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〇五章：回到帝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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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蓝的涟漪在深红的酒液里荡开，乐声震耳，觥筹交错模糊了长夜漫漫。
伊蕾莉雅一身浅紫晚礼服立于灯火阑珊处。纯黑的花边从高开的裙摆一直蔓延到胸前。白皙双腿露出，脚踝系着条玄色纱巾。皓腕举杯，墨发错落出千般璀璨。她上半脸盖了白银面具，薄唇勾起，疏淡高贵若寂夜女皇。
这是化妆舞会，这场舞会，为即将离开Area-11的大使，第三皇女，尤菲米娅•Li•布里塔尼亚举办。
基诺从人群里走出，一头绚丽到灼眼的金发在这样迷离的灯光下宛若撒拉弗金色的双翼。他拿着高脚杯，杯里的液体反射出玄色假面遮挡住的蓝色双眼。
伊蕾莉雅微微颔首：“晚上好。”
基诺笑：“晚上好。”
依稀这场景，竟是在哪里有过的。
伊蕾莉雅靠着墙，看缤纷的灯光讪笑着打在面前人金线银线斑驳的蓝色礼服上，忽然觉得既陌生又遥远。她回过神来，轻啜口酒。熟悉的并不辛辣的味道从胃里升腾起来，一时，居然有几分晕眩。
像踏在云端，然而脚下，又是万丈深渊。
每一步，都必须那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基诺也在看伊蕾莉雅，自从上次见了，其间又隔了四天。对于这位未婚妻，他的了解并不比陌生朋友强多少。只除了知道对方淡漠高贵的表象下掩藏了颗聪明无比的心外，一无所知。而对方又像是一汪深幽的泉水，隐匿在林里山间，等待着人靠近，同时，也吸引着他们。
伊蕾莉雅遽然提议：“要去跳舞吗？”
基诺回过神来，唇边还是迷人的微笑：“我的荣幸。”
于是他伸出手，携了伊蕾莉雅，走向正中央的舞池。
周围舞动的身影默契地让出条通道，华贵的鲜色服饰内，一紫一蓝的身影，宛若一泓清澈的流泉。伊蕾莉雅不紧不慢地迈动着脚步，肩背挺得笔直，无声无息地隔出个淡淡的罩。封住了自己，也封住了他人。
胸口蓝色晶石跳跃着迷醉的柔光，清澈恍如那双同色的眼。
舞曲变换，舒缓的华尔兹响起。
伊蕾莉雅压低声音：“尤菲米娅姐姐大人还是没有改变她的想法？”
基诺拖着伊蕾莉雅转了个圈，回答：“对。她还是决定先回本国一趟，然后再说其他的。”
“是这样吗。”
气氛倏忽静默，须臾，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平淡无波：“介意换个舞伴吗？”
那是个周身漆黑的男子。
穿着漆黑的晚礼服，漆黑的长靴，甚至于手套，亦为漆黑。他的舞伴则一身雪白。雪白长裙，雪白手套，只除了露在外面的粉色长发。
基诺回过头，松了伊蕾莉雅然后揽过那位一身纯白的天使：“不介意。”
伊蕾莉雅与那位周身漆黑的骑士跳起舞来，黑与紫的搭配，不时引来周围人的视线。
伊蕾莉雅极为优美的转了个圈，道：“鲁路修哥哥大人，您交换舞伴的目的，我想应该不是为了吸引他人的眼球吧。”
那黑衣的骑士正是鲁路修。
鲁路修笑了笑，紫色的眼瞳即使隔着面具也掩不住里面的光华万千：“我刚才已经和尤菲米娅谈过关于她回去本国后如何脱逃的事了。”
伊蕾莉雅挑眉：“是吗。”
“对了，如你所言，基诺•瓦因贝鲁古的选择是，跟着我们离开？”
伊蕾莉雅淡淡道：“是的。基诺的目的本为让正统的继承人即位，况且梅菲斯特又有杀害布里塔尼亚前任皇帝的罪名，基诺更不可能承认他。”
“是这样吗，那自然最好。”鲁路修似是又笑了一下，脚步移动，朝基诺与尤菲米娅处移去，“那么，今天晚上，尽管玩得开心一些吧。”
说着，又对旁边的基诺说：“介意换回舞伴吗？”
基诺将手中的尤菲米娅推回鲁路修手中，握住伊蕾莉雅的手：“当然不介意。”
感觉到那股温热，没来由的，伊蕾莉雅嘴角上升一度。
舞会继续，而舞会后埋藏的什么东西，隐隐约约就要显出一个苗头来了。
※ ※ ※
尤菲米娅是在第二天清晨离开的。
