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夏停上徒花》生门

39、番外一：异装癖少年

　　赵可的女朋友叫闵静，人如其名，十分的文静，是赵可学校的学姐，是赵可妈妈同事的孩子，比赵可早毕业了几年，当时还是因为这个女孩子上过这个大学，赵可才毅然决然的报了同样的学校。两个人是高中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闵静刚要毕业，没什么事，她妈妈就让她看着同事家的孩子写作业。闵静学文科的，是中文系，赵可学理科，根本搭不上，但闵静很听家里话，在家也没什么事，就总去赵可家。说是看着写作业，其实两个人总坐在一起聊天，谈天说地，闵静知识面很广，赵可问题很多，闵静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个人能聊四五个小时不停，最后一起笑的肚子痛才知道休息。

　　赵可觉得自己是喜欢闵静的，这个姐姐能力很强，人也很厉害，他们在一起也很开心，他就把这种开心的感觉以为成喜欢，开始追求闵静这个姐姐。

　　姐姐再文静也有叛逆的一面，家里人发现了赵可给闵静的情书，不许闵静再去赵可家，他们觉得两个人不合适。闵静本来没觉得有多么多么喜欢赵可，她就拿赵可当弟弟，家里的反应给闵静带来不少刺激，闵静几乎什么都听家里的，她其实很喜欢剧本，她偶尔也会写故事之类的，家里觉得这不行，给她在她大学的城市找了一份编辑的工作，闵静就放弃了自己的爱好，接受了家里的安排。现在他们还要继续干预闵静的恋爱，闵静并不想继续像一个傀儡一样听从家里的话，既然他们不允许她和赵可恋爱，那她就要和赵可在一起，而且她也并不讨厌赵可。

　　两个人在一起半年多以后，赵可上了大学，去了闵静在的城市，两个人可以越来越长时间的腻在一起，但闵静渐渐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她是第一次谈恋爱，赵可也是，她们两个都休息的时候就住在闵静租的小房子里。

　　小房子在一排老居民区里，是三楼，房子算不上很破，家具大部分是二手的，也有的是新买的。衣柜是闵静和赵可一起去家具市场挑的，回来赵可自己组装拼好，这样可以便宜一点。两个人闲着的时候就会并排躺在小床上，和以前一样聊天，闵静会给赵可讲工作上的事，赵可刚开始的时候听的很认真。

　　后来闵静总是在讲办公室里其他编辑的衣服，讲去作者家里催稿的时候别人家装修的多好看，说将来她们俩的家也要装修的很好看，还说自己的衣服都很老旧，很丑，又一次还被去作者家里送快递的人当成打扫的人，买新衣服又很贵，她工资并不是很高，向家里要钱又是不可能的，最后讲着讲着总会睡着。闵静觉得自己太累了，她好累。

　　赵可把这些话都听到心里去，他没事就收拾家里，地板擦得干干净净，桌子上一点灰尘都不落，偶尔还会自己拼一些小装饰物，或挂或摆在屋里，他想让闵静觉得好一点，让她觉得生活没那么辛苦，他还学会了做几样简单的小菜，周五他下课以后可以回去赶在闵静下班之前坐好等她回来吃饭，他还是大学生，他在经济方面可能不太行，但他想尽力帮闵静，帮他们的生活分担一点。等他工作了，他会更勤奋，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女朋友，他想成为闵静的骄傲。

　　闵静也知道赵可的心意，赵可其实很听话很乖，他为了她学了很多东西，她都看在眼里，她也不想总在发牢骚，但她忍不住。在陌生的城市里，她一无所有，她只有一个还在上学的乖的像小狗一样的男朋友。

　　赵可那天在寝室里听他们说衣服的时候，看见闫迪说自己身上这件黑色的棉布衣服就是他妈妈手工做的，领子原来是规整的圆领，被剪了一个口做了一个小v，袖子上还绣了很简单的花。闫迪说他妈妈讲衣服就是稍微做一下改动，就能变高级，因为衣服都是从基础款上进行修改的，后面的闫迪记不住了，他也没必要记那么多，但赵可把话听到心里了，他周三下午给闵静打电话，他记得闵静要出差一周去一个宣书会。在确定了闵静周四下午就走，下周五才能回来以后，赵可放心的挂了电话，搜了两天网络上当下比较时髦款式的衣服，还有改动衣服需要注意点的地方，准备的工具，以及简单的手缝的小图案，赵可都分门别类的保存，等到周五下午，他背着电脑，包里还装了几张打印出来的花纹样式，坐上了回他们小家的公交车。

