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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冷娃 ...

  •   她,冷娃,万年玄冰之石偶入凡世,前世之苦寒化为今世怨念。
      他,甘为一个承诺执着相伴,生不离,死不弃,无怨无悔。

      》第一章
      冷娃站在一片葳蕤的灌木丛中,看着几个黑衣人将几支箭头发黑的毒箭指向坐在一棵古老桑树上悠然吹箫的男子,不动声色。她知道,那箭尖俱浸过“七日断肠”之毒。
      男子十六七岁模样,眉如墨裁,唇点桃夭。
      她知道这个人,江南首富仝颜风的独子,也是“白衣隐者”银衣道人的唯一传人,仝童。既承万千财富,又是一代武学天骄,未来不可限量。
      在那几只冷箭齐发、距男子一寸远的时候,冷娃转身离开。
      她听见背后几声惨叫。
      仝童飘然从树上落下,白色衣衫一角在晚风的拂动下轻轻摇曳,飘渺轻柔。
      他缘溪而行,看见她坐在河沿以脚戏水。丝丝寒冷侵入肌肤,渗入骨髓。他抬头看了眼纵身没入山后的落日,他知道,身后,黑暗即将席卷而来。
      “姑娘,天色已晚,胡不归去?”他问。
      冷娃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侧身看他。
      正值仲夏,但仝童分明看到水面一层一层厚长的寒冰,迅速的,铺满整个水面,延伸至他的脚下。与此同时,他察觉到体内力量正以宁静的姿态缓缓流失。
      “为什么?”这是他死前最后一句话。
      他记住了她那毫无温度的清冽眼神和那铺天盖地的寒冰。
      女孩走到他倒下的尸体旁,蹲下,拿起他仍残存最后一丝温暖的执箫右手,掌心有一只紫色蝴蝶。
      这种蝶叫——不死鬼蝶。
      这种毒叫——天寒地坼。
      女孩依旧面无表情,朝溪的尽头走去。
      缘溪、玉箫、寒冰、蝴蝶,定格成一副隽永的绝冷画面。

      》》第二章
      冷府外,冷娃扣了三下门环。
      冷伯开了门之后,她径直走进去。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气势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都望而生畏。
      她是一个杀手,她以血来交易。
      冷娃路过父亲的书房窗边,余光瞥见父亲的时候,想起那个常年瑟瑟哆嗦的母亲——因生她而落下无法治愈的寒疾。冷娃知道,父亲之所以没有休掉母亲,只因为害怕自己。
      冷娃却不知道,自己生命不过二十年,二十年后,如果依旧无法消弭与身俱来的冰寒气息,那么,终会回到伊初的冰石模样。
      十三年来,她一直努力的尝试着不让自己身上的寒气伤着家人,但是,似乎她的这种努力只是徒劳,虽然她极力克制,还是让人无法靠近。
      她看着满屋飞舞的紫色蝴蝶,只一只便足以冻僵一人,杀人无形。
      这种蝴蝶,又叫不死鬼蝶,纵然火烧也无法烧死。
      她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像刚死的仝童。
      她却不知道,她此生的宿命却和仝童休戚相关。
      四年后,冷娃生母长辞人世。
      她在冷府隔壁买下一处院落,和冷府打通,然后将母亲的灵位搬去了新院子。
