百岁的小简兮微微仰头，软软地声音响起：“你要去哪里呀。”
小简兮的手臂上挎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是他昨夜挑了一整晚的心爱之物，满满当当，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昨日师父同他说，要出门探望一个老朋友，可能要很久才会回来。“自己在家要乖乖修炼呀。”华白神君摸着简兮圆滚滚的小脑袋，嘴角微勾，抬手递给他一本功法。
“美人微笑转星眸。月华羞。捧金瓯。”
小简兮待在宫殿里，整日不是看看书，就是仰着脑袋，在庭院里数着若木树上飘落的红花。也不知为何，今日他很想跟师父同去。只是心里那样想，他便那般做了。
华白神君看着一脸急切的小徒弟，心下沉重：“他若…真的遇见了那狐狸…”
简兮双腿一弯，微微抽泣，死死地抱着师父衣摆，声音沙哑：“师父，师父…”简兮说着，悄悄用手揉了揉眼睛：“带上小兮好不好呀，小兮一个人在家，会很难过的。”
华白神君无奈地看了看脚边缩成小小一团，眼角微红的徒弟，声音沉
闷：“乖乖的，不乱跑…一定要听为师的话。”
小简兮嘴角微勾，说：“好。我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简兮从未想过，明明是外出增加游历经验，结识前辈的好事，为何当年师父答应的语气那般沉重，神色严肃，宛若大劫。
华白神君的预测未来术，六界无人能及。
故事的开始，往往是毫无预兆，莫名其妙的。烂漫仙途，简兮不知自己的故事，已经开始了。
转动的齿轮，怎样开始的…又是如何维持的呢？
“明知结果，却无可奈何。袖手旁观，暗中看戏。所谓神君，所谓神明，也是这般受人控制，无法摆脱的吗？”
他修炼千年，已是神君了。凡人都崇拜他，敬仰他。他是天界的守护神，受天君敬重，受万民敬仰。
可面对简兮，面对天道，他却不奈之何，束手无措，无能为力。
小简兮屏住呼吸，乖乖跟在师父身后，看着脚边飞舞的灵鸟。“师父。”简兮拉着华白神君的衣摆，微微晃动，神情激动，语气满是兴奋：“它的爪子上竟然只有三根手指哎。”
华白神君微微转头，语气温柔：“嗯。”他看着脸颊被寒风吹的通红的徒弟，递给他一枚灵戒：“再穿一件。”
一眼千山，一眼万年。
“师父…我们来南居干什么呀。”简兮睁大了眼睛。华白神君神色不明，只是微微颔首，说：“本就在此地。”
“不可踏出这间屋子。”华白用华玉碎锁牢牢的封住了门
华玉碎锁，由华白神君亲自锻造的灵锁。简兮只知道这锁很是牢固，万剑难开。却不知道这锁，还可以锁住一人的灵魂。
偏殿里，小简兮支着下巴，右手把玩着书案上的墨盘。简兮玩了一会儿，便昏昏欲睡，趴在书案上。恍惚间，简兮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声响。“泥垛…狐狸。”
那年，简兮双手捧着旄丘，弯了弯眼角：“你藏的这般隐蔽，我是不是第一个找到你的小朋友呀。”他伸手，轻轻戳了戳小狐狸身上一层淡淡的绒毛，“那可说好啦，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啦！”
南居皇宫。华白神君正同妖皇月南下棋。怀间，华玉碎锁微微颤动。华白神色暗沉，手中的棋子微微握紧，面色不虞。
妖皇月南等了许久，抬眼瞧见华白神君捏碎了手中的棋子。“堂堂天界华白…也输不起？”月南看向棋盘，棋盘上黑白分明，棋子落地，却是自己要输了。
“要想获得一个人的信任，就要在他最脆弱，最孤单的时候…最好是有救命之恩。这样，旁人再如何挑拨离间，暗中伤人，也是无用的。”太子宫里，阮小元看着身旁的轮椅，神色阴沉。他想起了那日主上的教诲：“对那只小畜生来说…救命之恩加上倾慕之情，足矣。”
“快醒了…你准备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