　　临近周末人很多，车上站的位置都很勉强能有一个，赵可却已经习惯了，他熟练的穿过人群，走缝隙，一路溜到最后面下车门旁边的栏杆附近才停下，这个位置是他经常站的地方。

　　附近站了几个穿裙子的女孩子，今天这条路线上好像有一个园游会，上车的人要比以往更多，大多数都是漂亮的打扮很精致的女孩子，她们三三两两一起站，要顾着自己形象是否被挤乱还要护着自己带的吃食篮子，忙的不得了。

　　赵可一连两天都沉浸在时尚时装的海洋里，导致他现在看周围的衣服都带上了点专业审视目光的意思，那边的黄花瓣太大了不好看显得俗气，这边这条裙子要是能加一条素色腰带会更好看，赵可一一在心里点评着，并没觉得自己一个男孩子看见这么多漂亮女孩子的反应应该是害羞。

　　左边挤过来一个女孩子踩到了他的脚，赵可转过来，一眼就看呆了，女孩子穿了一套灰蓝布裙，搀麻布的面料看起来更旧一些，领子上随意的串了几颗珠子，腰身正合适，少女姣好的身材曲线撑起微褶裙摆随着车和人一起晃动。

　　赵可盯着这条裙子目不转睛，丰润的胸脯并不适合这件衣服，更平坦一点的身材穿起来会更好看，比如…自己。赵可被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女孩子一直向他道歉他也没听到，直到女孩子带着哭腔拉住他手臂他才从震惊里逃出来。嘴上说了没事，眉头却紧锁，女孩子得到回复不再看他，转过去和女伴聊天。赵可低下头随着灰蓝裙边的摇晃一起，飞到一个奇怪的世界。

　　他从他面前的镜子里看见自己也穿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灰蓝裙子，露出来的脖颈更细嫩，是是少年里最漂亮的白皙。平坦的胸口比鼓起来的看着要舒服，平时肥大T恤下盖住的窄薄腰身被收进去的两条细线称的一览无余，他的身形更长，裙子要更短一些，腿笔直修长，因为紧张还有些紧绷，脚腕上圈了一条细银链子，踩在纯黑地毯上的双脚更嫩白，足尖还透着浅粉色。

　　身后一望无际的黑暗，没有棱角没有边缘，只能看到立着的无数纯白的衣服架，上面挂满了裙子，各色各样赵可全部的见过的很喜欢的裙子。

　　赵可脸上的微笑是从没见过的灿烂，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那么的开心，从没有过的满足和满意装在心里，像饿了很久才吃饱的小狗，展示自己圆滚滚肚皮时候的幸福。

　　到站的喇叭将他从梦里拉回来，拉紧书包带，赵可失魂落魄的下了车。走在逼仄狭窄的楼道里，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可偏偏又觉得镜子里的人才是真正的自己。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闵静那天，那天她穿了一条黑裙子，一双细跟绑带凉鞋，他第一眼就觉得爱上了，现在他发现他好像爱上的不是闵静，是那条简单又神秘的黑裙。

　　那条裙子是闵静妈妈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连同那双鞋子闵静一直很宝贝着，也没穿过几次。虽然现在已经过时了，但搬家以后也从家里了带过来，还是赵可亲手给那个大盒子放在他们共同买的衣柜的最上层。

　　赵可放下书包坐在沙发上，他紧张的指尖都有些抖，满脑子里都是那条裙子。

　　那条裙子是基础款，背后拉链接口处有一个线缝的蝴蝶，现在看是俗气了点，裙边还有一层不太明显的细蕾丝，拆掉会更好看，他记得当时还送了一对长款白手套，也一起在盒子里，赵可一直盘算到下午接近四点，才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进了卧室拉上全部的窗帘，又觉得太暗太奇怪，最后只合上最里面那层薄纱丝帘。他站在床上伸直手臂就可以碰到盒子，当时闵静还不想让他放，后来自己实在够不到才塞在他手里，真是够蠢。赵可没觉得自己这么想自己的女朋友有什么奇怪，但确实说出来别人可能不信，他还没对自己女朋友起过反应，两个人也居然都没觉得反常。