      买下这座院邸,她没有接受父亲分毫资助,这座院落的规模却丝毫不亚于冷府。
      其后一年,冷娃十八岁,成人。
      再过一年,她父亲纳妾,名叫夜虞。
      冷娃只见过夜虞一面,却从她狐媚的眼中看到野心,看到狡诈,看到阴鹜。
      三年守孝期只余一年,冷娃打算守孝期满后,就带上母亲的灵牌,从此浪迹天涯。

      》》》第三章
      冷娃一个人走在街上,即使容颜倾城,因为身上寒气摄人,身侧十尺尽皆无人。
      经过一个书摊边,冷娃停下脚步。
      她看见一幅画: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孩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双脚浸在水中,一圈圈波纹荡漾开去,身后是无际黑暗慢慢席卷。水面之上有波纹,若是细看就会发现水下俱是寒冰。
      女孩背着身,看不清面容。冷娃看看那幅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她走到画前,取下卷好,然后往那个摆摊的书生案几上丢了一锭银子,转身离开。
      “姑娘且慢。”有人扯住了她的袖角。
      她回头,看着那个面容干净的俊美书生,没有说话。
      书生被冷娃直视的目光看的很囧,挠挠头道,“这幅画最多值一两,姑娘的十两银子在下实在找不开,倘姑娘喜欢,那幅画就赠予姑娘。”
      所有人都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冷娃见这书生丝毫不受自己寒气所扰,颇感诧异。她取过那锭银子抛向空中,拔剑,剑尖一划,银子被切下一角。
      收鞘的刹那,那两块银子落在她手心。
      她执起书生的手,书生的手修长流畅,骨节分明。冷娃将小的那块银子放在书生手上,再次确认这个书生对自己的寒气免疫,然后转身离开。
      那块银子,不多不少,刚好一两。
      有人眼尖的发现,那姑娘离开后,书生手心出现一只翩跹而舞的紫色蝴蝶。书生握了握拳,再展开时掌心蝴蝶已不见踪迹,好像是别人的一场幻觉。
      如果冷娃还有印象,就会认出这个书生就是已死六年的仝童,只是她却没有认出来。
      她,脸盲。

      》》》》第四章
      冷娃接了一笔生意后,拿着画回到自己的院子。
      这院子她重金请人维护,夜色降临便灯火通明,只是她所住的院子无人敢进。
      冷娃进了黑漆漆的屋子,点了灯盏。
      屋内亮起来。
      墙上用无影针钉着一张张数目庞大的银票,她先将今天收的定金挂在墙上,然后取出新买的那幅画,打开。
      脑中电光火石,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这画面眼熟。
      画中人是她,水是缘溪,六年前,她在缘溪旁杀了江南首富仝颜风的独子仝童。
      她飞身出门。
      白天那个摊位,白衣书生仍在。只是日光换成夜色,周边亮起灯火,月色倾泻,夜凉如水。
      “你还在。”冷娃开口。
      “我在等你。”仝童拨弄着他的五弦琴。
      琴前有一幅画,仝童示意冷娃打开。
      画面很简单,却让冷娃心神一窒:大片紫色渲染的石洞内,漫天飞舞着紫色的蝴蝶。下面是一潭清幽的潭水,水很浅,却透出浸骨的寒,有一块五彩的石头,一端浸入水中,一端露出水面。
      “你是谁?”
