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奇古怪综影视拉郎》洛水鸢

20、白月光

　　若反下天去，竖旗为妖。
　　是谁在说话？一遍一遍的响在耳边，又不去想。后面呢，后面是什么呀？谁要反下天去呀？
　　好疼呀，好疼好疼，到底是谁在说话？不要在我耳边继续说话了，好疼呀。
　　你是谁呀？这是哪里？好冷啊，有没有人呐？
　　幽暗逼仄的洞穴里，粉色轻衫的女子蜷缩在角落里，手腕脚踝上都被绑着粗大的铁链，虽未绑缚在柱子上，却是牢牢困在了这洞穴之中。她双手抱膝，整个头颅都埋在了膝盖中，只留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洞穴口透进来那一缕亮光。一个身披银甲的将军，就在那束光里，从一个小小的黑点，到遮住那一束光亮，洞穴里又恢复黑暗起来。
　　来人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洞穴口，或许是察觉洞穴内过于黑暗，她又开始颤抖起来，便往旁边侧了侧，一束幽光打在洞穴里，隐隐绰绰透着个大概的轮廓来。他也不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口，就像是闺阁小姐放在门前的侍卫。
　　大概是气氛太过沉重，那粉衣女子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他。只是这洞中终日只有那一束光，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眯着眼瞧着许久也认不清来人，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银白色的剑光，不知道是什么兵器，亮得逼人眼睛。
　　“寸心”
　　男人终究还是开了口，唤了她的名字，短暂喧嚣过后，又是长久的寂寞。一个人在这空荡无人的地方太久，听到这声称呼，竟是没反应过来。许久，才迟钝的眨了眨眼睫，哦，原来是他呀！
　　杨戬。只是不知道他来做什么。西海岸边一别，至今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岁月。昏昏暗暗里，时间也好似流水一般沉寂，早就不知道今夕何夕是什么年月了。
　　她本来以为在见到杨戬的时候自己是会开心的。会像他们刚刚成亲的时候那样，欢笑着扑进他的怀里，抽泣着撒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视着，相顾无言。其实是在他们关系最为冷淡的时候，也未曾有过现在这样的局面。左右杨戬一生气就出门去，回来以后便是两三天的蜜里调油，而后又是一连串的争吵不休。唯一这样的场景，大概就是，中秋那天晚上，李靖宣读了那封圣旨之后吧。
　　她也未曾想到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认不出杨戬来。以前总听人说恍若隔世，只觉得可笑至极，而金方才觉得这四个字，还算有些道理。
　　“杨戬，是你。你既然来了，那你想做的事情，是否是结束了？只是你不该来的。当年你不该来，而今你也不该来的。”
　　“什么是该来的？什么是不该来的？三百年前西海岸，杨戬来了，并未曾后悔过。而新杨戬也来了，便也不会后悔。杨戬只是，只是未曾想到，他们会将你关起来锁起来。”
　　寸心忽然很想笑，而她也确实笑出声来了。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笑话，笑得在地上打滚。“杨戬啊杨戬，玉帝王母是什么人，亲妹子都能杀得，为何我杀不得？你当年看见那位长公主的时候，她身上，不也绑着锁链吗？”
　　她忽然就觉得没意思起来。原来才只过了三百年，她还以为过了一辈子呢。三百年啊，她三百岁的那一天，又是什么样的光景呢？好像还天真活泼着，好像就是在那时候她认识了杨戬。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曾经那些往事在漫长的时光里好像也蒙上了风沙。一层一层的想不起来，而她也不想想起来。
　　杨戬不语。他当年的确为想到这些，只是此时此刻说来，倒是有些在狡辩的感觉。只是回答了她的上一个问题，“大概是结束了，新天条出世，仙凡相恋再也不是天规上的罪责。三妹与一个凡人在一起了。，还为我添了个外甥，很是滑头。”
　　寸心笑了笑，似是不以为意那般抬手整理下裙摆，手腕上的锁链相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而她恍若未曾察觉，只是仰着一张素净的脸，“那我是否要祝你与嫦娥仙子，永结同心，永以为好。”
　　“杨戬未曾与嫦娥仙子在一起。杨戬说过，杨戬妻子的位置上，为寸心一人。”
