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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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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一路艰险,再回首时,他们都有了重新选择的能力,莽荒的土地上万物复苏。
次日清晨,安歌裹着披肩坐在院落里没精打采的看着院子里忙碌的秦落,兴致勃勃地哼着藏歌,眼睛微眯,温声问道:“怎么了,这么开心?”
秦落笑着将院墙边上的花盆挪到向阳的地方,转头看着她:“我告诉你,昨天夜里来了位客人,是个顶顶英俊的男子。”
说着,秦落慢慢靠近安歌坐下,“我在西藏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俊俏的男人。”
“他就住你隔壁。”
顺着秦落的眼神,安歌缓缓看向二楼尽头那扇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微微摇了摇头,伸手抚掉被风吹到脸上的发,面带笑意:“原来秦小姐,贪恋皮相。”
秦落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轻声道:“世人皆贪恋美色,我一俗人而已,不像你,超脱自然,天天往佛庙里跑,我都怀疑你随时会出家当了尼姑。”
安歌蝉翼般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细声低语:“不会的,有些事,有的人,我还放不下。”
提及心事,多有不自在,安歌起身朝屋内走去,扬声道:“我手机没电了,昨晚没充,一会我出门不带了啊。”
“好,知道了。”
秦落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起身向墙边走去。
安歌出门后,那位叫李陆的客人也出门而去,秦落关切问起早餐,得到的却是冷声婉拒,秦落心中愤懑,大手一挥,早餐尽数赏给了隔壁家的那只大金毛。
她在西藏这一个月里,生活的平静安乐,彷佛这才是生活最自然的模样,清晨在拉萨的街头饮一碗酥油茶,游走在清晨初阳沐浴下的拉萨街头,看着身边缓步而过的行人,心自得安然。买酥油茶的老板已然是认识她了,见她来了,自然熟络的招呼着。
许是清晨的风太大,迷晃了眼睛,她看见街头的男子,西装革履,长身玉立,匆忙而过的背影与记忆里着白衫的男子重合。再看时,消失不见。
老板适时端上油茶,她低头笑笑,该是多想他,竟然幻视吗?
那天早上的油茶,老板执意不肯收钱,操着一口略显生疏的普通话向她解释道:“你天天都来,可见是真的喜欢,以后你来,都不要钱的,不要钱。”
安歌心知西藏人民一向淳朴大方,却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悄悄将钱压在碗下面,起身离去,老板攥着手里的钱,面色为难,转身向街角走去。
立身街头的男子,如一副浑然天成的名画,隐带血丝的眼眸里尽是深情,眼神落在远去的女子身上,老板拿着钱疾步过来,“先生,那位小姐,给钱了。”
那人却像没听见一样擦身而过,声音冷清:“钱不用还了,以后她来,送些小吃。”
安歌住在秦落的民宿里,秦落执意不收钱,安歌便主动提出负担一部分民宿的工作,打扫卫生、收银、做饭,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帮忙。
她习惯早上去街上走一遭,趁着游客们还没起,感受街头的宁静与清冷,然后从路边卖花的阿婆手里买上一株花带回民宿,秦落说她是文艺伤感的女青年,她摇头反驳买花只是一种爱好,以前是希望阿离看到这些生机勃勃,美丽鲜艳的花朵能有一个好心情,没想到却是养成了习惯。
回到尘世时,民宿里的客人走了大半,多是去参观景点了,秦落闷闷不乐的坐在门口。
“怎么了,不开心?”
安歌取过柜台上的花瓶,将新买的花插进去,听得秦落瓮声瓮气道:“不开心啊,你都不知道那个帅哥多高冷,拒绝我的精心早餐就算了,一大早就出门了。”
“帅哥大都是高冷的,再说,你不是喜欢吗?”
秦落起身进来,作势要搂她的腰,安歌后退闪开,“我先去给宋阳回个电话,他昨天打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那你去吧,他也给我打了,我回过去,他说没事。”
陆离跟着安歌的脚步,从尘世到拉萨街头,路过街角卖花的阿嬷,再回去,摸索着她的生活轨迹,岁月静好,可眉间却不见欢愉。
他想同她讲话,想将她拥入怀中,可如今的陆离该以一种怎么样的身份和方式出现。
而她是否怪过他,是否愿意原谅当年他的决定。
手机响起,是林落,刚接通那边传来绵绵不休的抱怨:“我说陆少,陆董,您救救我行不行,您这是去哪了,搞失联吗?”
男子靠在街边的矮墙边上,自成风景,“我在西藏。”
西藏,既然是这个地方,林落心里明白,为了那个叫安歌的女子,“见她了吗?”
“没。”
“以前在美国时,我总想着回来见她,而如今真的回到她身边,却发现,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
时隔两年,却失了冲上去拥抱她的勇气。
打开手机,不断的未接短信跟推送新闻一条条弹出来,最上面的一条新闻推送,来自汉江日报,她看着屏幕突然有点不敢打开,心中似有预感,伴随着来自宋阳的未接隐隐变得真实。
片刻后,电话拨出,宋阳的声音懒散沙哑:“大小姐,肯回我电话了?”
“他回来了?”
声音平缓,语调一如既往清淡,宋阳从躺椅上坐起身,声音竟比她更激动:“你见他了?”
“没,我还在西藏。”
“哦,我还以为”
欲言又止,安歌感到眉心隐隐作痛,嘱咐宋阳一切小心后挂断了电话。
他回来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点开新闻方知原是母亲去世,阿离心里想必难过极了,两年不见,可还安好?