      “仝童。”他转过身直面冷娃,脸上声音很轻,很淡。
      冷娃手中的剑飞了出去,她一剑刺入了仝童的心脏。
      剑尖从后背透出,仝童仿若没有痛感,径直将剑拔出,微笑着,递还给冷娃。
      冷娃出手从无活口,眼前之人六年前被不死鬼蝶的天寒地坼之毒封冻了生命,分明已死。
      现在又被她一剑刺穿心脏,却还能坚持站着。
      冷娃几十年不动的面容分明有了诧异之色。
      仝童黑色的发丝在夜风里舞动,嘴角依然是明净得不染铅华的笑容,他伸出一只冷白纤长的手指点在画中石上,指着露出水面的那半块五彩石,“我。”他又点在没入水中的那半块石头上,看向冷娃,“你。”
      说完这句话,他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桌案,却依然止不住颓倒之势。
      冷娃的心却猛然一颤,她一瞬不瞬地望着画中石,仿佛有什么穿过时间的隧道扑面而来。
      仝童看着冷娃,眼中无恨无怨。
      前世,他在那万年玄冰池上都承受不住那股刻骨寒意;而冷娃,却在池中浸泡了千年。
      这一世,他生于富贵人家,鲜衣怒马,备受宠爱;而冷娃生来便是极寒体质,寿命只有短短二十年,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他在死前看见了前世的画面,知晓了这一世的因果,所以,即便师傅用六年时间才唤醒他,他也要回来找她。
      前世他对她说不离不弃,这一世却弄丢了她十九年。
      他欠她。
      倒地的刹那,冷娃单手勾住了他的腰,眸光迷离,眉宇间碎影流光。

      》》》》》第五章
      冷娃坐在蝶床上,看着紫蝶主动帮仝童修复伤口,拔除体内陈毒,神情莫辨。
      她记不起前世种种,只记得有一个声音对她说,来世若生而为人,我定不离不弃。
      仝童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了满屋飞舞的紫色蝴蝶、墙壁上的银票、蝶床上的她、以及那被紫蝶围住的五弦琴。
      前世,他和冷娃的身边都是这种蝶,好看,却毒在内里,只一只便可杀人于无形。却没想到这一世,她身边亦有这种蝶。
      身下的床,很软,有着少女身上的独特冷香,所以仝童躺着没动。
      紫蝶发现仝童醒来,亲腻的绕着他蹁跹飞舞。
      冷娃知道仝童醒来,她沉默许久,嫌弃开口,“我和你前世是一块又冷又硬的臭石头?”
      仝童忍俊不禁,看着冷娃的暴躁模样,“你不信?”
      “不信。”冷娃很困,她在蝶床上躺下来,背对着仝童,阖眼沉睡。
      仝童轻轻一跃,便坐到蝶床上。
      他也不打扰冷娃,清冽目光一张张掠过墙壁上的银票,最后停在了一张一百万两的大额银票上。
      那是仝府名下的钱庄,开票日期赫然就是六年前冷娃截杀他前一天。
      冷娃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中天。
      冷娃和仝童一起从屋内走出的时候,几个裹着厚厚棉衣打扫院落的下人脸上都是一副见了鬼的神色。
      仝童自然注意到了,他很纳闷,“你这么残暴,没想到还有人敢拿命给你干活。”
      冷娃冷冷的瞥他一眼,“我有钱!”
      仝童想起那一屋子银票,表示心服口服。
      打量的目光无处不在,吃饭的时候冷娃终于忍无可忍,她瞪向对面的人,“吃完滚!”
      “滚哪去?”仝童似笑非笑地看了冷娃一眼。
      冷娃扔了筷子,没心情吃了,“从哪来滚哪去!”
      “我偏不。”仝童不为所动,继续慢悠悠吃饭。
      许是一向冷清的府中突然有了人气,一边站立的一个小丫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冷娃眸中略过一道十分明显的戾气,抓起一根筷子就朝丫鬟喉咙甩去——
      丫鬟看着瞬间逼近的筷子,一下子惨白了脸。
      冷娃出手迅疾,仝童只身形一闪,在筷子距离丫鬟咽喉一指时,左手两只手指轻飘飘的就捏住了筷子。
      仝童将筷子放回桌子上,扫了一眼屋内的几个丫鬟,声音散漫又冰冷,“退下。”
      丫鬟们迅速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屋内瞬间清爽,仝童看向冷娃,眸底又是浅笑流转,“女孩子家家,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冷娃气的拔了剑,剑未出鞘,又被仝童一只手推了回去。
      冷娃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那手冷白纤长,干净漂亮,看起来十分孱弱,可那劲道她怎么都挣脱不开。
      冷娃周身冷气全开,脚下地砖突然就起了一层厚厚的寒冰,桌椅墙壁俱被冻住,而仝童,却似乎并未察觉,只是覆在冷娃手上那只手冷白之色更加明显。