　　盒子上落得积灰很厚，原本精致的锁扣处也生锈，赵可慢慢的把盒子放到地板上铺着的纸里用早就准备好的湿抹布仔细擦掉所有灰尘打开盒子。

　　黑裙和凉鞋并排摆着，装箱之前精心的处理过，现在也看不出时间的痕迹。赵可拿出黑裙，按照自己的想法，拆了蕾丝和蝴蝶结带，给带子展开缝在叠了一折的细蕾丝片中间做成了装饰品。被遗忘的袖口上的白花让他想起闫迪的那件衣服，所以打消了拆掉它的念头，那件衣服有花很好看。

　　改好裙子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绯色夕阳正照在窗口，穿过纱帘肆无忌惮的落座在每一处能到达的角落。赵可小心的套上黑裙，把落地镜拉到窗边，手指熟练的在自己白皙的脖颈侧面满意的系上一个对称的黑带蝴蝶结。

　　多余的带子被顺到身后，弯腰穿上略小的细跟鞋，放松了勒在脚筋上的皮扣，最后一个纽扣眼刚刚适合他。

　　镜子里的黑裙少年，羞涩的拉住裙边打量自己。

　　第一次穿裙子是还没和闵静在一起的时候，那天闵静出去逛街给他带着一份吃的来他家，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玩游戏的惩罚是赵可要穿闵静新买的裙子。当时的赵可还没抽条的这样高挑，和闵静差不多的身高，体重让裙子很合适的套在了身上，两个人笑了一个下午才作罢。

　　第二次穿裙子让他正经的不知所措，是害羞是腼腆，却不觉得讨厌和愤怒，他好像一直都不觉得自己穿裙子其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镜子里高挑的身架让黑裙显得更短，纤细的腰肢附近却多了空荡荡的布料，赵可没之前的闵静胖。裙摆耷拉着贴在腿上，冰凉的摩擦触感在刺激着消灭少年每一丝羞耻心。愉悦和兴奋在内心不断叫嚣，吞掉少年理智里的羞耻，少年的脸转向窗外，朦胧的沐血般的夕阳颜色滤过薄纱窗帘打在少年眼底，也是一片血红。他情不自禁的提起裙摆，踩着地板上零零星星的光点旋转，他心情好得快飞起来，在浓烈又模糊的落日里，少年的身影是那么优雅，那么快乐 。他终于找到自己这二十多年里第一份喜爱，也是看见自己第一次如此坦诚的面对自己。

　　狂欢是短暂又疲惫的，当年久的鞋跟受不住一圈一圈的摩压而断开，少年也因此一下扑到在地板上，这时的少年还是开心的，是兴奋的，在卧室门被推开之前。

　　闵静最近都忙的团团转，他公司场地两边跑都没时间回家，也冷落了自己的小男朋友。原本定好周四的出差因为飞机延误，场地有变而不得不更改时间，闵静多了一天假期，她在回家的路上被主编叫了回去改文件，后来发现文件在家，她抱着侥幸的态度给小男朋友打电话，万一他在家就可以给她送过来，但小男朋友并不接电话，那是他应该在心无旁骛的改那条黑裙吧。闵静急匆匆的打车回家，来回一趟昂贵的出租车费让她更烦躁，拿了房门口柜子上的文件就回了公司，并没注意到平时一直都是敞开的卧室门是紧紧关上的。

　　还好主编没有为难闵静，五分钟扫了一眼文件没有大概错误就放了她。闵静也懒得再去挤公交挤地铁，除了公司就径直打车回家。

　　半个小时之前因为急匆匆而被忽略的门口的鞋子，还有沙发上的书包都表示赵可在家，闵静以为赵可是才回来在卧室睡觉。进门以后先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苦夏的炎热格外盛气，即使已经黄昏热度也丝毫没有消退的意思。闵静端着杯子回到客厅，她刚想坐下就听见卧室里熟悉的高跟鞋噔噔噔声，是她听错了还是别的，赵可没睡觉么。闵静刚靠近门，里面就扑通一声，她大着胆子一把拧开了关的严严实实的刷着乳白漆的门。

　　日夜躺在她身边的少年正穿着好像是她的黑裙，伏在地板上，发觉门被推开后抬起头的脸上还带着未来得及敛去的笑意，是闵静从没见过的喜悦。

　　闵静停了一分钟，又缩回手臂关上门，她走到沙发旁边想坐下，手一送，倒满水的玻璃杯落在地板上摔裂开，溅的地毯地板上都是碎玻璃和水渍，但她并不在乎，她摸索着沙发边坐下，控制不住的想，她好像在那边那扇白门背后第一次看见陌生的漆黑无边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