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上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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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几人寒暄过后，就到了穆素文最期待的上朝环节。
只是与她想象中的庄严肃穆不同，这环节带来的体验感仿佛对折后又打了个抄底的折扣。棉籽出去宣众人觐见后，乔祯允与纳兰铮便分站在了两侧，不过片刻，众臣陆陆续续都进来了，红、绿二色的朝服自动分成了两队，站在两人的身后。
三呼万岁，高低起伏，待到众人都站定，乔祯允身后的一个老臣出列，高举笏板，躬身道：“老臣先恭喜陛下，体愈还朝！”
绿色的朝服……
穆素文回忆着自己看过的东西，嗯，品级不高。
不过年龄大些，还排在前头。
“陛下，前日国师大人与臣等商议，要入上巳宫祭祀牡丹花神一事。陛下脱身而来，自该如此，但臣以为，祭祀乃是国中头等大事，眼见便是要祭祀拓苍山神的日子里，臣想着，不如还是先祭祀拓苍山为要。而且，那上巳宫自来便是祭祀先祖的，臣虽懂陛下报恩之心，但牡丹花神，还是入栖云寺祭拜为好。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看这拖腔拖调的话唠模样，莫非是贞小臣①秋林？
只是话还没完，这位老臣依旧在啰哩巴嗦的说着，细细一听，已从祭祀之事讲到了聘选王夫。
“……此亦国之大事，并非陛下私事，先王及至陛下这般年龄时共两位王夫，陛下如今后宫空置——”他说着，还有意看了一眼纳兰铮的方向，意有所指道，“虽有国师时时出入含清宫，但到底还是定个名分好些。”
好嘛。
催婚催到了朝堂之上。
穆素文尬笑一声，环顾四周，开始转移话题，“诸卿……”
这一看不要紧，但她忽然发现，在这么成片的红红绿绿的朝服下，竟然近七成都是女子？
先前没注意，心中有了这念头，再细细端详，可不是？甚至就连数量，也是红色朝服下的女子多些。那三成左右的男子，基本上都集中在绿色朝服的中后段。
官员大多数都是女的，联系到聘选王夫这样的话，穆素文大概懂了，这是个女国，简单点说，应该还是母系社会。
她心跳快了一瞬，大脑在瞬间空白。
母系社会。
大家都知道，男女相争已是个久远的话题了，社会雏形自母系氏族起，自商而平、周而衰……此后便是漫长的封建男权。
一直到了她穿越前，许多小视频下的前三热评中还大多充斥着“性别一换，评论过万”的挑拨言论。
如果从历史进度来分析，生产力的发展意味着从母系社会成为封建男权是个必然要经历的过程，如许多事情的发展趋势没什么两样，总要几个极端都走一走，才能趟出一条中庸平和的道路来。
否则，就是一方得意，一方隐忍的假太平而已。
可是历史归历史，事实上，如果真的有的选，谁愿意做螳臂当车的孤勇之人？
只是不知，眼下又处在哪个阶段之中。
穆素文卡壳，最急的自然是纳兰铮。
自己早没了成为王夫后把持朝政这条路，他也是看得清楚的，先前费尽心机哄骗的女王信任，好不容易……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还刚好就被乔祯允那个莽女撞见了？
秋林也是个老莽夫……自己昨日只是顺嘴这么一说而已，他今日在朝上就这么慌慌张张的提了出来。
那些不知情的、看热闹的，必然要以为自己心急如焚了，背地里还不知道要笑些什么。
见穆素文久不开口，纳兰铮又执笏出列，先朝穆素文一躬身，接着微侧，撇向秋林所在的方向道，“臣以为，陛下体愈未有几日，今日刚刚上朝，秋大人谈论这些也太早了。”
他顿了顿，“陛下当今之要，乃是休养身体才对。”
秋林也顿了顿，随即他会意，退回到了行列之中，“国师大人说得很是。”
果然是秋林。
竹简上说他话最多，确实挺多，不过想想朝上话最多的也就这样，那似乎还是可以忍受的。
穆素文朝着纳兰铮颔首，顺着秋林一开始的问题，继续说起祭祀一事，“往年祭祀拓苍山，都是国师领着，如今对月支战败，寡人想，该去亲自祭祀一番才好。秋大人挑个日子，着人准备起来，寡人便先去祭祀拓苍山罢了。”
“至于牡丹花神……”
穆素文转目，看向乔祯允，“这一项不必大动干戈，只许乔统亚随寡人一道，清清静静的才好。地点就还在上巳宫中吧，先不必去栖云寺了，花神于寡人恩同再造，自然入得上巳宫。”
接着她看向众人，“这事就这么定了，还有哪位爱卿有话要说？”
简单、粗暴、直接。
这是穆素文喜欢的风格。