      冷娃脸色黑如锅底,仝童却笑意潋滟,“我们前世本为一体,现在我觉醒了前世记忆,你的寒气伤不到我。”
      冷娃站起身,走了几步,大力踢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是像一个活人了,可惜脾气太燥。”仝童看着碎裂倒地的门,摇了摇头,咽下喉咙中的腥甜,心底一叹,这一世终归是肉体凡胎,竟挡不住这丫头全力一击。
      仝童知道冷娃又去杀人了。
      重逢那日冷娃收了定金,这笔交易就必须完成。
      最后一个。
      仝童心里默念。

      》》》》》》第六章
      冷娃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仝童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自是察觉到了冷娃的异状。
      一想到冷娃二十岁那天就会死,仝童的心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抓住,窒息般难受。
      这一夜,冷娃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一个巨大的由大片紫色渲染的石洞,漫天飞舞着紫色蝴蝶,洞壁印出紫色的光。
      下面是一潭清幽的潭水,水很浅,透出浸骨的寒,一块五彩的石头,一端浸入水中,一端露出水面。
      赫然是仝童的那副画。
      唯一不同的是,两块石头在聊天,一个男声,一个女声,男声来自水上,女声来自水下,只是两个声音在说些什么,她听不清楚。
      说是聊天,几乎都是男声在说,女声偶尔应一声,证明她在听。
      男声和仝童声音如出一辙,那个女声的音色则与自己八九分相似。
      似乎将死之人,都会感到某种来自幽冥的召唤的,冷娃终于听清了说话声。
      男声说,“来世若生而为人,我定不离不弃。”
      女声嗤笑,“这万年玄冰池怨戾之气深重,若真有来世,我也会是一把杀人利器,不要来找我。”
      “我乐意,”男声傲娇又柔情,“我要找到你,娶你……”
      冷娃醒来,感觉眼角有一阵凉意,心情也无比压抑。
      如果梦境就是前世,那么仝童并未欺骗她。
      她动了动,猛然察觉到腰上环着一只手,冷娃浑身一僵,眸中似染了血色——这十九年来,从未有人敢爬上她的床。
      身后传来一个疲惫又略显低哑的声音,“醒了?”
      这一夜帮她觉醒记忆,天知道他有多累。
      冷娃坐起身,下一秒就要把仝童踹下床——仝童反应很快,一个鹄子翻身远离她,告饶道,“我会负责,是你下嫁还是我入赘,咱们好商量。”
      冷娃气急,不理会仝童,拿了剑就要出门。
      仝童一个闪身,直接挡在了她前面。
      “让开!”冷娃冷喝。
      仝童垂下眉眼看她,唇角噙着温和的笑,不说话也不动。
      冷娃右手搭上剑柄,要拔未拔,与仝童沉默对峙。
      仝童眉眼敛着,一双眼里生死无惧。
      冷娃想起了那个梦境,瞬间红了眼眶,仿佛是压抑了无数岁月的悲痛汹涌而至,击碎了她所有的坚强和隐忍。
      “不用忍,我在。”仝童轻拥她入怀,声音低得如同叹息。
      仝童能感觉到胸前的凉意,他轻轻吻了吻冷娃的耳垂,声音低而缓,“如果记起来了,就嫁给我吧。”
      冷娃不说话,只是泪流的更急了。
      仝童抱着冷娃暗自庆幸,庆幸这一世终是找到了她;却又无比自责,自责没有早一点找到她。

      》》》》》》》第七章
      接下来,“白衣隐者”银衣道人的唯一传人,一代武学天骄仝童,把毕生功力都用在了一件事情上。
      那就是,强迫冷娃嫁给他。
      他传信江南,整个仝家出动,一百二十八担聘礼如水抬来。
      离二十岁只余半年时光,冷娃身上的寒气已经无法自如控制。仝童重金遣散府中下人,贴囍字,挂红灯笼,布置婚房,凡事亲力亲为。
      冷娃沉睡的时间已经比醒来的时间还要长,她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会再也醒不来,所以,她很抵触这一场婚事。
      冷娃清醒的时候无数次逃走,只是每次逃了都被仝童给抓了回来。
      大婚之日,高堂之上坐着仝童的父母、冷娃的父亲,还摆着冷娃母亲的灵牌。
      仝童的师傅银衣道人在一旁观礼。
      他们亲眼看着仝童以绝对武力值,逼迫着一个弱女子完成了三拜之礼,然后在满室冰霜将起时纷纷抱头鼠窜。
      江南首富仝颜风一世英明神武,俱折在独子的昏礼上。
      唯一不那么狼狈的,就是仝童的师傅银衣道人。
      “师傅。”仝童安顿好昏睡的冷娃,找到了银衣道人。
      银衣道人声音寂冷,“你本修的是无情道,舍弃一世修行以己身渡她,无悔?”