过往的两年里,他们彼此默契的谁也不联系谁,却在别人提及时,企图从只言片语中知晓对方是否安然。
订好三天后的机票,安歌看着窗外的层云,心中欢喜,她向来温和,唯独在对陆离的事情上有着出乎想象的热情。
安歌在店里忙了整整一天,也未见到秦落口中那位眉眼如画的客人,见过陆离那般的人间绝色,她对美男子这一形容词,有了更高的见解,皮相惑人,内外兼修。
陆离回来的消息对她来说,比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更让人欣喜,那晚她拖着秦落在院子饮酒,眉飞色舞地告诉秦落,她心里惦念的那个人回来了,她想见他,很想见他,女子如墨的长发在风中吹散,无人发现身后有人影闪过,星眸含情。
当夜,两人大醉,倒在躺椅里不醒人事,昼夜温差大,迷糊的女子无意识的裹紧了披风,朝着温暖的地方蹭了蹭。
昏睡中安歌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她熟悉的味道,她往那人胸前蹭着,眼皮沉重,隐约可见是她朝思暮念的那张侧脸,随即陷入黑暗中。
陆离扶着秦落在大厅里值夜的床铺上睡下,抱着安歌上了楼。
深夜,民宿古朴,早年间皆以木材建筑,更显古色,尘世一楼角落里的房间,有人缓缓睁开了眼,目光阴狠彷佛淬过毒,看着陆离他们上楼的背影,嘴角露出阴森的笑意。
起火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火顺着窗帘攀上房梁,民宿不大,胜在有特色,楼上有四个房间,安歌、陆离、秦落各住一间,还有一间空置,楼下五个房间,左侧是提供给店里的人偶尔居住,剩下的四个房间皆是客满。
西藏夜风大,那人将民宿里备用的汽油倒在楼梯口处,沿着楼梯将二楼走廊浇了个遍,看着火舌攀上房梁,点燃被子,抽身离去,嘴角的笑随着火势渐旺逐渐变大。
李安歌害得他多惨,一而再再而三栽倒这个女人手里,简直就是耻辱,所以当他那位好伯母给出暗示时,他心中便打定了主意,只是没想到,老天如此开眼,连陆离也从美国赶回来送死,天助他也。
火星飞溅,夜风肆意,男人隐在街角看着古朴简静的民宿在黑夜里渐渐变得明亮,火光喧天,民宿的门他并未锁死,他只想要二楼那两人的性命,与旁人无尤。
陆离抱着怀里的姑娘上楼,娇娇软软的,明明长大不少,体重却不见长,他轻轻将女子放在自己的床上,起身朝洗手间走去,刚转身,身后却传来一声嘤咛,女子微睁着眸子,低声轻喊着他的名字,一字一句,恍若千年,“阿离。”
陆离微微弯了唇,伏身轻轻亲吻她的侧脸,被醉酒的人攀上了脖颈,怕惊醒她,陆离侧躺在她面前,任由她用指尖摩挲着他的五官,然后沉沉睡去,女子睡颜静好,陆离紧紧将她搂在怀里,终日的疲惫在这一刻化为她指尖的轻柔,轻轻阖上了眼。
刺鼻的浓烟蹿入陆离的鼻腔,他睁开眼,外面火光喧天,身边的女子不醒人事,木制的楼梯烧得噼啪作响,他轻轻拍了拍安歌的脸,女子面色苍白,未作迟疑,他将女子背在身上朝着门外冲去,陆离的房间在二楼最里侧,临窗,视角不错。
楼梯已然燃起,滚滚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火势向房间包围,陆离退回房间,沾湿了毛巾放在安歌口鼻处,这栋建筑已有年份,当时建造时紧急出口规划并不合理,从二楼到一楼唯一的出口被堵,四周皆是年份已久的建筑,夜风张扬,火势难以控制。
身后的人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在火灾里,很多人是被浓烟呛死的,火舌迅速的蔓延,渐渐逼近将他们包围,有燃着的木材从房顶掉落,陆离避之不及,伸腿踢开,身后响起女子微弱的声音:“阿离,别管我,你快走。”
他低头笑笑,语气里竟是难得的戏谑:“李安歌,敢不敢把命给我。”
女子被浓烟呛得难受,眼泪迷晃了眼睛,风吹在脸上,酒醒了大半,声音沙哑,“敢。”
火势逼近,他将被子尽数丢了下去,抱紧了他的姑娘。
陆离抱着她跳了窗,夜里的风急促的吹在她脸上,男子将她紧紧按在怀里,声音隐带笑意:“我在呢,不会让你有事。”
那一刻,陆离的面容从眼前闪过,过去的种种好比走马观花。她想啊,若是上一世,他坠入汉江时也抱着她,是不是就舍不得冰冷的死去了。
她跟她的少年幸福的时候还太少,前世两人相互误会渐离渐远,今生她像是一只来自大洋彼岸的蝶,轻轻扇动翅膀,一切变换了模样,竟是连她也不知道未来如何。
眼泪流出来,耳边风声呼啸,鼻间是陆离身上独特味道,生死一线,恐惧袭来,她已然重活一世,却只想他能好好活着,得一个圆满。
落地时,没有她想象中来得疼痛,只因身下还垫着一个陆离,心中剧痛,陷入昏迷,意识模糊间,耳边是秦落的哭喊,消防车的警报声,玻璃碎落声。
随即世界归于宁静,她满心满意的少年长成男子,却在再次见面时替她扛下了所有的苦难,落得满身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