她惯来讨厌那些冗长的连篇废话，尤其是说了一大段重点在后两句这种，
或许是她今日的风格与往日完全不同，朝上此刻竟然静悄悄的，不知道是在心里盘亘品味，还是想要先看她的动作以便应对。
穆素文等了一瞬，确实没人再开口了。
于是她道：“既然没人说，那寡人就来说几句。”
“寡人于梦中夜游天朝上国，见其物资丰美，土地肥沃，饮食奢华，军备精良，虽说节俭为要，可以我西凉此刻国饷，与之相比，如小巫一般。”
这么说话实在是太费劲了。
穆素文胡编乱造了几句，后边却怎么也凑不出来。
总之她现在托牡丹花还魂一事人人都信了，那不如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把说话风格也改改。
“……诸位都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所以寡人决定，要先建设本国经济。以国师所言，西凉国中少水，那自然，农业大概率是没法提升的了。”
穆素文在话间停了停，见几乎所有朝臣都是在认真聆听的样子，好像完全可以做到无障碍理解，便放心大胆道，“寡人想着，农业起不来，就要大力发展工业商业，如今我们再把职业分成三六九等，对社会发展是不利的。”
她又停了一瞬，“诸位可听得明白？”
纳兰铮最先听懂了穆素文的意思。
如今国弱民疲，看起来自然是银钱不够的原因。年少时他作为随团使臣，虽不曾见天朝上国是何种风范，但单看东边的后梁与留陈两国，便知西凉贫弱是为着什么。
不过，先王开国至今，也才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贫弱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而这位女王倒是看的清楚。
先把行业分出三六九等，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在绞尽脑汁往上爬，谁愿意去做商贩走卒、任人欺凌？
金银是有，但都拢在自家后院藏起来不见天日，有与没有，又有什么两样？
似乎这位女王……
这位女王与先前那女王并不同，目光足够透彻，看起来并不好拿捏。
如果她对阿珠生疑的话，顺其自然顺水推舟，会不会对自己构成头等威胁？
恐怕宫里是走了步废棋的样子。
乔祯允也听得明白。
士农工商，女王的意思是，往后便没有这般排序了，这对她们世家大族来说，仿佛并不是一件好事。
看起来，女王对一些事情并不知情……
那是不是，为了万全起见，还是应该叫女王知道知道，以防她日后再仗着女王身份，说出这样不知死活的话来？
秋林听不明白。
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但又觉得陛下或许不是这个意思，于是再次执笏出列道：“陛下，臣不懂陛下言外之意，还请陛下明示。”
“不知秋大人不懂哪句话？”
穆素文和颜悦色。
“臣不懂什么叫不把职业分做三六九等。”秋林抬头，一双老眼在瞬间迸出不容置喙的精光来，“人生来就有高低贵贱，这是上天注定了的事情。就譬如陛下生为女王，那自然便是注定了的女王，臣等不会有什么质疑，当然也不敢有什么质疑。那如陛下所言，人无贵贱之分，恕臣斗胆，是否臣有一日，也可到宝座上坐坐？”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乔祯允出列，扬声反驳道，“秋大人这是什么话？你们男人低贱，这可与是什么职业没有关系，连传宗育嗣之事都做不到，何来胆量到宝座上坐坐？”
她的话音止了，但余味还在。
穆素文很快就咂摸出了乔祯允的话外之音。
——就是要竞争，也该是她们女人之间的竞争，作为男人，哪有资格肖想王座？
而纳兰铮正垂眸静立，似乎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这群人比她想象的还要抵抗这件事，不仅是世家大族，就连一个小小的贞小臣也敢以王位相威胁，看来这女王的地位是真的低。
穆素文笑道：“诸位都误会了，是寡人没说清楚，这职业不分三六九等，说的是赋税这方面。观我西凉阶层，工、商二级赋税繁重，阻碍坎坷颇多，寡人的意思是，总要把这些放宽了，才有人愿意往这两条路上去走。”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上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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