      仝童一笑明灿无瑕,“无悔。”
      银衣道人一叹,“你渡了她,你死了,她该怎么办?”
      “我只要她活着。”仝童声音苦涩且坚定。
      “罢了罢了。”银衣道人声音遒劲沧然,“过了今夜,你一世修为尽废,便不再是我银衣道人的弟子,你我师徒缘尽于此,珍重。”
      仝童双膝跪地,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哽咽,“弟子不孝,有负师傅栽培。”
      银衣道人最后看了一眼仝童,挥挥拂尘,叹息一声,飘然绝尘而去。
      仝童跪了许久才回到新房,看着熟睡的冷娃,唇边慢慢泛开一抹笑,眉眼间柔情眷眷。
      红烛摇曳。
      他一件件脱去冷娃的红袍霞帔,极尽虔诚温柔。然后缓缓除去己身喜服,灭了烛火,倾身下去,覆上那樱色唇瓣……
      今夜,洞房花烛。

      》》》》》》》》第八章
      冷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
      十九年的刻骨深寒,冷的她睡梦中都止不住发颤,如今却像是冰雪消融,冬去春来。
      房内无人。
      她起身,大红色床褥上,一片殷色血迹。
      想起昨日被逼着拜堂成亲,冷娃脸上瞬间血色全失,急急奔出门去。
      “夫人可在找我?”房顶上传来仝童的声音,手中把玩着一只箫,声线华丽而低沉。
      见仝童与平常无异,冷娃一颗心缓缓沉了下来。
      看着仝童手中那只箫,冷娃思绪却一下子回到六年前。
      那年仝童在一棵桑树上悠然吹箫,自己收钱杀人。如今这人与她结成连理,从此休戚与共。
      突然,冷娃似是察觉到什么,一声不吭往之前住的院子走去。
      “夫人去哪?”仝童从房顶下来。
      冷娃没有理他,全程冷着脸。
      直到他看到了一屋的空寂——满屋的不死鬼蝶像枯叶般无声无息躺在地上,满墙的银票全都消失无踪,最为重要的是,大婚之礼后他放回原处的冷娃娘亲的灵牌,在地上断裂两半,上面还有一个明显的脚印子。
      冷娃走到灵牌边蹲下身,捡起灵牌,用袖子擦去上面的污迹,一张脸如寒潭般死寂。
      仝童骤然一慌,他在冷娃起身的刹那冲过去死死抱住了她,怀中娇躯轻颤,分明处在暴怒的边缘。
      冷娃掌心向上,一股凛然寒意从体内迸发,不死鬼蝶逐渐醒转,然后齐齐朝边上的冷府飞去。
      冷娃抬脚跟上,仝童不撒手,冷娃面无表情,用力挣脱后一掌拍在了仝童心口上,跟在了紫蝶后面。
      冷娃身后,仝童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裸露在外的皮肤迅速结起一层寒冰。
      他想要抬脚跟去,却再也一步都迈不出去。
      今时今日,仝童再尝侵骨寒意。
      不同的是,如今的他以童子之身渡冷娃体内寒气,一身精纯修为尽散,再也无力抵挡冷娃暴怒之下的一击。
      冷府。
      夜虞将死未死,被冷娃无情地踩在脚下。冷父冷昊抱着冷娃的一条腿,苦苦哀求着。
      不死鬼蝶大肆屠戮冷府众人,耳边萦绕着凄厉哀号之声,眨眼又恢复了平静。
      夜虞冷艳的面孔浮现一抹狰狞笑意,浑身邪气尽情宣泄。
      “邪后!”冷娃咬牙切齿。
      “哎呦,一别八年,小娃娃你终于认出姑奶奶了?”夜虞伏在地上,笑的花枝乱颤。
      “当年我能杀了邪神,今日也能杀了你!”冷娃声音冷冽如深秋的风。
      “死算什么!”夜虞看着冷娃怀中灵牌,笑的嗜血而邪气,“你不会还以为你娘亲因你而死吧,两年半前我毒杀你娘亲,两年半后我糟蹋你生母灵牌,我若是放过她,说不定她能活着看你成亲。怎么,心痛还是不痛?”
