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奇古怪综影视拉郎》洛水鸢

3、醒时折花

　　①

　　万安寺过后，明教众人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杨逍了。听不悔说，他已经有半月有余没有回过明教了，上一次见到他，还是教主召开大会，商量讨伐元人之事。

　　众人都不知道，他们正在苦苦寻找的那个人，此时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里。那个小山村没有什么稀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同这世间万万个普普通通的小山村，没有任何区别。

　　山村背后有一个小山坡，坡上开满了铺天盖地的橙花，泛着微黄的颜色，香气灼人。

　　只有这铺天盖地的米黄色之中，有着一片光秃秃的凸起，似乎是一座无名坟茔，还有一个身着白衣的沧桑中年人。

　　“你怕是早就忘了这里了吧，当年也不过那么几天的功夫，怎配落在你灭绝师太眼中。”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如此看来，我果真是没有猜错的。这十几年了，你硬是没有给过我一点儿希望。都了了，尸骨也不肯给我留下。怎么，怕我鞭尸啊，在怎么说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直说，全尸我总能给你留下的，怎么偏偏就选了摔下来，那么丑的一摊血肉，也就你下的去手。”

　　“你啊。”

　　“纪晓芙像你，可她又不是你，比起你来，差了太多，但最起码，那丫头比你自在，她喜欢的坦坦荡荡，不像你，满腔心事都复惆怅。我没喜欢过她，我只是喜欢，她爱人时的样子。”

　　“我知你生来要强，怎么这十多年一次来，一次都不肯回头呢。只要你肯回一次头，我就能立马跟你走啊。纤橙啊纤橙，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你说这么温暖一个名字，怎么偏偏这样一个性子。这样好了吧？你满意了把。那桃花岛的故事，一见杨过误终身的传说，我可比你记得熟，也偏偏是你，找了这样一个借口。莫不是忘了，我师承桃花岛啊。”

　　“不说了，这十几年来，我闲着没事儿就在这儿住上几天。也算是我半个家。你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就在这陪着我，反正也陪不了几十年，我就要去见你啦。你活着不肯见我，死了，总归得跟着我吧。”

　　“都说你面灭绝师太，是灭情绝爱，可你到底灭的是情还是爱呀。以后我也在这陪着你，你也陪着我吧。只是可惜了我找了那么久，也才找到你年轻时那么一两件衣服，连一个衣冠冢都凑不齐，大家都将就将就吧，谁也别嫌弃谁。”

　　小山村的日子啊，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他每日都花着大量的时间去说着一些年轻时未能说完的话，而后，又归于平淡。杨逍总觉得，一眼即一生，大概，莫过如此。

　　“老人家，这里有多余的房屋吗？这里风景很美，我想，住在这里。”

　　直到山村里，来了个妇人，三四十左右的年纪，甚貌美，却梳着少女髻发，好生稀奇。

　　“我年轻时曾游历此处，过过一段好生欢喜的日子。如今老了，侥幸不死，外面风风雨雨，也不想再去掺和，归于此处，也是个好结局。”

　　“名讳啊，已经许久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了。我娘家姓方，如何若是可以，你们也可以唤我一声，杨夫人。我未来得及成婚的夫婿，便姓杨。”

　　②

　　世人皆知逍芙喜，无人知晓方氏悲。

　　峨眉山又下了一整天的雨，淅淅沥沥落在山水之间。早晨起床的时候还和徒儿打趣，今天会不会，又是一个不得出门的日子。

　　雨声潺潺，像是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他那时还拿这个打趣过她，说他堂堂一个明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明左使杨逍，怎么就这么像是被他养在金屋里的美娇郎，整日里等着她的宠信。

　　那时候一下雨，峨眉山上的姑娘们都不乐意出去行侠仗义，一个个的都一起偎在屋子里，谈天说地，说说山下的的郎君何等风姿，少室山的小和尚，逗弄起来羞煞了耳尖。

　　若是天气好，她大可以随便找个理由下山去寻他，可若是下雨，姑娘家的活动，怎么缺席的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若是约好了见面，即使下了雨，他也会在街口，打着一把竹骨伞，立在烟雨蒙蒙里。

　　后来啊，他已习惯了她在雨天的每一次爽约，只是在峨眉的雨季里，在这边寻一个小屋定居，而后等着每一次雨停了，她去寻他的时候，叼着根狗尾巴草，腿儿搭在屋檐上，一晃一晃的打趣她。

　　他成亲的消息传来，也是这样一个风雨如晦的黄昏。

　　他没有派人来送信，也没有来见她，只是在那个下雨天，有个姑娘再说起这次游历的见闻时，轻描淡写提了一笔。

　　突兀又自然。

　　她恰好在剥一个橙子，鲜亮的颜色像极了活泼的少年郎，谁也没注意到她的指尖停在了那里，而后微微用力，发出汁水破开的轻微声音。她也没有说些什么，神色一如往昔。

　　即使是这些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教导的小姑娘们，也什么都没有发觉，只是顺着话头去吐槽了几句明教，而后又被更新鲜的话题吸引了注意。

　　她依旧微笑着，任谁也看不出她的神色来，即使这群小姑娘，一无所知。

　　她其实已经要记不起来他的模样了，只知道应该是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郎，或许也已经不是个少年郎了，他们都已经老去了，时光向来最寻常。

　　在江湖里，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巧合，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峨眉与明教之间的故事，写起来能铺满说书人的话本子，那些刀光剑影爱恨情仇，也不知道愉悦了多少羡慕江湖的，少年人。