初生的旭日从海平面上升起，斑斓的阳光洒在深蓝色的海上，就像千点墨迹泼洒在画里。阴晦的天空尚未完全从夜的掌控里脱出，此时此刻，透露出种黎明时分特有的奇异。
高空中飞行的飞机上，布里塔尼亚第三皇女靠着椅背，身边只带了朱雀与另一名鲁路修指派的黑色骑士团随护——阿尼亚已先一步回去了。
“朱雀。”尤菲米娅看着窗外绚烂无比的日头，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枢木朱雀侧目：“怎么了吗？尤……尤菲。”
“那天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尤菲米娅问。
枢木朱雀垂睫，金色的光落进翡翠色的眸。他说：“我不会忘记的。”
尤菲米娅抿唇，眼里有迷茫闪过：“即使，在位的人已经改变？”
枢木朱雀蓦地正了脸色，肃然道：“我并不在乎在位的人是谁。我说过，我不想再挑起任何战乱，只希望，可以从内部将这个世界改变。战争，真的太过于残酷了。”
“……可是，从内部，真的就可以改变一切吗？”
枢木朱雀说：“尤菲，我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的话。我是说，开始也许会很困难，但是，经过时间的洗涮，政策，乃至于人们的观念，一定都可以改变。人性本善，没有人希望整天的战乱、歧视、疾病，甚至于，争斗。”
尤菲米娅勾起嘴角，笑容里隐隐携带阳光的味道。浅紫的眼眸一瞬不移地凝视枢木朱雀，她白皙的面容似会发光，期待的光：“那么，朱雀，努力向你的目标前进吧。不论在哪里，我都会为你祈祷的。”
枢木朱雀一怔，恍然间有什么，已经彻底远去。
而他，甚至连发现抓住的机会都没有。
飞机停在布里塔尼亚首都机场，尤菲米娅下机的时候，看到了那张早在得知真相后就想象了千万遍的脸孔。
一种荒诞的意味，油然而生。
紫色长发与漆黑披风一同飞舞。那人独自站在众人之前，紫眸盈满灼目的金黄，绝美的五官无论看过多少次，也不会感觉厌倦。他唇边浮着丝优雅邪肆的弧纹，矛盾而契合。
尤菲米娅没来由想到了堕落的天使。
梅菲斯特右手斜在胸前，身躯略略前倾：“欢迎您的归来，尤菲米娅•Li•布里塔尼亚殿下。”
尤菲米娅扬唇，迈步走近：“我希望先面见一下姐……女皇陛下。”
“当然，殿下。”梅菲斯特若有所思地打量她一眼，尾随其后，“陛下已经为您准备好欢迎的宴会了——对了，请容我再多问一句，我那令人担忧的弟弟，没有跟您一同回来吗？”
尤菲米娅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基诺，忙镇定地说出预想托词：“基……瓦因贝鲁古卿打算在那里多留几日。他说身为第七皇女的婚约者以及前Knight of 3，他有义务留下并稳住现今Area-11的局势。”
梅菲斯特叹了口气：“是这样吗。”
尤菲米娅点头，加快了脚步。
她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柯内莉亚。
走在后面的梅菲斯特，唇角的弧度，深了几分。
熟悉的巴洛克风格建筑，甚至连蓊郁的树丛花木都没有丝毫改变，昨夜的真珠残留在花间叶畔，放射出七彩的明艳。细碎的阳光被斑驳的树影切割成千万段，鳞次栉比的白色宫殿在蔚蓝的天空下放出或浅或淡的华光，就像永恒国境里美丽的殿宇一般。
身着华丽衣衫的贵族故作优雅地走过，间或有点头哈腰的仆从紧随。
尤菲米娅快速地走着，焦急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夹杂着些许得知真相前的惧怕与兴奋。
梅菲斯特注意着她的神情，唇边的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
尤菲米娅终于停下脚步。
那是一扇巨大镶金的大门。上面同时镂刻着权杖和宝剑。象征无上的王权以及王权背后的力量。边缘间或有撒拉弗和基路伯的形体，象征皇权乃为天赐。
尤菲米娅的手有些颤抖。
她迟迟没有伸出。
梅菲斯特站在她旁边，玩味地看着第三皇女的动作，像在欣赏一个极有趣的喜剧。
枢木朱雀和旁边的随护不明所以地立着。
缓缓的一吸气再一吐气，尤菲米娅伸出手，白皙的指尖终于触及了那扇大门。