      “你!”冷娃目眦尽裂,杀气腾腾。
      她一直以为母亲是因为生自己落下寒疾才辞世,如今才知竟然是邪后手笔。
      夜虞恍若没看到冷娃眼中杀意,“对了,你那小郎君呢,怎么没有跟来?”
      仝童向来与自己形影不离,夜虞开口,冷娃才发现身后并无仝童的身影,脸色一变。
      夜虞何许人也,从冷娃一个脸色便猜出大概,笑意更甚,“怎么,不会被你打死了吧?”
      冷娃杀过仝童几次,仝童都无碍,如今自是不信夜虞的话。
      夜虞见冷娃不信,捂嘴娇笑,浑然不觉如今处境,“你不会还不知道他跟着银衣那老头习的是什么功法吧?天地道!都说大道无情,他若是绝情绝爱自可得道成仙,可惜啊可惜,”夜虞闭上眼睛,闻到冷娃身上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便知道冷娃已破处子身,“修天地道,一旦尝了情爱滋味,一身修为尽散,连常人都不如!”
      冷娃闻言如遭雷击,踉跄后退。
      她想起今早起来那股轻松之感,结合夜虞的话,隐约猜到仝童迫不及待与她成婚的目的。
      夜虞环顾熊熊燃烧的冷府,笑意冷酷,“手刃生父、毒杀夫君、大义灭亲,下地狱你都不配!”夜虞大笑一声,咬破埋在牙间的毒丸,倒了下去。
      火势已蔓延到冷娃的院子,冷娃一脚踢开冷昊,匆匆往回走去。

      》》》》》》》》》第九章
      紫蝶洞。
      冷娃坐在玄冰池边,仰望着大片紫色渲染的石洞。紫色蝴蝶漫天飞舞,在池水的映衬下,洞壁蒙上一层紫色的光。
      她向下看去,下面是一池清幽的水,水很浅,却透出浸骨的寒意。
      仝童漂浮在玄冰池中,一双艳美风流的美目阖着,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冷娃突然想起了什么,纵身跳进池中。
      池水寒意刻骨,却不及她心底的寒。然而,她找遍玄冰池,都没有看到梦中那块五彩石。
      冷娃一瞬间力气全失,跌倒在寒冽的池水中,木然的望着仝童,眸中难掩脆弱和迷茫——这世间唯一给过他温暖的男子,却被她亲手送进了地狱。
      人生孤独如斯,她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永沉无际黑暗。冷娃挑断腕上动脉,一步一步走到仝童身边,头偎在仝童怀中,缓缓地闭上了清丽淡雅的眉眼。
      阳光照入洞穴,驱散冷娃一身刻骨怨念。
      冷娃嘴角勾起一抹笑,却有一滴泪顺眼角滑落,滴入寒潭,瞬间无踪。
      何处来,何处去,有他的地方便是此生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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