　　可他们确实很久没见了，好像自他走后，峨眉的雨都格外长，没什么事情可以来打发时间，年轻女孩子的小心思，她已经过了在乎的年纪啦，只有独自在漫长的时光里，思念他。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那间不知名的小客栈里，她要去训屠龙刀，而他，是来阻止她的。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分开啦。

　　他刚出来的时候，她居然还在想，好久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自己一个人，有没有照顾好自己。这里离峨眉那么近，他自己一个人，怎么吃的惯峨眉山的辛辣，会不会肚子痛呀？

　　本就是急匆匆的赶路，走的时候又能有多缓慢。一直到离开那家客栈，她还在回想他弹琴的模样。

　　她记得，以前的时候，他弹琴还没有这么的风骚，迷了一大群小姑娘的眼。他只会安安静静坐在原地，故作一本正经的等着她，从背后悄咪咪捂住他的眼睛，偷偷用娇滴滴的声音去问他，“我是谁呀。”

　　他手臂上好像多了一道新伤，新长出的浅白色的嫩肉刚好有一截在腕部。

　　如果是他们还要好的时候，她大概又是不管不顾的扑上去，凑他一个满怀，而后凶巴巴扒了他的衣服检查伤口，再气呼呼给他做一个月他不喜欢的川穹天麻猪骨汤。

　　黄昏散去，烛火惺忪，月光也黯淡，闲聊时光不知不觉也散了场，偌大的峨眉一片静谧，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她又搓揉起指尖的新橙，明黄色的橙子在灯光下，似乎也没有那么热烈，失去了少年人的青葱。

　　自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好似长夜自今起，格外冷清。

　　③

　　“而今唯有西楼月，不知明月下西楼。不知明月，下西楼呀。”

　　今日正值元宵佳节，饶是这远离人群避世不出的小山村里，也是家家户户都挂起了花灯，呼儿唤女的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打算去不远的街镇上看花灯游龙飞凤。

　　他们之间，也是一起看过花灯，共约上元的。

　　那时候啊，小姑娘最喜欢一盏鲤鱼灯，那条鱼，胖的呦，送去稍微小气那么一点的店里，最起码能做出七八道菜来，也不知道那小妮子怎么回事，偏偏就看上了那个，怎么着都不肯撒手。

　　那他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买下来呀。谁知道，那卖东西的小铺老板也是一个看不懂人脸色的，非说那是他家小儿子做的灯，是非卖品，要留下来做一个纪念的。

　　好说歹说，就是不卖，弄得他也没有办法，就问老板说，你能不能叫你儿子出来，我们自己商量。

　　嘿，谁知道呢，和老板还没有扯清楚呢，那屋子用来区分前面铺子和后面住家场所的帘子就被人掀了起来。

　　你可别说，那掀帘子的手，还挺好看的。只是走出来的人，就没那么讨人喜欢了。一袭青衫落拓，一看就是一个酸腐书生，耐不住人家生了一张好看的脸，就连这一身穷酸气质，也变成了潇洒不羁，不拘小节。

　　话没来得及把那小姑娘拉到身后，就看见店主屁颠颠迎了上去，笑得那叫一个春天里的百花开，“儿子啊，你怎么不在后院里多歇一会，铺子里有爹一个人就够了，不如，你也去街上玩会？”

　　说到这里，似乎是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立马转身去给他找一些散碎银两，被那青衫男子哭笑不得的止住。

　　“父亲，只是听说有人瞧上了我的花灯。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父亲干嘛这么执着留在家里，换些银两父亲不也可以轻松一二。”

　　“什么，这花灯是你做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时年轻气盛的杨逍截住了，“我还以为是个小孩子，你都这么大一人了，怎么还做这么大的灯。哎呀呀，不管了，你这灯怎么卖？”

　　可能是他语气不怎么好听，腰腹上软肉被人狠狠一拧。得嘞，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那个胆大包天的臭丫头，那手劲，掐的可真疼，不愧是蛾眉精英弟子。

　　来人并未放在心上，依旧好脾气地笑着，轻声细语的解释，“左右买花灯，都是求一个团团圆圆，合家美满，做得圆润一些，更为憨态可掬，讨小孩子喜欢一些。”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纤橙拎着脖子拽了出去，手里还不忘抱着她的花灯，也不知道丢了多大一个银钱过去，就这样把他拖出了店里，拉到巷子里，气鼓鼓问他。

　　“你干嘛和人家过不去，今天脾气还这么大，是不是又想去找哪个鲜嫩活泼的小姑娘，嫌弃我在你身边挡你道了，这么凶。”

　　她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杨逍更是委屈，整个嘴都撅得要挂起葫芦了，“还不是因为你，你那么喜欢看那种穷酸书生写出来的话本子，还喜欢那盏灯，那书生长得还不赖，你说，你是不是要琵琶另抱，我告诉你，方纤橙，你要是敢对我始乱终弃，我就去你们峨嵋山头，讨个公道。”

　　“什么鬼，我就是买个灯，再者说，我哪里喜欢话本子了，我明明一直看的都是你的同人文好吗。你还好意思说，你在故事里，连我的小徒弟都没有放过，还和我徒弟有个女儿，居然还好意思取名叫不悔。”

　　两个人相携吵吵闹闹的身影像热闹街市走去，年年岁岁，花灯相似。

　　月与灯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