接着，推开它。
耳边有禀报的官员唱道：“巡查大使，第三皇女尤菲米娅•Li•布里塔尼亚殿下；首相，亚兹拉尔公爵梅菲斯特•Se•瓦因贝鲁古阁下到！”
话音刚落，梅菲斯特便冲枢木朱雀与那随护使个眼色，示意二人站在门口等待便随着尤菲米娅走进了殿内。
大殿还是离开时的模样。尤菲米娅却觉得脚下的地毯鲜红得可怖。宛如地狱深处探出来的鬼怪，伸着惨白的双手，肆无忌惮地挥舞着，试图将一切活物都拖入地底，作为替代。
她一步步的走着，直到阴凉的屋宇终于隔绝了外间的灿烂。
斜后方是梅菲斯特，尤菲米娅看到光洁的地面上他黑色的影子就像撒旦的羽翮。
心里没来由地一凛。
——“尤菲米娅•Li•布里塔尼亚，参见陛下。”
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反复回荡，连悦耳也成了诡异。
上方的女皇微微抬眼。尤菲米娅拼命想要看清，却因为投射下来的昏暗，只看到了一抹浅浅的，高贵的剪影。坐在遥不可及的皇座上，有种难以想象的傲慢冷漠。
尤菲米娅觉得向来宠溺自己满足一自己一切要求的姐姐忽然陌生起来。
柯内莉亚开口，平平的语调辨不出喜怒：“欢迎回来。巡查大使。”
尤菲米娅身形一僵，鼻头忍不住地发酸。她努力稳住颤抖的声音：“父皇陛下……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柯内莉亚说：“你单独前往，于理不合。”
尤菲米娅咬唇：“我明白了。”
“今天晚上将会有为你归来而举办的宴会，到时候我会派人接你前去。”
尤菲米娅颔首：“是的，我明白了——对了，姐姐，我……”
“尤菲米娅殿下，请称呼我为女皇陛下。”柯内莉亚蹙眉打断道。
尤菲米娅胸口一滞，只瞬间，就机械地回答：“是的。陛下。”
大理石的冰冷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脏，又从心脏扩散到四肢百骸。尤菲米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大殿的，旁边梅菲斯特骄矜地笑着，一直到那抹沉重的影子消失在门后。
他走上前，毫无顾忌地站到宝座边，看着高坐在皇位的女皇面无表情的模样。突然伸出手，抚上了对方的头。梅菲斯特把玩着女皇的发丝，然后凑到她耳边，吹了口气，暧昧而低沉地说：“陛下，刚才来的，是你最爱的妹妹，尤菲米娅殿下呢。”
人偶依旧没有表情，只是似乎，睫毛，悄悄地颤了颤。
宛如被丝网缠绕的虫蚁，不知意识到了什么，垂死前，挣扎了一下。
微不足道。
阴冷的地面折射出残忍的寒光，最高的皇座下，猩红地毯仿若铺天盖地的鲜血幕帘。
梅菲斯特继续缓慢地说：“看她的表情，应该是遇到过伊蕾莉雅了。”眼底掠过丝残冷的暗芒，梅菲斯特抚摸柯内莉亚的手顿了顿，然后嘴角划出缕冷笑，“啧啧，真是不懂得隐藏的孩子，这么简单，就将过程曝露了出来。”
“她一定已经见过伊蕾莉雅了。我的陛下，您说，应该怎么做呢？是否，应该杀了这个私下与伊蕾莉雅•菲•布里塔尼亚这个叛徒交接而不肯上报反而意图协助她的第三皇女来作为即将开始的盛典的序幕呢？”
底下的人偶又颤了颤，嘴唇轻轻开合，吐出的声音细如蚊蚋。
梅菲斯特倾身靠近，掩藏在胸口的挂饰没有前兆地掉出。
S&P。
上面的字迹因为岁月的磨洗而变得模糊不清，而那些情感与记忆，却是益发的刻骨铭心。梅菲斯特伸出手，修长的指尖流连在S的位置，他像是低喃了句什么，眼底有至深的空寂寥落。
庞大空旷的大殿将独立的人影整个压倒，他也不挣脱，只由着它，仿佛在绝望里，看到一线光明的人，又仿佛是在沙漠上，看到海市蜃楼的旅人。
他放轻了呼吸的声音，侧耳，目光又恢复原本的冷漠邪佞。
不着痕迹地将挂饰小心翼翼地收回胸口。梅菲斯特听到微弱的语音在大殿上荡开。
依稀是一句：
“……尤菲……”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〇五章：回到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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