　　寸心好像没听到那般，絮絮叨叨的说着要送什么礼，说希望他们幸福美满。杨戬默了默，才不堪忍耐那般，“寸心。杨戬今日前来不是同你吵架的，而是来带你出去的。杨戬与嫦娥仙子之间并无男女私情。”
　　这句话却好似捅到了什么点上，她一下子就住了嘴，唇角抿了又抿，最终还是勾出一个讥讽的笑来。“绝无男女私情。那你为她竖旗为妖做什么？我瞧不上她与你有什么干系，她身为巫妖的妻子，却在后羿死后瞬间转投人族。难道她真的不知道十二祖巫是因谁而死的吗？她甘心抛弃过往一切做天庭的一个舞姬。我再不济，也是祖龙后人，为何要看得上她。嫦娥奔月，多美好的爱情故事呀，所以，爱情之下的一切，都只是调味品吗？”
　　“杨戬，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我是很爱你，却也只是你与其他人有什么关系。我敖寸心是嫁过你，是与你过日子，不是什么不相干的其他人。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也把我看得太清了。”
　　“杨戬今日不想与你吵架，我带你出去。这里阴暗，对身体不好。”
　　她悻悻停下了将要出口的话，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能够离开她也不会拒绝。虽然的确是有些怕黑，那种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的孤寂之感，冷的可以把人逼疯。杨戬二字，在这样的环境里，实在一点用处也没有，反而只是让她更加寂寞，时间久了，也就不想了。
　　杨戬替她斩断束缚在四肢上天条所化的锁链，迟疑片刻，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略一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方才觉得怀里轻地吓人，飘飘一个。
　　见他迟疑，寸心抬头，眼神刚好落在他光洁的下巴上。突然又觉得没意思起来，也不开口催他，只是自发往他怀里缩了缩。
　　她忽然想起西海诀别那一天，海岸上连绵一片海鸟飞过，远处青山在雾霭里影影绰绰，江面波光粼粼，翻涌起浪花拍打着海滩。这些都是很美很美的，只是她已经见多了。唯有眼前人，是心中绝色。
　　若我仍是初见少女，应当会笑的娇俏，问你是谁家的小郎君，生得这般俊俏。如今的你，又会怎样回答呢。如果是当年，大概是冷冰冰一句，姑娘请自重，现在啊，我确是不敢去猜了。
　　“杨戬，当年是三百岁的敖寸心遇见十几岁的杨戬，如果，我是问如果，是如今的杨戬遇见当初的敖寸心，会不会，我们之间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本是看二者之间沉默，随意丢出来的话题，说出来以后，确实自己也愣怔了片刻，才听得郎君暗哑声音，“若是如今，大概，我便再也没有娶你的勇气了。”
　　若是如今，三妹与外甥还压在我心上，这三界的所谓情爱，我也曾悉数品尝，人情冷暖，也熟知于心，我已失去当年锋芒，大概再也没有勇气，一腔孤勇去抢回一个姑娘。
　　“那你呢，如今的寸心，又会如何。”
　　呵，如今的寸心吗，“大概也不会在一起吧，我是龙族的公主，受四海供奉再也没有力气为了我的爱情，把我的族人全都拖下水去。杨戬，这或许就是我与你之间，最好的结局了。曾经轰轰烈烈，而后平静如水，不好吗？何苦来哉。”
　　洞口已经近在咫尺了，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住那道光，温暖的，带着水汽的，潮湿的，光。杨戬沉默低头，搂紧他怀里的姑娘，往前踏一步。
　　天光骤亮，云消雾散般，寸心不自觉偏头闭眼，又往他怀里窝了几分，“寸心，那如今的杨戬，与如今的敖寸心呢。我看惯世间冷暖，你亦懂人间情爱。”
　　她不回答，只是用力闭了闭眼，而后缓慢睁开，看着这三百年来无时无刻不思念着的光明，远处是西海沉渊，暗流引着海水四下翻滚，逼人的寒气袭来，猛不丁想要咳嗽。他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几分，腾出一只手往大氅底下探去，握住她微凉手指，细细摩挲。
　　“龙族乃妖族之臣，算是前朝重臣，而你，是新皇的外甥，大权在握的司法天神。玉帝想坐稳这个位子，安抚我们这些前朝老臣，已经落魄到要靠亲外甥出卖色相了吗。”
　　杨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后只觉得好笑又心疼，好似在一汪温水里泡着，却也不去嘲笑她，只是顺着她说下去，“是呀，三公主如今，也到了该回报龙族的时候了。政治联姻，三公主愿意与否，这辈子，都要与杨戬两个人，相敬如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